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年代：从1970开始种田养家》正文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我缺这玩意儿啊？
咳咳咳……
李泽锯被呛得晕头转向，他现在只想让李天明尽早滚蛋，然后开窗通风。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关于河东区的项目，也不知道是谁把完整的改造计划捅到了他爹李超人跟前。
经过一帮专业人士的分析，这个项目的最终收益测算，甚至已经达到了投入的10到15倍。
这个项目能赚钱，李泽锯当然知道，无论是真的动手去做，完成整个改造项目，还是拿到那些地皮以后，做短线投机，都能获得丰厚的收益。
但是，要说10到1......
雪化后的泥土松软湿润，踩上去留下浅浅的印痕。李天明沿着村东的老渠走了一圈，脚底沾满泥浆，裤腿也被露水打湿。他没在意这些，只盯着田埂边新冒头的几簇野菜??荠菜、马兰头、蒲公英，叶片嫩得能掐出水来。春天是真的回来了。
回到村委会小院时，太阳已升得老高。刘东正坐在门槛上啃馒头，手里还攥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表。“舅，昨夜平台自动结算了上月积分，全村平均分涨了0.8，创历史新高。”他咽下一口干粮，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兴奋，“最猛的是李小豆家，一家三口加起来拿了全乡第一，连张奶奶都贡献了十五分??她把去年收的旧棉絮全拆了，给幼儿园做了二十个坐垫。”
李天明接过报表扫了一眼，嘴角微扬：“积分是手段，不是目的。别让孩子们为了得分去‘表演环保’。”
“放心吧，”刘东咧嘴一笑，“现在系统都改了规则，连续三天重复行为不加分，必须创新才给奖励。王乐乐昨天带人挖了个蚯蚓堆肥塔，设计图还在儿童议事堂挂了星榜。”
正说着，林晓雯推门进来，肩上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北京那边来电，联合国那个案例入选正式名单了，要我们提供英文版材料和授权书。”她顿了顿，“但他们希望由你亲自签署，并附一段寄语。”
李天明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不签。让孩子们自己定内容，署名也用‘永河儿童议事堂’。”
“可人家说……这不符合国际惯例。”
“那就让他们学学我们的惯例。”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他们要的是‘典型人物’，我们要的是‘集体意志’。差一个字，意思就变了。”
林晓雯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好，我回去组织投票。”
午后，阳光穿过槐树枝桠，在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儿童议事堂的木屋里挤满了孩子，连窗台上都坐着人。议题只有一个：要不要接受联合国推荐？怎么回应？
赵小雨第一个举手：“我觉得可以！非洲小朋友连干净水都喝不上，如果我们分享经验，也许能帮到他们。”
“但外国人会不会误解？”陈志豪皱眉，“上次有个记者把‘监督父母’写成‘举报家庭’，闹得多难堪。”
“所以这次我们自己说话。”张小满站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不靠翻译，不用稿子，拍视频就行。就说我们每天做的事，像教爷爷用微信、帮妈妈算电费、给蚂蚁留条路……让他们看见真实的我们。”
最终表决结果为二十七票赞成、五票弃权。决定制作一部中英双语短片，全部由孩子自编自导，主题定为《我们不是榜样，只是学生》。
拍摄持续了整整三天。镜头里没有口号标语，只有生活切片：清晨两个男孩抬着潲水桶去喂鸡，顺手记录重量；课间一群女生围着平板讨论湿地鸟类迁徙数据；傍晚，一位老人在孙女指导下笨拙地点开小程序查看自家碳排趋势图。
影片结尾，九岁的李小芽对着镜头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全球变暖，但我知道，如果夏天越来越热，奶奶的风湿就会疼。所以我愿意少开一会儿空调。”
片子上传后第七十二小时，播放量突破八百万。外交部发言人例行记者会上被问及此事，回答只有两句：“这是一个普通中国村庄的故事。它说明，生态文明的根，深植于人民日常。”
