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年代：从1970开始种田养家》正文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一堆干妈
正月十六，雪后初晴。李天明踩着残雪走向村东头的青年农创园工地，脚印在晨光中拉得老长。这片曾是废弃窑厂的土地如今已立起六座温室大棚，外墙刷着孩子们手绘的生态壁画：蓝天、白鹭、稻浪与笑脸。施工队正在安装最后一段围栏，几个返乡青年蹲在门口讨论水电布线图，声音热切。
他没打招呼，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看了会儿。直到牛小强抬头看见他，咧嘴一笑：“叔，来验收啦？”
“不是验收，是学习。”李天明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保温墙上凝结的水珠，“你们这‘四季菜园’要是真能冬天种出鲜黄瓜，我算服了。”
“那可不光是黄瓜！”旁边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接过话，“我们还试种香椿芽、奶油生菜，搭配研学课做‘从种子到餐桌’体验。上个月预售票就卖了两百多份！”她是王家洼的王婷，原在杭州做新媒体运营，去年年底辞职回乡，成了农创园首个入驻项目负责人。
李天明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胸前别着的那枚木制徽章上??那是儿童积分系统兑换的纪念品，刻着“环保小卫士”。
回到办公室时，刘东正忙着整理文件。“舅，教育部论坛的邀请函确认了，下月初八出发，食宿统一安排。”
“不去酒店。”李天明脱下棉帽，抖落几片雪花，“你联系林博士，看北大师生有没有短期调研计划，我想借她的团队名义参会，住学生宿舍就行。”
“为啥啊？人家可是特邀嘉宾待遇！”
“越是这种场合，越要离真实近一点。”他翻开日历，在三月八日那天画了个圈，“我在台上讲十句漂亮话，不如让下面那些村干部亲眼看看，咱们是怎么开会、怎么算账、怎么吵架又怎么和好的。”
刘东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县信用社主任。
“李书记，您上次提的‘信用积分贷’试点申请批下来了！额度五百万，年利率仅2.8%，但必须配套建立农户生态行为评估体系……”
“好。”李天明打断他，“把评审权交给反特权监督岗，数据来源以儿童积分系统为基础，叠加垃圾分类、节水节电、志愿服务等维度。谁违规占用农田建房，谁家偷排污水，一律降级处理。”
挂了电话，刘东低声问：“真要用孩子的积分当贷款依据？银行能认？”
“不是孩子说了算，是一套规则说了算。”李天明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我们要建的不只是经济共同体，更是道德共同体。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不能只看他银行卡余额。”
当天下午，七村联盟召开首次“青年创业者联席会”。九名返乡青年齐聚科普馆多功能厅，有开民宿的、做电商的、搞种植养殖的，也有打算拍乡村短视频的。议题只有一个：如何避免内部恶性竞争，实现资源协同。
李天明没有主持，而是请最年轻的张小满??那个在岸边立清洁牌的孩子??敲响铜锣宣布开始。
会议开了整整四个小时。有人提出统一接单平台，避免游客被不同民宿压价抢客；有人建议共享冷链车，降低生鲜运输成本；还有人提议联合推出“永河四季卡”，涵盖全年节气活动与产品配送。争论激烈，但没人中途离场。
最后表决时，全票通过成立“永河青年合作社”，实行民主管理、利润按劳分配，并签署自律公约：不雇佣童工、不虚假宣传、不破坏生态红线。
散会后，李天明留下王婷单独谈话。
“听说你想拍纪录片？”
“嗯。”她点头，“我想记录这一年发生的事，不只是风光，更是人的变化。比如赵老三家的儿子，以前打架斗殴，现在天天主动去喂鸟。”
“可以拍。”他说，“但有两个条件：第一，所有素材公开授权，任何人都能免费使用；第二，每集结尾加一行字：‘本片由永河七村村民共同创作’。”
