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拿着药方飞速离开。

    殿内烛光微弱,姜苡柔用湿锦帕,一点点擦拭着墨凌川手上的血迹。

    水盆里的清水渐渐染上淡红。

    这是两年多来,她第一次不再逃避内心——或许墨凌川说得对,她对他并非没有感情,但那不是爱。

    爱该是怦然心动后的心心相印,而非痛苦的纠缠。

    细想方才摊牌时他眼中那偏执到极致的疯狂,再想到昨夜被强行喂下的生子丹,她心有余悸。

    她怕,怕彻底激怒他,会招来更可怕的后果——传说中南疆的蛊虫,或是让人迷失心智的邪药……

    若真成了失去神智的傀儡,还如何回到中原,回到焱渊和孩子们身边?

    不行,她必须隐忍。

    为了等待焱渊,她得演,演出一副被他的重伤和自己的失控吓到、心生悔意、被迫妥协的模样。

    两个时辰后,朱清几乎跑遍全城,仍缺两味关键药材。

    无奈之下,他硬着头皮求见王后。

    王后闻讯,未有丝毫迟疑,立即命心腹女官开启私库,将珍藏的解毒圣药取出交给朱清,“务必医治好诏佐!”

    姜苡柔用这些来之不易的药材,外敷内服,彻夜不眠地守在榻前,为墨凌川解毒疗伤。

    朱清带亲信严密把守,无人敢扰。

    翌日直至黄昏,墨凌川才从昏沉中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右手传来的温热与柔软的触感。

    他难以置信地侧过头——

    只见姜苡柔趴在他身侧睡着了。

    而最让他心脏狂跳、几乎怀疑自己仍在梦中的是……

    她的左手,正握着他的右手。

    他的柔儿……竟然主动握着他的手。

    墨凌川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睁开。

    周遭寂静,唯有她清浅的呼吸声。那真实的触感并未消失。

    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眼眶无法控制地泛起湿热。

    所有的伤痛、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偏执,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救赎。

    他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呜咽出声,只是贪婪地看着这梦中都不敢奢求的画面,觉得即便此刻死去,也再无遗憾。

    姜苡柔醒来,第一反应便是去探他的脉息。

    “我看看你的毒清了没有。”

    她想抽回手,却被墨凌川更紧地握住。

    他痴痴地望着她,眼神炽热得像要将她融化,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深沉冷峻,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

    “柔儿,谢谢你救了我。”他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满是缱绻。

    看着他这副痴汉模样,姜苡柔按捺住情绪,依照想好的策略,不能转变太快惹他生疑。

    于是她刻意阴着脸,偏开头,语气生硬:“我…我只是一时害怕你死了。”

    墨凌川却不依不饶,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追问:“还有呢?”

    “还有?”

    姜苡柔语塞,迅速垂下眼睫,努力在眼中蓄起一层薄薄的水光,然后什么都不说,只是让他看清那抹泪意后,重新趴回他手边,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

    这番无声的举动,胜过千言万语,仿佛在说:你别死,我听话,我害怕。

    墨凌川心潮澎湃,强撑着伸开未受伤的手臂,将她轻轻揽入臂弯。

    姜苡柔这回没有挣脱。

    他满足地喟叹,在她耳边低语,气息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与承诺,

    “柔儿放心,夫君死不了。再休养一日,我便将赫里王及其党羽连根拔起,永绝后患。到时,你就等着做我名正言顺的王后。”

    姜苡柔假意温顺地点头,端起药碗小心喂他。

    墨凌川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一颗浸在黑暗与算计中的心,仿佛被朝阳照亮。

    他撒娇:“柔儿,抱抱我,好吗?”

    姜苡柔小声嘀咕:“得寸进尺……你该多睡觉养伤。”

    “我想睡在你怀里。”他眼巴巴地看着她,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姜苡柔无奈,只好小心地调整姿势,让他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身前。

    墨凌川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温度,嘴角带着一丝近乎傻气的笑容,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南诏王寝宫。

    病榻之上,南诏王气息微弱,王后忧心忡忡地侍立一旁。

    几位部落首领肃立榻前,看似关切,实则各怀心思。

    赫里王上前一步,声音沉痛又急切:

    “王上!臣等听闻诏佐昨夜在宗庙遭遇刺杀,身受重伤!

    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王上您圣体违和,诏佐又……

    臣等忧心如焚!为保南诏社稷安稳,臣恳请王上下旨,允准臣与几位首领暂时代为处理朝政,以待诏佐康复或……另做打算!”

    病榻上的南诏王,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声音虚弱:“诏佐……他……伤势如何?”

    王后立刻接口,

    “回王上,诏佐他吉人天相,只是受了些惊吓,略感疲惫,需要静养两日。并无大碍,王上不必过分忧心。”

    赫里王却咄咄逼人,

    “王后何必隐瞒?臣得到的消息,可是诏佐伤势极重,性命垂危!此刻若不早定国策,只怕朝局动荡,外敌趁虚而入啊!请王上速速决断!”

    他身后的几位首领也纷纷附和,施压之意明显。

    就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之时,一个清冷而沉稳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有劳赫里王如此挂念本王的安危了。”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墨凌川一身贵绯锦袍,步履稳健,神采奕奕地踏入殿内,哪有一丝一毫重伤垂危的样子?

    他目光如电,直接射向赫里王。

    赫里王如同见了鬼一般,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你……你……”

    他明明收到消息,墨凌川已经中了毒刀,命在旦夕!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墨凌川径直走到南诏王榻前,躬身行礼:“舅王,孩儿来迟,让您受惊了。”

    随即,他转过身,面向众人,语气陡然转厉:

    “本王前夜确在宗庙遇刺!所幸祖宗庇佑,本王并无大碍。但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他猛地抬手,朱清立刻将一叠密信和一枚代表赫里王部族的令牌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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