春意渐浓，永河的节奏却愈发沉静。人们不再热衷于接受采访，也不再为“网红打卡”腾出时间。相反，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自发记录《家庭生态日志》，用图画、文字甚至录音的方式，留存每一天的绿色足迹。
李天明也开始改变习惯。他不再每日巡村，而是每周只走一次全程，其余时间交给青年技术队和儿童观察团。他把自己的旧笔记本整理成册，命名为《低处的声音》，里面全是些琐碎小事：谁家狗叼走了分类桶里的塑料袋、哪棵老树根拱起了石板、小学生为何连续三天绕道上学……
某日翻到一页，写着：“2023年4月5日，张小满问我，为什么风向会影响垃圾分类点的位置？我讲了十分钟气流原理，他听完说：‘爷爷，其实我想知道的是??能不能让我画张图贴墙上，提醒大家？’”
他笑了，把这页纸复印了三十份，夹进新一期《生活即学习》教材样稿里。
五月下旬，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袭击邻县。消息传来时正值晚饭时间，饭桌上的人都放下了筷子。刘东立刻拨通应急联络网，不到半小时，三辆改装过的保温运输车整装待发，载着防冻布、急救灯和五百套儿童保暖衣出发驰援。
这次行动没有动员令，也没有表彰计划。村民自愿报名，优先选有救援经验的青壮年。更让人意外的是，临行前，十几个孩子围在车旁，递上亲手缝制的小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姜片和艾草，说是“驱寒辟邪”。
车队深夜归来，带回一段视频：受灾村的孩子们穿着永河送来的衣服，在临时帐篷里跟着平板学唱那首“雨水滴答记一笔”。画面最后，一个小女孩举起手绘感谢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也能做点事。”
第二天清晨，李天明把这段视频投放在图书馆外墙，循环播放。路过的人驻足观看，有人抹泪，有人微笑。没人鼓掌，但那份安静中的共鸣，比掌声更沉重。
六月中旬，麦收完毕。今年的打谷场格外热闹，不只是因为丰收，更因为一场特别的比赛??“零废弃创意大赛”。参赛者不限年龄，作品必须完全使用废旧材料制成，且具备实用功能。
评比当天，三百多人围观。展品琳琅满目：有用破渔网织成的遮阳棚、报废自行车改造成的磨豆浆机、旧课桌拼接的流动图书车……最惊艳的是一件“会呼吸的墙”??由上千个空玻璃瓶嵌入土坯砌成，白天储热，夜晚散热，还能透过彩色瓶身折射出梦幻光影。
作者是初中生王朵朵，她的讲解赢得满堂喝彩：“瓶子本来要被烧掉，变成二氧化碳。现在它们成了墙，替我们吸热、挡风、讲故事。”
赛后，理事会宣布将“创意赛”列为年度固定项目，并设立专项基金支持成果转化。更有几家建材公司主动联系，希望合作推广这种环保墙体技术。
李天明站在人群后方听着，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曾独自蹲在村委会门口，看着积水漫过鞋面，心想这辈子大概只能守着这点破败过完。如今，同样的土地上，孩子们正用手里的废品，搭建未来的模样。
夏末秋初，永河迎来新一轮人口流动高峰。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不再是单向输入，而是双向奔赴。
一批曾在城市打拼的年轻人陆续返乡，租下闲置农房改造工作室，有的做生态染布，有的搞自然教育营。与此同时，也有十多个永河家庭选择“外派生活”??应其他试点村邀请，前往担任技术指导员，为期半年至一年不等。
最令人动容的是周婷一家。她丈夫原是县城教师，本不愿离开稳定岗位，但在陪女儿参加一次“城乡交换日”活动后彻底转变。“那天我看见七岁的妞妞蹲在城中村巷口，教一对母子怎么用厨余做酵素。那位妈妈哭着说：‘我们天天扔的东西，原来是宝贝？’”他回来对妻子说：“你们做的不是环保，是唤醒。”
于是，他们全家搬去河北一个贫困村，牵头成立“家庭绿色账本互助组”。临行前夜，李天明送去一箱资料，全是这些年积累的手册、图表、失败案例总结。“别怕犯错，”他说，“只要方向对，慢一点也能走到。”
秋天深了，落叶铺满小径。一天清晨，李天明发现槐树下多了个新木牌，字迹稚嫩：
> “谢谢你捡起我的风筝。
> 我以后也会帮别人捡东西。
> ??小宇，8岁”
他愣住，随即记起三天前确实在沟边捡过一只断线的燕子风筝，顺手挂在了公告栏。没想到竟成了某种启蒙。
他没取下木牌，反而在旁边又钉了一块空白牌，写下一行字：“下一个故事，等你书写。”
冬至那天，气温跌破零度。但打谷场上却热火朝天。一年一度的“归还仪式”如期举行，今年新增了一个环节：颁发“沉默贡献奖”。
