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孙尚香,我独自一人回到了位于阳平关城楼最高处的中军主帐。

    帐外,山风呼啸,刮得帐篷的帆布猎猎作响,如同战鼓在擂动。

    夜色深沉,乌云遮蔽了星月,天地间一片漆黑,

    唯有远处曹军营地方向,隐约有连绵的火光,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闪烁着嗜血的瞳孔。

    风雨欲来。

    我走到炭盆边,伸出有些冰凉的双手烤了烤火,心中却是一片澄明。

    孙尚香的斗志让我心安,那是军队的“锐气”,是冲锋陷阵的刀锋。

    但一场大战的胜利,仅有锐气是远远不够的。

    它还需要一根沉稳的“脊梁”,一双能看透全局的“眼睛”。

    而这根脊梁,这双眼睛,很快就来了。

    帐帘被亲卫轻轻掀开,一股寒风卷了进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

    一个人影逆着风走了进来,他步伐平稳,神情沉静,仿佛外界的狂风与大战的压抑,都无法撼动他内心的分毫。

    正是我的首席谋主,徐庶,徐元直。

    “主公。”

    他对我行了一礼,手中捧着一卷厚重的羊皮图。

    “元直,坐。”

    我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这么晚了,还在为战图费心?”

    “大战在即,庶,不敢有丝毫懈怠。”

    徐庶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主案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羊皮图展开。

    烛光下,一副无比详尽、精密的地图,呈现在我的眼前。

    这不仅仅是一副地形图。

    图上,阳平关周遭百里的山川、河流、隘口、小道,无一不被描绘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了无数的符号和注记。

    哪里是曹军可能的主攻方向,

    哪里地势险要可以设伏,

    哪里土质松软不宜扎营,

    甚至连风向和水源都做了详细的批注。

    这幅图,融合了玄镜台冒死传回的情报,本地山民的指引,以及徐庶自己带着亲卫反复勘探的心血。

    它已不再是一张冰冷的地图,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战场沙盘,是我们战胜张合的最大依仗之一。

    “元直,辛苦了。”我由衷地赞叹道。

    千军易得,一谋难求。有徐庶在,我便感觉心中大定。

    徐庶微微一笑,神情却依旧严肃:

    “主公,图已成。

    庶结合所有情报,反复推演了张合可能的进攻路线,并为此,为主公备下了三条锦囊妙计。”

    “哦?”我顿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张合乃河北名将,百战宿将,其人虽勇,却性情高傲,

    尤其在我军夺取武都之后,他必然怀着一股轻视与愤恨之心。”

    徐庶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曹军大营的位置,

    “他首战,必求速胜,以雷霆之势,一举摧毁我军的士气。

    所以,他会倾尽全力,猛攻阳平关正面。”

    我点了点头,这与我的判断不谋而合:

    “所以,我们的第一步,便是要承受住他最猛烈的第一波攻势。”

    “正是。”

    徐庶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尚香将军勇冠三军,锐不可当,由她负责正面防御,足以挫动张合的锐气。

    此为第一策:以逸待劳,坚壁清野。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打,让他狠狠地打。

    他打得越凶,消耗越大,士气跌落得就越快。

    我们要用阳平关这座坚城,把他这柄锋利的百战之刀,磨成一柄钝器。”

    这是一个“稳”字诀。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用最小的代价,消耗敌人最大的精力。

    “但他并非庸才,一旦正面强攻受挫,必然会寻求变招。”

    我提出了疑问。

    “主公所言极是。”

    徐庶似乎早已料到我会这么问,他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一条虚线,划向了阳平关的侧翼,

    “正面是阳谋,是磨盘。

    而真正的杀机,藏于侧翼。

    张合派出的那支五千人偏师,意图袭扰我军后路,其心昭然若揭。

    庶已依主公之意,布下口袋,只等他们钻进来。

    此为第二策:敌疲我扰,断其羽翼。

    一旦这支偏师被我军歼灭,消息传回张合大营,必然会动摇其军心。

    届时,一个首尾难顾、军心浮动的张合,才是我们真正可以下口的时候。”

    如果说第一策是“盾”,那第二策就是藏在盾后的“刺”,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狠狠一下。

    我看着地图,脑中飞速推演着整个战局。

    一个坚固的正面,一个致命的侧翼陷阱,已经让整个防御体系变得立体而充满弹性。

    “那……第三策呢?”

    我抬起头,看着徐庶,我知道,这最后一策,才是真正的图穷匕见。

    徐庶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的手指没有指向任何具体的位置,

    而是在阳平关与曹军大营之间,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将所有人都圈了进去。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主公,当张合正面受挫,

    侧翼被断,军心动摇,粮草不济,

    陷入进退两难之际,便是我们发动总攻之时!

    届时,尚香将军率主力大军,自阳平关正面杀出!

    而被我派去诱敌的老吴,在解决掉那支偏师后,不必回援,而是绕道敌后,直扑张合的粮草大营!

    全军合围,毕其功于一役!”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为第三策:中心开花,一锤定音!”

    轰!

    我的脑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好一个徐元直!

    好一个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的连环计!

    第一策,消耗其力。

    第二策,动摇其心。

    第三策,断其根基,聚而歼之!

    这三条计策,从稳健防守,到奇兵突袭,再到雷霆总攻,

    层层递进,将战局的每一步变化,都算计到了极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排兵布阵,

    而是将天时、地利、人和、乃至敌人的心理,都化为了棋盘上的棋子。

    我看着眼前这位神情依旧平静的谋士,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有此一人,可抵十万大军!

    “元直,就按你说的办!”

    我一掌拍在帅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此战,你我二人,便在这阳-平关,为不可一世的河北张合,亲手掘好坟墓!”

    徐庶躬身一揖,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庶,定不负主公所托!”

    帐外,风声更急,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奏响了序曲。

    而在这小小的中军帐内,一张足以吞噬数万大军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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