王婷怔了怔，随即笑了：“其实……我已经这么写了。”
春寒料峭，万物萌动。
三月初七，李天明启程赴京。临行前，他特意绕道小学，在教室外驻足片刻。林晓雯正在讲课，黑板上写着“碳循环的三个环节”，孩子们举着手抢答问题。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们脸上，像镀了一层金粉。
他没进去，只轻轻带上门，转身离去。
北京的会场庄严肃穆。人民大会堂侧楼会议室里，专家学者济济一堂。轮到他发言时，台下不少人交头接耳??这个穿着旧夹克、手里没拿稿子的男人，真是那个创造“永河奇迹”的李天明？
他站定，开口第一句便让全场安静：“我不是来介绍经验的，是来讨教难题的。”
接着，他讲了三件事。
第一件：上周村里来了个投资人，愿出资三亿打造“梦幻苇海光影秀”，承诺三年回本，分红可观。但他拒绝了，因为方案要砍掉三百亩原生芦苇丛架设灯光设备。“我们不怕穷，怕忘了为什么出发。”
第二件：青年农创园刚起步，已有两家入驻户因理念不合闹矛盾，一个想扩大规模搞连锁，一个坚持小而美路线。“发展不是复制粘贴，而是找到自己的节奏。”
第三件：儿童积分系统推广后，出现家长替孩子刷分的现象。“教育一旦变成任务，就失去了灵魂。我们现在调整规则，增加随机抽查和社会评议环节。”
没有PPT，没有数据图表，只有平实的语言和真实的困惑。讲完后，会场沉默了几秒，随后爆发出长久掌声。
一位白发教授站起来提问：“您认为乡村振兴最核心的动力是什么？”
他想了想，答：“是归属感。当一个人觉得这片土地也属于自己时，他才会真心为之付出。我们做的所有事，不过是不断提醒大家：你是主人，不是过客。”
返程途中，他在高铁站接到林晓雯的视频电话。画面里，孩子们正围着新安装的电子积分屏欢呼。那个曾写作文《我想回去看那只瘸腿的小白鹭》的上海男孩，今天用积攒的350分兑换了全家免费入园资格，此刻正激动地对着镜头挥手。
“我们升级了系统。”林晓雯笑着说，“现在每笔积分都生成区块链存证，不可篡改。而且……”她顿了顿，“我把源代码也开源了。”
李天明望着窗外飞驰的原野，轻声说：“很好。”
回到村子那天，恰逢惊蛰。雷声隐隐，泥土松软。青年农创园正式开园，挂牌仪式简单得近乎朴素：一块木匾由七位老人合力挂上，上面是李天明手书的“归来”二字。
没有剪彩，没有致辞。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土地认养签约仪式”。三十户家庭现场签下五年期协议，每户认养一分地（约66平方米），每年支付象征性费用一百元，可亲自参与耕种或委托青年农户代管，收获全部归己。合同背面印着一行小字：“此田永不流转，此约世代可续。”
当晚，打谷场上燃起篝火。村民们围坐一圈，吃着自家园子里摘的蔬菜炖锅，喝着米酒。几个孩子表演自编短剧《栈道重生记》，演到暴雨夜抢险那段时，台下不少大人红了眼眶。
李天明坐在角落，默默听着。忽然，刘东递来一杯热茶，压低声音：“舅，刚才县里来电话，说省里准备把你树为典型，要拍专题片，还要申报‘时代楷模’。”
他摇头：“别搞这些。”
“可这是荣誉啊！”
“真正的荣誉不在奖状上，在每天早上醒来时，我能坦然面对这片土地。”他抿了一口茶，看向跳跃的火焰，“记住，一旦开始为自己感动，路就走到头了。”
三月下旬，一场细雨润物无声。
李天明带着技术人员走进苇海南区，查看新铺设的生态监测网络。二十个微型气象站、十五套水质传感装置、八个红外相机已全部联网运行，数据实时上传至云端平台。未来，这些信息将向公众开放查询，任何人扫码即可了解当日空气湿度、负氧离子浓度、鸟类活动轨迹等详情。
“这套系统花了多少钱？”他问工程师。
“硬件投入一百二十七万，软件开发另计。”
“钱从哪来？”
“部分来自国家生态补偿资金，部分是基金会资助。”
李天明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通财政局：“请查一下最近一笔到账的‘智慧乡村建设专项’，金额是否为一百二十八万元。如果是，请立即冻结，待理事会审议后再决定用途。”
工程师急了：“李书记，设备都装好了，这时候停摆会影响整个监测周期！”
“正因为装好了，才更要审清楚。”他盯着对方，“我们可以接受帮助，但不能稀里糊涂背债。谁知道几年后会不会有人拿着发票来说‘这都是你们欠的’？”