获奖者是村西头的聋哑老人陈阿婆。三十年来，她默默收集每家剪下的指甲、掉落的头发，混入堆肥桶制成“生命土”，用于育苗基质。无人知晓，直到有学生做土壤检测才发现其中富含微量元素。
当张小满把刻着银杏叶的证书递到她手中时，老人颤抖着双手抚摸那枚徽章，泪水无声滑落。台下所有人起立鼓掌，掌声如潮。
仪式结束后，李天明特意绕道去看她。老人不会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走进后院。那里有一片小小的菜园，每一垄地头都插着小木签，上面用炭笔写着名字：李天明、刘东、林晓雯、张小满……甚至连联合国短片里的外国孩子都有。
“这是……？”他指着那些牌子。
陈阿婆比划着：这些是用他们的“生命土”种出来的蔬菜，准备过年时送给每个人。
李天明怔住了。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真正的生态闭环，从来不只是物质循环，更是心意的流转。
腊月初八，寒流来袭。清晨五点，大雾弥漫。李天明照例出门散步，走到栈道尽头时，听见一阵轻微响动。借着微光望去，竟是几个孩子戴着头灯，在清理岸边漂浮的枯枝。
“这么早？”他走近问。
“今天轮到我们值夜岗。”赵小雨搓着手，“昨晚预报说可能结冰，怕堵住水流。”
“冷吗？”
“冷啊！”王乐乐哈着白气笑，“但老师说了，守护不需要等到天亮。”
他看着这几个小小身影在雾中忙碌，像几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为这一刻埋下的伏笔??当大人还在争论理念时，孩子已经动手修补世界。
回程路上，他遇见赶集归来的张奶奶，怀里抱着一大包东西。“买啥好东西了？”他笑着问。
“种子。”她打开布包，露出各种颜色的小袋子，“明年我要在屋顶种花，招蝴蝶，引蜜蜂。小豆说，这样咱们的生态链才算完整。”
李天明点点头：“到时候我也来帮你搭架子。”
“那你得快点学用电动钻。”老太太眨眨眼，“我可不想你再拿锤子砸自己手指。”
两人相视而笑。
新年临近，村里气氛却不似往年喧闹。大家都在忙着一件大事：修订《永河生活手册》第五版。这一版的最大变化，是彻底删除了“创始人”章节，取而代之的是三十七页空白纸模版，供各地使用者自行填写本地经验。
“不留名字了？”有人问。
“名字早就刻在土里了。”李天明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每一片土地都能长出自己的名字。”
除夕夜，天空澄净无云。聚餐依旧朴素，节目仍是接龙讲述。轮到刘东时，他罕见地红了眼眶：“三年前我还在深圳写字楼里加班，想着怎么靠炒房翻身。现在我最大的成就，是教会全村老人刷脸缴水电费。”他顿了顿，“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舅拉我回来，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还能做成点有意义的事。”
掌声响起。
林晓雯接着说：“我曾经以为教育就是教孩子考高分。后来才发现，真正的课堂在厕所、在厨房、在下雨的田埂上。”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李天明。他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二十年前的永河，荒芜、破败、死气沉沉。
“我曾以为，改变必须轰轰烈烈。”他缓缓开口，“后来才懂，最深的变革，往往发生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在一盏随手关掉的灯里，在一句‘妈妈我们今天省了两度电’的童言中，在一个老人主动把烟头捏进兜里的瞬间。”
他放下照片，望向满堂灯火：“今天我们不说感谢，因为我们彼此早已互为支撑。我们只说一句：继续走下去，别停下。”
零点钟声敲响，三百盏太阳能灯依次点亮，如同星辰坠落人间。孩子们唱起歌谣，歌声清澈悠扬：
> “雨水滴答记一笔，
> 关灯一秒也欢喜。
> 不怕路远不怕冷，
> 心里有光就能行。”
李天明站在人群中，听着，看着，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有些火焰一旦点燃，就再也无法扑灭。它会在某个孩子的梦里延续，在某片新生的绿意中生长，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悄然改变这个世界。
第二天清晨，他又一次踏上巡村之路。走到村口时，看见一块崭新的指示牌立在那里，上面画着地图和箭头，最下方一行小字写着：
> “欢迎来到永河??
