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诸多修士听到了那四个字之后，很多人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想要确认是不是听错了。
何坚抬起头，眉头蹙起，看着像是一个老农看到了自己花费心力种下的庄稼居然没有成活的疑惑和痛苦。
他的眉间写了一个川字。
在他身侧的玄机上人却很平淡，就像是没有听到这四个字。
吴观主有些担忧地说道：“完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年轻人来开口说话？”
程山沉默不语，因为事情闹得越大，南山宗就越麻烦，说来说去，两家的......
夜雨如织，重云山的轮廓在水雾中模糊成一片墨影。藏经阁顶层的烛火摇曳不定，映得周迟侧脸忽明忽暗。他将那本《东洲宗门志?宝祠篇》轻轻合上，指尖却久久未离书脊，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百年的魂灵。
窗外雷声滚过，不似天怒，倒像某种古老阵法被悄然触动的回响。他知道，这不是自然之音??是紫微宫动了手，是在试探这座山是否已生裂痕。
“断妄……”他低声念着那行小字，喉间泛起一阵苦涩，“可若天下皆妄，我又该向谁出剑？”
话音未落，一道极细的风刃破窗而入，直取咽喉。周迟头也不偏，手中无名剑轻抬三分，以剑脊格开，风刃撞上梁柱，“轰”然炸裂，木屑纷飞。
黑影落地，披蓑戴笠，身形瘦削如竹。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苍白无血的脸，双目深陷，唇角却挂着诡异笑意。
“掌律大人好眼力。”那人声音沙哑，“这一式‘浮光掠影’，竟只用剑脊不用剑锋，果然是不想伤人。”
周迟未动，只淡淡道：“你是西苑朝天观第七执事，李玄素门下‘影使’之一。你本不该活着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你三年前就该死在庆州荒庙，被我一剑穿心。”
影使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不错，我确实死了。但紫微宫有术，能借尸还魂，只要心中执念未散。而我的执念……就是带回你的命，或者，带回去你的一缕神识。”
“所以他们是真急了。”周迟冷笑，“连死人都敢派出来送死。”
“不是送死。”影使缓缓抽出腰间短刃，刀身漆黑如墨，隐约有虫鸣之声传出，“是献祭。只要沾到你一丝精血，心锁蛊就能顺着血脉扎根，等归墟计划启动，你便会成为我们最锋利的剑，斩向整个东洲修真界。”
周迟眼神骤冷。
“你们还真是痴心妄想。”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脚下青砖寸寸龟裂，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影使。无名剑依旧未出鞘，但他五指张开，剑意凝于掌缘，竟化作实质般的银芒！
“断念诀?残月引！”
一声轻啸，剑气横切天地。影使仓促举刀格挡，却被震得连退七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黑血。他惊骇抬头：“你……你怎么能把剑意外放至此？这根本不是归真境该有的力量！”
“我不是为你展露的。”周迟站在原地，目光越过他，望向远方夜空，“我是给躲在云端的人看的。”
果然，刹那之后，高空乌云翻涌，一道金光自帝京方向疾驰而来，快若流星。那是一枚符诏，由龙纹金篆书写，上盖紫微印玺，赫然是皇室密令！
周迟伸手一抓，符诏落入掌心。他看也不看，指尖微动，一道剑气扫过，金篆崩解，化为灰烬。
“代天行律者，方能接诏。”他冷冷道，“他们忘了，重云山律房掌律，从不受命于帝王家。”
影使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忽然惨笑起来：“你以为……你能挡得住吗？心锁蛊早已入山！柳含烟虽断讯，但她体内种下的子蛊仍在运转！它会自行寻找最亲近你之人寄生??而那个人，已经找到了！”
周迟心头一震。
白溪！
他猛然转身，提剑便走。可刚迈出一步，整座藏经阁突然剧烈震颤，四壁浮现出无数符文，竟是早被人布下禁制！影使狞笑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染红刀刃：“困龙阵已启，此阁方圆百丈，皆不得出入！大人，您今日……走不了了！”
周迟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你说对了一半。”他低声道，“我确实走不了。”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地划过右臂，鲜血淋漓，滴落在地。随即，他以血为墨，以地为纸，竟在阵中画起一道逆阵之符！
“你疯了？！”影使惊叫，“以血破阵，反噬必伤及元神！”
“我不疯。”周迟咬牙继续勾勒，“我只是……不能再等。”
最后一笔完成，整座大阵嗡鸣震颤，竟开始逆转！原本封锁内外的结界，瞬间转为向外爆发，狂暴灵流席卷四方，屋顶轰然炸开，瓦砾飞溅！
周迟冲天而起，身影化作一道剑光，直奔白溪居所。
……
白溪正在灯下研读医典，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东西在体内蠕动。她低头看向手腕，只见脉络之中，竟有一丝紫芒游走，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
