箭雨如蝗。

    隆城守军居高临下,朝着向隆城冲锋的胡骑射出无数飞箭,试图阻止胡人的冲锋。

    可战马的冲锋过于迅速,仅一轮齐射之后,胡人的先头骑兵便已经到达了护城河边。

    随后,在隆城守军惊讶的目光之中,胡人仅用很短的时间便在护城河上架起了一座浮桥。

    见此情形,守城将士无不惊骇。

    “胡人怎会搭建浮桥?”

    “不,不对,看这浮桥的样式,分明是我们武库之中的一般无二。”

    短暂的混乱之后,守军看到了更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浮桥之后,竟然还有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

    胡人向来不擅器械,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城头的王法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同样感到疑惑。

    他哪里知道,胡人可汗哈力斥的身边,有一个名为成仇的颇“见过世面”的狗头军师,为胡人提供了这些攻城器械的设计草图。

    但王法很快便镇定下来,大声呼吁道:“边市贸易数十年,胡人盗得器械图纸,也非难事。我观胡人器械粗糙,望诸位尽力守城,不要被这些攻城器械扰乱军心。”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竟自城下射上城头,直扑王法而来。

    “县丞当心!”

    李武不愧是行伍出身,眼疾手快,一个飞扑,将王法扑倒在地,堪堪避过羽箭。

    李武起身观察,见胡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在护城河岸布置好阵地,拈弓搭箭,与城头守军对射。

    为保护王法的安全,李武提议道:“王县丞,战事激烈,刀剑无眼,还请县丞大人立刻下城墙,暂避锋芒,城池交由我等军人固守即可。”

    王法闻言,眉头一皱,摆摆手道:“不可,我既然接掌指挥之职,岂能临阵脱逃。城内守军已无主将,战心不坚,若见我离城而去,必然军心大乱,哪里还能固守?”

    李武环顾左右,见双方弓箭对射,互有伤亡,实非久留之地。

    可他亦清楚王法所言不差。

    略一思索后,却见李武急速奔向城楼之内,取了一副将军铠,递给王法,开口道:“若王县丞执意在城头督战,还请披挂全甲,以防被刀剑流矢所伤。”

    王法迟疑片刻,终是接过铠甲,披甲上阵。

    自此之后,王法带领隆城军民守城,甲不离身,从一介文臣逐渐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将,直到最后一刻。

    书归正传。

    箭雨对射之中,胡人部队早已经通过浮桥,渡过护城河,来到隆城高大的城墙边。

    高大的云梯挂上隆城的城墙,坚硬的冲车瞄准了隆城的城门。

    胡人攀云梯而上,试图爬上城墙,与守军肉搏;冲车亦准备就绪,不停地冲撞城门,欲破城而入。

    王法见状,大呼道:“准备滚木礌石,阻止胡人攀爬云梯。”

    令旗挥动,将命令传递给守军。

    沉重的木桩沿云梯滚落而下,巨大的石头如雨点般砸落。

    在滚木礌石的暴击之下,攻城的胡人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先登者,抢掠之财货、美人、奴隶均可优先挑选。”胡人可汗哈力斥见进攻受挫,提出褒奖。

    胡人闻言,士气大振,如附骨之蛆一般,前赴后继攀上云梯,竟毫无退缩之意;而冲车也越冲越猛,竟让隆城坚固的城门有所松动。

    李武见情势不妙,大喝一声:“泄金汁,倒火油。”

    所谓“金汁”,即将粪便加水煮沸而成,恶臭难闻,且一旦沾染伤口,便可造成严重的感染,具有极强的威慑作用。

    守城士兵用加长的粪瓢舀起一瓢瓢滚烫的金汁,沿云梯倾泻而下,烫的胡人身上一片一片的燎泡,剧痛之中,纷纷跌下城头摔死,即便侥幸未死,也会被感染折磨,在漫长的日子里病痛而亡。

    而浇下的火油则另有效果,它让云梯变得滑溜无比,攀登极为困难;与此同时,冲车之上,也被浇下了几桶火油。

    见时机成熟,王法当即下令:“换火箭,射!”