> 这里没有伟人，
> 只有愿意弯腰的人。”
李泽锯被呛得晕头转向，他现在只想让李天明尽早滚蛋，然后开窗通风。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关于河东区的项目，也不知道是谁把完整的改造计划捅到了他爹李超人跟前。
经过一帮专业人士的分析，这个项目的最终收益测算，甚至已经达到了投入的10到15倍。
这个项目能赚钱，李泽锯当然知道，无论是真的动手去做，完成整个改造项目，还是拿到那些地皮以后，做短线投机，都能获得丰厚的收益。
但是，要说10到1......
雪化后的泥土松软湿润，踩上去留下浅浅的印痕。李天明沿着村东的老渠走了一圈，脚底沾满泥浆，裤腿也被露水打湿。他没在意这些，只盯着田埂边新冒头的几簇野菜??荠菜、马兰头、蒲公英，叶片嫩得能掐出水来。春天是真的回来了。
回到村委会小院时，太阳已升得老高。刘东正坐在门槛上啃馒头，手里还攥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表。“舅，昨夜平台自动结算了上月积分，全村平均分涨了0.8，创历史新高。”他咽下一口干粮，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兴奋，“最猛的是李小豆家，一家三口加起来拿了全乡第一，连张奶奶都贡献了十五分??她把去年收的旧棉絮全拆了，给幼儿园做了二十个坐垫。”
李天明接过报表扫了一眼，嘴角微扬：“积分是手段，不是目的。别让孩子们为了得分去‘表演环保’。”
“放心吧，”刘东咧嘴一笑，“现在系统都改了规则，连续三天重复行为不加分，必须创新才给奖励。王乐乐昨天带人挖了个蚯蚓堆肥塔，设计图还在儿童议事堂挂了星榜。”
正说着，林晓雯推门进来，肩上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北京那边来电，联合国那个案例入选正式名单了，要我们提供英文版材料和授权书。”她顿了顿，“但他们希望由你亲自签署，并附一段寄语。”
李天明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不签。让孩子们自己定内容，署名也用‘永河儿童议事堂’。”
“可人家说……这不符合国际惯例。”
“那就让他们学学我们的惯例。”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他们要的是‘典型人物’，我们要的是‘集体意志’。差一个字，意思就变了。”
林晓雯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好，我回去组织投票。”
午后，阳光穿过槐树枝桠，在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儿童议事堂的木屋里挤满了孩子，连窗台上都坐着人。议题只有一个：要不要接受联合国推荐？怎么回应？
赵小雨第一个举手：“我觉得可以！非洲小朋友连干净水都喝不上，如果我们分享经验，也许能帮到他们。”
“但外国人会不会误解？”陈志豪皱眉，“上次有个记者把‘监督父母’写成‘举报家庭’，闹得多难堪。”
“所以这次我们自己说话。”张小满站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不靠翻译，不用稿子，拍视频就行。就说我们每天做的事，像教爷爷用微信、帮妈妈算电费、给蚂蚁留条路……让他们看见真实的我们。”
最终表决结果为二十七票赞成、五票弃权。决定制作一部中英双语短片，全部由孩子自编自导，主题定为《我们不是榜样，只是学生》。
拍摄持续了整整三天。镜头里没有口号标语，只有生活切片：清晨两个男孩抬着潲水桶去喂鸡，顺手记录重量；课间一群女生围着平板讨论湿地鸟类迁徙数据；傍晚，一位老人在孙女指导下笨拙地点开小程序查看自家碳排趋势图。
影片结尾，九岁的李小芽对着镜头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全球变暖，但我知道，如果夏天越来越热，奶奶的风湿就会疼。所以我愿意少开一会儿空调。”
片子上传后第七十二小时，播放量突破八百万。外交部发言人例行记者会上被问及此事，回答只有两句：“这是一个普通中国村庄的故事。它说明，生态文明的根，深植于人民日常。”
春意渐浓，永河的节奏却愈发沉静。人们不再热衷于接受采访，也不再为“网红打卡”腾出时间。相反，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自发记录《家庭生态日志》，用图画、文字甚至录音的方式，留存每一天的绿色足迹。