“这是……什么？”她强忍不适，正欲运功逼毒，门外却传来急促脚步声。
“师姐！不好了！”一名外门弟子跌跌撞撞闯入，“陆昭师兄被人围攻，说你若不去救人，他们就要挖了他的眼睛！”
白溪猛地站起：“在哪？”
“后山断崖边！是玄意峰几个弟子带头，还有……还有御雪峰的人也在！”
她来不及多想，抓起药箱便往外冲。可刚踏出院门，脑中忽然一阵眩晕，眼前景象扭曲，竟看到周迟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迟哥！”她失声喊道，扑上前去，却发现地面空无一人。
幻觉？
她踉跄后退，冷汗涔涔。这时，耳边响起一个阴柔女声：
> “别挣扎了，心锁蛊已入主识海。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见的。”
白溪咬破舌尖，试图清醒，可疼痛反而加剧。她终于明白??有人利用她对周迟的情感，让蛊虫趁虚而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 “很简单。”那声音轻笑，“让你亲手杀了他。”
话音刚落，她手中药箱突然炸开，一把匕首自动飞出，落入她掌心。与此同时，前方山路尽头，一道青衫身影缓缓走来。
是周迟。
他满身是血，左肩插着半截断剑，眼神却依旧清明。
“溪儿。”他轻声道，“你来了。”
白溪浑身发抖，想要扔掉匕首，可手臂却不听使唤。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缓缓举起，刀尖直指周迟咽喉。
“不要……不要过来……”她泣不成声，“求你……逃……”
周迟却一步步走近，直至刀尖抵住胸口。
“如果你非要杀我。”他望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柔如初雪，“那就动手吧。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信你。”
泪水滑落，白溪的意识在崩溃边缘挣扎。就在匕首即将刺下的瞬间，一道灰影从天而降！
“浮生十八步?折梦！”
老乞丐??秦十一凌空翻转，袖袍卷起一阵清风，竟将白溪整个人带离原地。与此同时，陆昭自林中跃出，手中长剑横扫，斩断空中一根几乎不可见的丝线??那是操控心锁蛊的引神之弦！
“原来如此。”秦十一落地后冷哼，“他们用傀儡丝连通子蛊与母体，借情念为桥，强行夺舍。若非我及时察觉她体内气息紊乱，此刻她已成了杀人工具。”
陆昭扶住几近虚脱的白溪，怒视黑暗深处：“出来吧！藏头露尾的鼠辈！”
林间沉默片刻，柳含烟缓步走出。她仍穿着三仙宗圣女服饰，眉心朱砂紫芒流转，神情却异常复杂。
“对不起。”她看着白溪，“蛊是我带来的。但我没有控制你杀他??是紫微宫越过了我，直接激活了埋藏在我体内的备用指令。”
白溪喘息着问：“那你现在……还是你自己吗？”
柳含烟苦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来阻止，你们都会死。”
她转向周迟：“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杀你，也不是囚你。而是要让你变成第二个‘断念魔’??那个百年前因复仇失控、屠戮三城的疯子。他们要用你制造混乱，再以平乱之名，彻底清洗东洲所有不服朝廷管辖的宗门。”
周迟静静听着，忽然问道：“你为何背叛他们？”
柳含烟抬头，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因为我也曾是个孤儿。十二岁那年，全家被官府以‘通魔’罪名抄斩，只有我活了下来，被紫微宫收养。他们教我修行，给我身份，也给我仇恨的对象。可当我看到你在雨中练剑，看到你为了一个外门弟子拦下沈知寒的杀招，我才发现……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不被仇恨吞噬。”
她顿了顿，低声说：“我不想再当棋子了。哪怕死，我也要自己选一次路。”
周迟沉默良久，终是点头：“我相信你。”
此言一出，柳含烟身体微颤，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秦十一却皱眉：“信她可以，但她体内的母蛊仍在。一旦紫微宫发动归墟，她会成为第一个引爆点，波及方圆千里生灵。”
“那就拔除。”陆昭坚定道，“我学过驱蛊之术，配合白溪的医道，或许有机会。”
“不行。”白溪摇头，“心锁蛊与宿主神魂共生，强行剥离，必死无疑。”
众人陷入沉默。
唯有周迟走上前，轻轻握住柳含烟的手腕，将一缕剑意探入其经脉。
片刻后，他睁开眼：“有办法。断念诀的本质是‘断妄’，而心锁蛊所依附的，正是人心中最深的执念与恐惧。若我能以剑意斩断她心中的枷锁，或许能让蛊失去根基，自然脱落。”
“可那样做，你会承受她全部的记忆与痛苦！”秦十一惊道，“那些血腥、绝望、背叛……足以撕裂你的神识！”
“我已经承受过一次了。”周迟平静地说，“那一夜，我母亲临死前的画面，至今每晚都在梦中重现。我知道那种痛。所以，我也知道该怎么救她。”
他盘膝坐下，示意柳含烟对面而坐。
“准备好了吗？”他问。
柳含烟闭上眼，轻轻点头。
周迟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口中默念：
> “断念起，万籁寂；
> 斩虚妄，照本心；
> 今日我以身为桥，渡你出渊??