    城头守军将箭头裹上油布点燃,向城下猛射。

    先前倾泻而下的猛火油遇火爆燃,攻城的胡人在火海之中挣扎哀嚎,器械亦被毁伤大半。

    空气中弥漫的粪臭之中,竟混杂着血腥和烧焦的肉味,闻之令人作呕。

    战场的形势在进一步恶化,攻守双方都在拼命。

    胡人可汗哈力斥见攻城受阻,大手一挥,下令麾下胡人骑士:“所有勇士听令,朝城头猛射,掩护部队攻城。”

    胡人闻令而动,于护城河岸一字列阵,猛射速射,更为密集的箭雨向城头袭来。

    箭雨之中,隆城守军损失惨重,城头防守竟被撕开多个缺口。

    胡人乘势而上,竟有不少胡兵通过云梯攀爬至城头。

    隆城守军持长枪,将先登城墙者狠狠戳下,可胡兵络绎不绝,已经有人跳上城头,持弯刀与守军肉搏,为后续登城胡兵开道。

    王法见状,焦急万分,大声喊道:“奋勇杀敌,补上缺口,补上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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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竟有一胡兵从王法侧面摸来,挥舞弯刀,直砍向王法的脖子。

    “县丞当心!”

    千钧一发之际,李武挺身而出,用身体将胡兵撞开,一刀结果了他。

    王法刚向李武投入感激的眼神,却见又一胡兵已经猛冲上来,趁李武立足不稳,从侧面偷袭,将他猛地扑倒在地。

    胡兵骑坐在李武身上,高举弯刀,猛地扎向他的眼睛。

    李武心道不妙,好在他久在行伍,虽只任治安之职,但边市治安官卢正从未疏忽对他们的训练。

    关键时刻,李武能够迅速反应,当即举起双臂,擒拿胡兵手腕,与之角力。

    胡兵虽双腕被擒,但其居高临下,占尽优势,角力丝毫不落下风,那弯刀刀尖渐渐逼近李武的右眼眼珠,压迫感十足。

    “王县丞,救我!”

    生死攸关的时刻,李武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王法。

    此刻,王法正站在胡兵身旁,李武掉落的佩刀早就被他捡在手中。

    只不过,王法拿刀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这也不能怪他,王法虽有胆色,但毕竟是文官出身,兼之家境殷实,平日休说砍人,就连杀鸡宰猪的事都不会亲自动手。

    此刻,王法虽刀在手中,真要砍到人身上,不免要做一番心理建设。

    在听到李武求救的呼喊的瞬间,王法才终于鼓足勇气,大喝一声,只将双眼一闭,朝着胡兵背上随意挥砍了一刀。

    这是王法第一次持刀杀敌,却并非最后一次。

    因仓促出刀,这一刀划破了胡兵的皮甲,伤及皮肉,却并不致命。

    李武在极力反抗之中,只见那胡兵背后陡然吃痛,似是怔了一怔,当即抓住机会,擒臂翻身,将胡兵反压在身下,控制其手中弯刀在脖颈上一抹,立即将那胡兵反杀在当场。

    死里逃生,李武的心脏扑通狂跳,气喘不止。

    好一会儿,李武才定下心神,捡起胡兵手中弯刀,将县丞王法护在身后,道:“王县丞,如今隆城守军兵力不足,敌军猛攻之下,难以补足缺口。您且稍退,容我等与胡贼短兵相接。”

    王法却不肯退。

    他握了握手中的刀,开口道:“李武,我立誓与隆城共存亡,而今战事正酣,我岂能弃将士独走?你把我王法当成了什么人?”

    二人争执之际,却听到内城之中传来嘈杂的喊杀之声。

    “难道城门已开,内城已破?”

    王法心念一动,持刀之手颓然垂下,仰天长呼道:“天呐,难道这塞外坚城,就要这样陷落于胡贼之手?”

    李武听到喊杀之声,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他急奔几步,向内城窥视,而后惊喜地朝王法大喊道:“王县丞,不是敌军,不是敌军,是隆城的百姓上城墙支援咱们了。”

    隆城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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