李天明也开始改变习惯。他不再每日巡村，而是每周只走一次全程，其余时间交给青年技术队和儿童观察团。他把自己的旧笔记本整理成册，命名为《低处的声音》，里面全是些琐碎小事：谁家狗叼走了分类桶里的塑料袋、哪棵老树根拱起了石板、小学生为何连续三天绕道上学……
某日翻到一页，写着：“2023年4月5日，张小满问我，为什么风向会影响垃圾分类点的位置？我讲了十分钟气流原理，他听完说：‘爷爷，其实我想知道的是??能不能让我画张图贴墙上，提醒大家？’”
他笑了，把这页纸复印了三十份，夹进新一期《生活即学习》教材样稿里。
五月下旬，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袭击邻县。消息传来时正值晚饭时间，饭桌上的人都放下了筷子。刘东立刻拨通应急联络网，不到半小时，三辆改装过的保温运输车整装待发，载着防冻布、急救灯和五百套儿童保暖衣出发驰援。
这次行动没有动员令，也没有表彰计划。村民自愿报名，优先选有救援经验的青壮年。更让人意外的是，临行前，十几个孩子围在车旁，递上亲手缝制的小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姜片和艾草，说是“驱寒辟邪”。
车队深夜归来，带回一段视频：受灾村的孩子们穿着永河送来的衣服，在临时帐篷里跟着平板学唱那首“雨水滴答记一笔”。画面最后，一个小女孩举起手绘感谢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也能做点事。”
第二天清晨，李天明把这段视频投放在图书馆外墙，循环播放。路过的人驻足观看，有人抹泪，有人微笑。没人鼓掌，但那份安静中的共鸣，比掌声更沉重。
六月中旬，麦收完毕。今年的打谷场格外热闹，不只是因为丰收，更因为一场特别的比赛??“零废弃创意大赛”。参赛者不限年龄，作品必须完全使用废旧材料制成，且具备实用功能。
评比当天，三百多人围观。展品琳琅满目：有用破渔网织成的遮阳棚、报废自行车改造成的磨豆浆机、旧课桌拼接的流动图书车……最惊艳的是一件“会呼吸的墙”??由上千个空玻璃瓶嵌入土坯砌成，白天储热，夜晚散热，还能透过彩色瓶身折射出梦幻光影。
作者是初中生王朵朵，她的讲解赢得满堂喝彩：“瓶子本来要被烧掉，变成二氧化碳。现在它们成了墙，替我们吸热、挡风、讲故事。”
赛后，理事会宣布将“创意赛”列为年度固定项目，并设立专项基金支持成果转化。更有几家建材公司主动联系，希望合作推广这种环保墙体技术。
李天明站在人群后方听着，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曾独自蹲在村委会门口，看着积水漫过鞋面，心想这辈子大概只能守着这点破败过完。如今，同样的土地上，孩子们正用手里的废品，搭建未来的模样。
夏末秋初，永河迎来新一轮人口流动高峰。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不再是单向输入，而是双向奔赴。
一批曾在城市打拼的年轻人陆续返乡，租下闲置农房改造工作室，有的做生态染布，有的搞自然教育营。与此同时，也有十多个永河家庭选择“外派生活”??应其他试点村邀请，前往担任技术指导员，为期半年至一年不等。
最令人动容的是周婷一家。她丈夫原是县城教师，本不愿离开稳定岗位，但在陪女儿参加一次“城乡交换日”活动后彻底转变。“那天我看见七岁的妞妞蹲在城中村巷口，教一对母子怎么用厨余做酵素。那位妈妈哭着说：‘我们天天扔的东西，原来是宝贝？’”他回来对妻子说：“你们做的不是环保，是唤醒。”
于是，他们全家搬去河北一个贫困村，牵头成立“家庭绿色账本互助组”。临行前夜，李天明送去一箱资料，全是这些年积累的手册、图表、失败案例总结。“别怕犯错，”他说，“只要方向对，慢一点也能走到。”
秋天深了，落叶铺满小径。一天清晨，李天明发现槐树下多了个新木牌，字迹稚嫩：
> “谢谢你捡起我的风筝。
> 我以后也会帮别人捡东西。
> ??小宇，8岁”
他愣住，随即记起三天前确实在沟边捡过一只断线的燕子风筝，顺手挂在了公告栏。没想到竟成了某种启蒙。
他没取下木牌，反而在旁边又钉了一块空白牌，写下一行字：“下一个故事，等你书写。”
冬至那天，气温跌破零度。但打谷场上却热火朝天。一年一度的“归还仪式”如期举行，今年新增了一个环节：颁发“沉默贡献奖”。
获奖者是村西头的聋哑老人陈阿婆。三十年来，她默默收集每家剪下的指甲、掉落的头发，混入堆肥桶制成“生命土”，用于育苗基质。无人知晓，直到有学生做土壤检测才发现其中富含微量元素。