> 断！”
刹那间，一道银色剑光自他天灵冲出，直贯柳含烟眉心。两人同时闷哼，额头渗出血珠，面容扭曲，似在经历极苦之境。
林中风雨骤停，天地仿佛屏息。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尖叫划破长空！
柳含烟仰头嘶吼，额间紫芒剧烈闪烁，最终“啪”地一声碎裂，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蛊虫从中弹出，尚未落地，已被周迟一指点灭。
而他本人，亦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晃，终究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迟哥！”白溪扑上前抱住他。
周迟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有点累。”
秦十一检查一番，松了口气：“神识受损，但未破裂。他撑住了。”
陆昭握紧拳头：“接下来呢？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不会。”周迟靠在白溪肩上，望向帝京方向，“但他们犯了个错??他们以为人心可操控，情感可利用。可他们不明白，正是这些看似脆弱的东西，才是最坚硬的盾。”
他缓缓坐起，一字一句道：
“三天后，我会亲自赴约，前往紫微宫设在南岭的行宫。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当年的真相。我要让天下知道，谁才是真正该被审判的人。”
秦十一沉声道：“那是龙潭虎穴，十死无生。”
“我知道。”周迟微笑，“可人间有剑，本就不为求生，而为证道。”
……
七日后，南岭雪峰之巅。
一座青铜宫殿隐于云雾之间，匾额上书“归墟殿”三字，笔力苍劲，透着森然杀机。
殿前广场，百名紫衣修士列阵而立，中央高台上，白衣老者负手而立，正是紫微宫幕后主宰。
他望着远处天际飞来的那一道孤影，轻叹：“终究还是来了。”
身旁李玄素紧张道：“要不要启动大阵？”
老者摇头：“不必。让他进来。我想亲眼看看，这个能让断念重现的年轻人，究竟有多大的胆魄。”
片刻后，周迟踏雪而来，青衫染霜，手中无剑。
“你来了。”老者道。
“我来了。”周迟抬头，“你就是紫微宫主？”
“你可以这么叫。”老者微笑，“不过更准确地说，我是当年那道密诏的执笔人。”
“那我问你。”周迟声音平静，“宝祠宗三百余口，包括襁褓婴儿，可曾一人修魔？可曾一人叛国？”
“没有。”老者坦然承认，“但他们掌握的力量太危险。断念诀若落入野心家之手，足以颠覆王朝。”
“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周迟冷笑，“用谎言抹黑一个正道宗门，再以正义之名行屠杀之事？”
“历史从来由胜者书写。”老者淡漠道，“而我，只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维护秩序。”
“那你错了。”周迟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块残破铜片??正是那半枚宗门令。
“真正的秩序，不是靠掩盖真相建立的。而是靠直面它，承担它，修正它。”
他将铜片高举过顶，朗声道：
“今日，我以宝祠宗最后血脉之名，宣告：断念未断，祠火犹存！若有不服者，请出列一战！若天下皆默，那便由我执剑，替天行律！”
话音落下，整片雪域为之震动。
远方群山回应，万壑共鸣。
一道剑光自他体内冲天而起，贯穿九霄，照亮八荒。
与此同时，重云山上，白溪点燃守陵人墓前的孤灯；陆昭在崖边练起浮生步；何坚取出黑色令牌，默默擦拭；秦十一拄剑而立，仰望苍穹；就连柳含烟，也在疗伤之余，轻轻吹起一支残笛。
人间有剑，不在天上。
而在每一个不愿屈服的心中。
雪落无声，剑意永恒。
何坚抬起头，眉头蹙起，看着像是一个老农看到了自己花费心力种下的庄稼居然没有成活的疑惑和痛苦。
他的眉间写了一个川字。
在他身侧的玄机上人却很平淡，就像是没有听到这四个字。
吴观主有些担忧地说道：“完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年轻人来开口说话？”
程山沉默不语，因为事情闹得越大，南山宗就越麻烦，说来说去，两家的......