风波未息，喜讯再至。
四月初一，“永河优选”线上商城单日销售额突破五十万元，订单来自全国二十八个省份。更令人振奋的是，平台用户自发发起“寻找童年味道”活动，收集各地失传的传统食物做法，目前已整理出三百余条民间食谱，免费分享给注册农户。
与此同时，省文旅厅发布通知：经综合评定，“永河模式”正式纳入全省乡村振兴干部培训必修课程，每年组织五百名基层骨干前来实地轮训。
李天明得知后，立即召集理事会商议应对方案。最终决定：接待任务由七村轮流承担，每位学员入住普通村民家中，每日伙食标准不超过三十元，行程安排包含至少一次义务劳动。
“让他们真正踩进泥里。”他说，“不然学再多理论也没用。”
清明节清晨，细雨如丝。李天明独自来到父亲的老屋遗址，槐树苗已抽出嫩芽，三片新叶在风中微微颤动。他蹲下身，轻轻除去周围的杂草，又浇了一瓢雨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林晓雯。
“我提交了延期申请。”她说，“学校同意我再留一年半。而且……”她笑了笑，“他们愿意派两名研究生来实习，参与我们的生态数据库建设。”
“欢迎。”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不过先说好，住农家屋，吃大锅饭，工资按村里标准发。”
“当然。”她望着那棵小树，“你知道吗？我在论文致谢里写了一句：‘本文灵感始于风吹芦苇的声音’。”
他笑了：“那你该把这句话刻在碑上。”
雨渐渐停了。远处传来孩子们朗读的声音。他们正在新建的户外课堂背诵《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李天明站在原地，听着那清脆的童音随风飘荡。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未离开。
它藏在一粒种子破土的力量里，藏在一双手传递工具的温度里，藏在一个村庄敢于对诱惑说“不”的勇气里。
这个时代总有人追问捷径，但他们选择走路。
一步一步，一年一年，一代一代。
不必急于看到结局，因为每一步本身，就是答案。
他没打招呼，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看了会儿。直到牛小强抬头看见他，咧嘴一笑：“叔，来验收啦？”
“不是验收，是学习。”李天明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保温墙上凝结的水珠，“你们这‘四季菜园’要是真能冬天种出鲜黄瓜，我算服了。”
“那可不光是黄瓜！”旁边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接过话，“我们还试种香椿芽、奶油生菜，搭配研学课做‘从种子到餐桌’体验。上个月预售票就卖了两百多份！”她是王家洼的王婷，原在杭州做新媒体运营，去年年底辞职回乡，成了农创园首个入驻项目负责人。
李天明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胸前别着的那枚木制徽章上??那是儿童积分系统兑换的纪念品，刻着“环保小卫士”。
回到办公室时，刘东正忙着整理文件。“舅，教育部论坛的邀请函确认了，下月初八出发，食宿统一安排。”
“不去酒店。”李天明脱下棉帽，抖落几片雪花，“你联系林博士，看北大师生有没有短期调研计划，我想借她的团队名义参会，住学生宿舍就行。”
“为啥啊？人家可是特邀嘉宾待遇！”
“越是这种场合，越要离真实近一点。”他翻开日历，在三月八日那天画了个圈，“我在台上讲十句漂亮话，不如让下面那些村干部亲眼看看，咱们是怎么开会、怎么算账、怎么吵架又怎么和好的。”
刘东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县信用社主任。
“李书记，您上次提的‘信用积分贷’试点申请批下来了！额度五百万，年利率仅2.8%，但必须配套建立农户生态行为评估体系……”
“好。”李天明打断他，“把评审权交给反特权监督岗，数据来源以儿童积分系统为基础，叠加垃圾分类、节水节电、志愿服务等维度。谁违规占用农田建房，谁家偷排污水，一律降级处理。”