当张小满把刻着银杏叶的证书递到她手中时，老人颤抖着双手抚摸那枚徽章，泪水无声滑落。台下所有人起立鼓掌，掌声如潮。
仪式结束后，李天明特意绕道去看她。老人不会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走进后院。那里有一片小小的菜园，每一垄地头都插着小木签，上面用炭笔写着名字：李天明、刘东、林晓雯、张小满……甚至连联合国短片里的外国孩子都有。
“这是……？”他指着那些牌子。
陈阿婆比划着：这些是用他们的“生命土”种出来的蔬菜，准备过年时送给每个人。
李天明怔住了。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真正的生态闭环，从来不只是物质循环，更是心意的流转。
腊月初八，寒流来袭。清晨五点，大雾弥漫。李天明照例出门散步，走到栈道尽头时，听见一阵轻微响动。借着微光望去，竟是几个孩子戴着头灯，在清理岸边漂浮的枯枝。
“这么早？”他走近问。
“今天轮到我们值夜岗。”赵小雨搓着手，“昨晚预报说可能结冰，怕堵住水流。”
“冷吗？”
“冷啊！”王乐乐哈着白气笑，“但老师说了，守护不需要等到天亮。”
他看着这几个小小身影在雾中忙碌，像几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为这一刻埋下的伏笔??当大人还在争论理念时，孩子已经动手修补世界。
回程路上，他遇见赶集归来的张奶奶，怀里抱着一大包东西。“买啥好东西了？”他笑着问。
“种子。”她打开布包，露出各种颜色的小袋子，“明年我要在屋顶种花，招蝴蝶，引蜜蜂。小豆说，这样咱们的生态链才算完整。”
李天明点点头：“到时候我也来帮你搭架子。”
“那你得快点学用电动钻。”老太太眨眨眼，“我可不想你再拿锤子砸自己手指。”
两人相视而笑。
新年临近，村里气氛却不似往年喧闹。大家都在忙着一件大事：修订《永河生活手册》第五版。这一版的最大变化，是彻底删除了“创始人”章节，取而代之的是三十七页空白纸模版，供各地使用者自行填写本地经验。
“不留名字了？”有人问。
“名字早就刻在土里了。”李天明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每一片土地都能长出自己的名字。”
除夕夜，天空澄净无云。聚餐依旧朴素，节目仍是接龙讲述。轮到刘东时，他罕见地红了眼眶：“三年前我还在深圳写字楼里加班，想着怎么靠炒房翻身。现在我最大的成就，是教会全村老人刷脸缴水电费。”他顿了顿，“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舅拉我回来，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还能做成点有意义的事。”
掌声响起。
林晓雯接着说：“我曾经以为教育就是教孩子考高分。后来才发现，真正的课堂在厕所、在厨房、在下雨的田埂上。”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李天明。他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二十年前的永河，荒芜、破败、死气沉沉。
“我曾以为，改变必须轰轰烈烈。”他缓缓开口，“后来才懂，最深的变革，往往发生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在一盏随手关掉的灯里，在一句‘妈妈我们今天省了两度电’的童言中，在一个老人主动把烟头捏进兜里的瞬间。”
他放下照片，望向满堂灯火：“今天我们不说感谢，因为我们彼此早已互为支撑。我们只说一句：继续走下去，别停下。”
零点钟声敲响，三百盏太阳能灯依次点亮，如同星辰坠落人间。孩子们唱起歌谣，歌声清澈悠扬：
> “雨水滴答记一笔，
> 关灯一秒也欢喜。
> 不怕路远不怕冷，
> 心里有光就能行。”
李天明站在人群中，听着，看着，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有些火焰一旦点燃，就再也无法扑灭。它会在某个孩子的梦里延续，在某片新生的绿意中生长，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悄然改变这个世界。
第二天清晨，他又一次踏上巡村之路。走到村口时，看见一块崭新的指示牌立在那里，上面画着地图和箭头，最下方一行小字写着：
> “欢迎来到永河??
> 这里没有伟人，
> 只有愿意弯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