夜雨如织，重云山的轮廓在水雾中模糊成一片墨影。藏经阁顶层的烛火摇曳不定，映得周迟侧脸忽明忽暗。他将那本《东洲宗门志?宝祠篇》轻轻合上，指尖却久久未离书脊，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百年的魂灵。
窗外雷声滚过，不似天怒，倒像某种古老阵法被悄然触动的回响。他知道，这不是自然之音??是紫微宫动了手，是在试探这座山是否已生裂痕。
“断妄……”他低声念着那行小字，喉间泛起一阵苦涩，“可若天下皆妄，我又该向谁出剑？”
话音未落，一道极细的风刃破窗而入，直取咽喉。周迟头也不偏，手中无名剑轻抬三分，以剑脊格开，风刃撞上梁柱，“轰”然炸裂，木屑纷飞。
黑影落地，披蓑戴笠，身形瘦削如竹。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苍白无血的脸，双目深陷，唇角却挂着诡异笑意。
“掌律大人好眼力。”那人声音沙哑，“这一式‘浮光掠影’，竟只用剑脊不用剑锋，果然是不想伤人。”
周迟未动，只淡淡道：“你是西苑朝天观第七执事，李玄素门下‘影使’之一。你本不该活着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你三年前就该死在庆州荒庙，被我一剑穿心。”
影使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不错，我确实死了。但紫微宫有术，能借尸还魂，只要心中执念未散。而我的执念……就是带回你的命，或者，带回去你的一缕神识。”
“所以他们是真急了。”周迟冷笑，“连死人都敢派出来送死。”
“不是送死。”影使缓缓抽出腰间短刃，刀身漆黑如墨，隐约有虫鸣之声传出，“是献祭。只要沾到你一丝精血，心锁蛊就能顺着血脉扎根，等归墟计划启动，你便会成为我们最锋利的剑，斩向整个东洲修真界。”
周迟眼神骤冷。
“你们还真是痴心妄想。”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脚下青砖寸寸龟裂，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影使。无名剑依旧未出鞘，但他五指张开，剑意凝于掌缘，竟化作实质般的银芒！
“断念诀?残月引！”
一声轻啸，剑气横切天地。影使仓促举刀格挡，却被震得连退七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黑血。他惊骇抬头：“你……你怎么能把剑意外放至此？这根本不是归真境该有的力量！”
“我不是为你展露的。”周迟站在原地，目光越过他，望向远方夜空，“我是给躲在云端的人看的。”
果然，刹那之后，高空乌云翻涌，一道金光自帝京方向疾驰而来，快若流星。那是一枚符诏，由龙纹金篆书写，上盖紫微印玺，赫然是皇室密令！
周迟伸手一抓，符诏落入掌心。他看也不看，指尖微动，一道剑气扫过，金篆崩解，化为灰烬。
“代天行律者，方能接诏。”他冷冷道，“他们忘了，重云山律房掌律，从不受命于帝王家。”
影使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忽然惨笑起来：“你以为……你能挡得住吗？心锁蛊早已入山！柳含烟虽断讯，但她体内种下的子蛊仍在运转！它会自行寻找最亲近你之人寄生??而那个人，已经找到了！”
周迟心头一震。
白溪！
他猛然转身，提剑便走。可刚迈出一步，整座藏经阁突然剧烈震颤，四壁浮现出无数符文，竟是早被人布下禁制！影使狞笑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染红刀刃：“困龙阵已启，此阁方圆百丈，皆不得出入！大人，您今日……走不了了！”
周迟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你说对了一半。”他低声道，“我确实走不了。”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地划过右臂，鲜血淋漓，滴落在地。随即，他以血为墨，以地为纸，竟在阵中画起一道逆阵之符！
“你疯了？！”影使惊叫，“以血破阵，反噬必伤及元神！”
“我不疯。”周迟咬牙继续勾勒，“我只是……不能再等。”
最后一笔完成，整座大阵嗡鸣震颤，竟开始逆转！原本封锁内外的结界，瞬间转为向外爆发，狂暴灵流席卷四方，屋顶轰然炸开，瓦砾飞溅！
周迟冲天而起，身影化作一道剑光，直奔白溪居所。
……
白溪正在灯下研读医典，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东西在体内蠕动。她低头看向手腕，只见脉络之中，竟有一丝紫芒游走，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
“这是……什么？”她强忍不适，正欲运功逼毒，门外却传来急促脚步声。
“师姐！不好了！”一名外门弟子跌跌撞撞闯入，“陆昭师兄被人围攻，说你若不去救人，他们就要挖了他的眼睛！”
白溪猛地站起：“在哪？”
“后山断崖边！是玄意峰几个弟子带头，还有……还有御雪峰的人也在！”