挂了电话，刘东低声问：“真要用孩子的积分当贷款依据？银行能认？”
“不是孩子说了算，是一套规则说了算。”李天明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我们要建的不只是经济共同体，更是道德共同体。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不能只看他银行卡余额。”
当天下午，七村联盟召开首次“青年创业者联席会”。九名返乡青年齐聚科普馆多功能厅，有开民宿的、做电商的、搞种植养殖的，也有打算拍乡村短视频的。议题只有一个：如何避免内部恶性竞争，实现资源协同。
李天明没有主持，而是请最年轻的张小满??那个在岸边立清洁牌的孩子??敲响铜锣宣布开始。
会议开了整整四个小时。有人提出统一接单平台，避免游客被不同民宿压价抢客；有人建议共享冷链车，降低生鲜运输成本；还有人提议联合推出“永河四季卡”，涵盖全年节气活动与产品配送。争论激烈，但没人中途离场。
最后表决时，全票通过成立“永河青年合作社”，实行民主管理、利润按劳分配，并签署自律公约：不雇佣童工、不虚假宣传、不破坏生态红线。
散会后，李天明留下王婷单独谈话。
“听说你想拍纪录片？”
“嗯。”她点头，“我想记录这一年发生的事，不只是风光，更是人的变化。比如赵老三家的儿子，以前打架斗殴，现在天天主动去喂鸟。”
“可以拍。”他说，“但有两个条件：第一，所有素材公开授权，任何人都能免费使用；第二，每集结尾加一行字：‘本片由永河七村村民共同创作’。”
王婷怔了怔，随即笑了：“其实……我已经这么写了。”
春寒料峭，万物萌动。
三月初七，李天明启程赴京。临行前，他特意绕道小学，在教室外驻足片刻。林晓雯正在讲课，黑板上写着“碳循环的三个环节”，孩子们举着手抢答问题。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们脸上，像镀了一层金粉。
他没进去，只轻轻带上门，转身离去。
北京的会场庄严肃穆。人民大会堂侧楼会议室里，专家学者济济一堂。轮到他发言时，台下不少人交头接耳??这个穿着旧夹克、手里没拿稿子的男人，真是那个创造“永河奇迹”的李天明？
他站定，开口第一句便让全场安静：“我不是来介绍经验的，是来讨教难题的。”
接着，他讲了三件事。
第一件：上周村里来了个投资人，愿出资三亿打造“梦幻苇海光影秀”，承诺三年回本，分红可观。但他拒绝了，因为方案要砍掉三百亩原生芦苇丛架设灯光设备。“我们不怕穷，怕忘了为什么出发。”
第二件：青年农创园刚起步，已有两家入驻户因理念不合闹矛盾，一个想扩大规模搞连锁，一个坚持小而美路线。“发展不是复制粘贴，而是找到自己的节奏。”
第三件：儿童积分系统推广后，出现家长替孩子刷分的现象。“教育一旦变成任务，就失去了灵魂。我们现在调整规则，增加随机抽查和社会评议环节。”
没有PPT，没有数据图表，只有平实的语言和真实的困惑。讲完后，会场沉默了几秒，随后爆发出长久掌声。
一位白发教授站起来提问：“您认为乡村振兴最核心的动力是什么？”
他想了想，答：“是归属感。当一个人觉得这片土地也属于自己时，他才会真心为之付出。我们做的所有事，不过是不断提醒大家：你是主人，不是过客。”
返程途中，他在高铁站接到林晓雯的视频电话。画面里，孩子们正围着新安装的电子积分屏欢呼。那个曾写作文《我想回去看那只瘸腿的小白鹭》的上海男孩，今天用积攒的350分兑换了全家免费入园资格，此刻正激动地对着镜头挥手。
“我们升级了系统。”林晓雯笑着说，“现在每笔积分都生成区块链存证，不可篡改。而且……”她顿了顿，“我把源代码也开源了。”
李天明望着窗外飞驰的原野，轻声说：“很好。”
回到村子那天，恰逢惊蛰。雷声隐隐，泥土松软。青年农创园正式开园，挂牌仪式简单得近乎朴素：一块木匾由七位老人合力挂上，上面是李天明手书的“归来”二字。
没有剪彩，没有致辞。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土地认养签约仪式”。三十户家庭现场签下五年期协议，每户认养一分地（约66平方米），每年支付象征性费用一百元，可亲自参与耕种或委托青年农户代管，收获全部归己。合同背面印着一行小字：“此田永不流转，此约世代可续。”
当晚，打谷场上燃起篝火。村民们围坐一圈，吃着自家园子里摘的蔬菜炖锅，喝着米酒。几个孩子表演自编短剧《栈道重生记》，演到暴雨夜抢险那段时，台下不少大人红了眼眶。
李天明坐在角落，默默听着。忽然，刘东递来一杯热茶，压低声音：“舅，刚才县里来电话，说省里准备把你树为典型，要拍专题片，还要申报‘时代楷模’。”
他摇头：“别搞这些。”
“可这是荣誉啊！”
“真正的荣誉不在奖状上，在每天早上醒来时，我能坦然面对这片土地。”他抿了一口茶，看向跳跃的火焰，“记住，一旦开始为自己感动，路就走到头了。”
三月下旬，一场细雨润物无声。
李天明带着技术人员走进苇海南区，查看新铺设的生态监测网络。二十个微型气象站、十五套水质传感装置、八个红外相机已全部联网运行，数据实时上传至云端平台。未来，这些信息将向公众开放查询，任何人扫码即可了解当日空气湿度、负氧离子浓度、鸟类活动轨迹等详情。
“这套系统花了多少钱？”他问工程师。
“硬件投入一百二十七万，软件开发另计。”
“钱从哪来？”
“部分来自国家生态补偿资金，部分是基金会资助。”
李天明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通财政局：“请查一下最近一笔到账的‘智慧乡村建设专项’，金额是否为一百二十八万元。如果是，请立即冻结，待理事会审议后再决定用途。”
工程师急了：“李书记，设备都装好了，这时候停摆会影响整个监测周期！”
“正因为装好了，才更要审清楚。”他盯着对方，“我们可以接受帮助，但不能稀里糊涂背债。谁知道几年后会不会有人拿着发票来说‘这都是你们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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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永河优选”线上商城单日销售额突破五十万元，订单来自全国二十八个省份。更令人振奋的是，平台用户自发发起“寻找童年味道”活动，收集各地失传的传统食物做法，目前已整理出三百余条民间食谱，免费分享给注册农户。
与此同时，省文旅厅发布通知：经综合评定，“永河模式”正式纳入全省乡村振兴干部培训必修课程，每年组织五百名基层骨干前来实地轮训。
李天明得知后，立即召集理事会商议应对方案。最终决定：接待任务由七村轮流承担，每位学员入住普通村民家中，每日伙食标准不超过三十元，行程安排包含至少一次义务劳动。
“让他们真正踩进泥里。”他说，“不然学再多理论也没用。”
清明节清晨，细雨如丝。李天明独自来到父亲的老屋遗址，槐树苗已抽出嫩芽，三片新叶在风中微微颤动。他蹲下身，轻轻除去周围的杂草，又浇了一瓢雨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林晓雯。
“我提交了延期申请。”她说，“学校同意我再留一年半。而且……”她笑了笑，“他们愿意派两名研究生来实习，参与我们的生态数据库建设。”
“欢迎。”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不过先说好，住农家屋，吃大锅饭，工资按村里标准发。”
“当然。”她望着那棵小树，“你知道吗？我在论文致谢里写了一句：‘本文灵感始于风吹芦苇的声音’。”
他笑了：“那你该把这句话刻在碑上。”
雨渐渐停了。远处传来孩子们朗读的声音。他们正在新建的户外课堂背诵《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李天明站在原地，听着那清脆的童音随风飘荡。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未离开。
它藏在一粒种子破土的力量里，藏在一双手传递工具的温度里，藏在一个村庄敢于对诱惑说“不”的勇气里。
这个时代总有人追问捷径，但他们选择走路。
一步一步，一年一年，一代一代。
不必急于看到结局，因为每一步本身，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