她来不及多想，抓起药箱便往外冲。可刚踏出院门，脑中忽然一阵眩晕，眼前景象扭曲，竟看到周迟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迟哥！”她失声喊道，扑上前去，却发现地面空无一人。
幻觉？
她踉跄后退，冷汗涔涔。这时，耳边响起一个阴柔女声：
> “别挣扎了，心锁蛊已入主识海。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见的。”
白溪咬破舌尖，试图清醒，可疼痛反而加剧。她终于明白??有人利用她对周迟的情感，让蛊虫趁虚而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 “很简单。”那声音轻笑，“让你亲手杀了他。”
话音刚落，她手中药箱突然炸开，一把匕首自动飞出，落入她掌心。与此同时，前方山路尽头，一道青衫身影缓缓走来。
是周迟。
他满身是血，左肩插着半截断剑，眼神却依旧清明。
“溪儿。”他轻声道，“你来了。”
白溪浑身发抖，想要扔掉匕首，可手臂却不听使唤。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缓缓举起，刀尖直指周迟咽喉。
“不要……不要过来……”她泣不成声，“求你……逃……”
周迟却一步步走近，直至刀尖抵住胸口。
“如果你非要杀我。”他望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柔如初雪，“那就动手吧。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信你。”
泪水滑落，白溪的意识在崩溃边缘挣扎。就在匕首即将刺下的瞬间，一道灰影从天而降！
“浮生十八步?折梦！”
老乞丐??秦十一凌空翻转，袖袍卷起一阵清风，竟将白溪整个人带离原地。与此同时，陆昭自林中跃出，手中长剑横扫，斩断空中一根几乎不可见的丝线??那是操控心锁蛊的引神之弦！
“原来如此。”秦十一落地后冷哼，“他们用傀儡丝连通子蛊与母体，借情念为桥，强行夺舍。若非我及时察觉她体内气息紊乱，此刻她已成了杀人工具。”
陆昭扶住几近虚脱的白溪，怒视黑暗深处：“出来吧！藏头露尾的鼠辈！”
林间沉默片刻，柳含烟缓步走出。她仍穿着三仙宗圣女服饰，眉心朱砂紫芒流转，神情却异常复杂。
“对不起。”她看着白溪，“蛊是我带来的。但我没有控制你杀他??是紫微宫越过了我，直接激活了埋藏在我体内的备用指令。”
白溪喘息着问：“那你现在……还是你自己吗？”
柳含烟苦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来阻止，你们都会死。”
她转向周迟：“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杀你，也不是囚你。而是要让你变成第二个‘断念魔’??那个百年前因复仇失控、屠戮三城的疯子。他们要用你制造混乱，再以平乱之名，彻底清洗东洲所有不服朝廷管辖的宗门。”
周迟静静听着，忽然问道：“你为何背叛他们？”
柳含烟抬头，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因为我也曾是个孤儿。十二岁那年，全家被官府以‘通魔’罪名抄斩，只有我活了下来，被紫微宫收养。他们教我修行，给我身份，也给我仇恨的对象。可当我看到你在雨中练剑，看到你为了一个外门弟子拦下沈知寒的杀招，我才发现……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不被仇恨吞噬。”
她顿了顿，低声说：“我不想再当棋子了。哪怕死，我也要自己选一次路。”
周迟沉默良久，终是点头：“我相信你。”
此言一出，柳含烟身体微颤，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秦十一却皱眉：“信她可以，但她体内的母蛊仍在。一旦紫微宫发动归墟，她会成为第一个引爆点，波及方圆千里生灵。”
“那就拔除。”陆昭坚定道，“我学过驱蛊之术，配合白溪的医道，或许有机会。”
“不行。”白溪摇头，“心锁蛊与宿主神魂共生，强行剥离，必死无疑。”
众人陷入沉默。
唯有周迟走上前，轻轻握住柳含烟的手腕，将一缕剑意探入其经脉。
片刻后，他睁开眼：“有办法。断念诀的本质是‘断妄’，而心锁蛊所依附的，正是人心中最深的执念与恐惧。若我能以剑意斩断她心中的枷锁，或许能让蛊失去根基，自然脱落。”
“可那样做，你会承受她全部的记忆与痛苦！”秦十一惊道，“那些血腥、绝望、背叛……足以撕裂你的神识！”
“我已经承受过一次了。”周迟平静地说，“那一夜，我母亲临死前的画面，至今每晚都在梦中重现。我知道那种痛。所以，我也知道该怎么救她。”
他盘膝坐下，示意柳含烟对面而坐。
“准备好了吗？”他问。
柳含烟闭上眼，轻轻点头。
周迟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口中默念：
> “断念起，万籁寂；
> 斩虚妄，照本心；
> 今日我以身为桥，渡你出渊??
> 断！”
刹那间，一道银色剑光自他天灵冲出，直贯柳含烟眉心。两人同时闷哼，额头渗出血珠，面容扭曲，似在经历极苦之境。
林中风雨骤停，天地仿佛屏息。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尖叫划破长空！
柳含烟仰头嘶吼，额间紫芒剧烈闪烁，最终“啪”地一声碎裂，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蛊虫从中弹出，尚未落地，已被周迟一指点灭。
而他本人，亦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晃，终究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迟哥！”白溪扑上前抱住他。
周迟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有点累。”
秦十一检查一番，松了口气：“神识受损，但未破裂。他撑住了。”
陆昭握紧拳头：“接下来呢？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不会。”周迟靠在白溪肩上，望向帝京方向，“但他们犯了个错??他们以为人心可操控，情感可利用。可他们不明白，正是这些看似脆弱的东西，才是最坚硬的盾。”
他缓缓坐起，一字一句道：
“三天后，我会亲自赴约，前往紫微宫设在南岭的行宫。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当年的真相。我要让天下知道，谁才是真正该被审判的人。”
秦十一沉声道：“那是龙潭虎穴，十死无生。”
“我知道。”周迟微笑，“可人间有剑，本就不为求生，而为证道。”
……
七日后，南岭雪峰之巅。
一座青铜宫殿隐于云雾之间，匾额上书“归墟殿”三字，笔力苍劲，透着森然杀机。
殿前广场，百名紫衣修士列阵而立，中央高台上，白衣老者负手而立，正是紫微宫幕后主宰。
他望着远处天际飞来的那一道孤影，轻叹：“终究还是来了。”
身旁李玄素紧张道：“要不要启动大阵？”
老者摇头：“不必。让他进来。我想亲眼看看，这个能让断念重现的年轻人，究竟有多大的胆魄。”
片刻后，周迟踏雪而来，青衫染霜，手中无剑。
“你来了。”老者道。
“我来了。”周迟抬头，“你就是紫微宫主？”
“你可以这么叫。”老者微笑，“不过更准确地说，我是当年那道密诏的执笔人。”
“那我问你。”周迟声音平静，“宝祠宗三百余口，包括襁褓婴儿，可曾一人修魔？可曾一人叛国？”
“没有。”老者坦然承认，“但他们掌握的力量太危险。断念诀若落入野心家之手，足以颠覆王朝。”
“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周迟冷笑，“用谎言抹黑一个正道宗门，再以正义之名行屠杀之事？”
“历史从来由胜者书写。”老者淡漠道，“而我，只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维护秩序。”
“那你错了。”周迟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块残破铜片??正是那半枚宗门令。
“真正的秩序，不是靠掩盖真相建立的。而是靠直面它，承担它，修正它。”
他将铜片高举过顶，朗声道：
“今日，我以宝祠宗最后血脉之名，宣告：断念未断，祠火犹存！若有不服者，请出列一战！若天下皆默，那便由我执剑，替天行律！”
话音落下，整片雪域为之震动。
远方群山回应，万壑共鸣。
一道剑光自他体内冲天而起，贯穿九霄，照亮八荒。
与此同时，重云山上，白溪点燃守陵人墓前的孤灯；陆昭在崖边练起浮生步；何坚取出黑色令牌，默默擦拭；秦十一拄剑而立，仰望苍穹；就连柳含烟，也在疗伤之余，轻轻吹起一支残笛。
人间有剑，不在天上。
而在每一个不愿屈服的心中。
雪落无声，剑意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