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本田商务车,停在了某路段高速公路的收费口。

    戴墨镜的司机摇下了车窗玻璃。

    工作人员往车里看了一眼,然后在通行券上盖了个章,递给了司机。

    司机一言不发,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周奕站在桥林村口的老槐树下,风从稻田那边吹过来,带着泥土和水草的气息。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是低博发来的信息:“沈家乐电器维修店已布控,暂未发现目标。”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回了个“收到”,然后抬头望向远处那片低矮的瓦房。村支书说丁家老宅早就塌了,连墙基都被野草吞没了。可周奕还是想亲自走一趟。

    钟鸣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从派出所复印出来的当年案卷复印件。“你说这案子……真能靠一个名字翻出来?”她低声问。

    “不是名字。”周奕脚步没停,“是漏洞。所有命案背后都有裂缝,有人藏得再深,只要踩过血,总会留下脚印。”

    他们穿过一片菜地,绕过几户人家,在一处长满荒草的空地前停下。这里曾是丁家的院落。残破的土墙歪斜着,像一排将死之人佝偻的背。墙角堆着些碎瓦和烧焦的木头,一只黑猫倏地窜出,惊起一群苍蝇。

    “就是这儿。”周奕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一层浮土。底下露出半块青砖,上面还留着模糊的刻痕??是个“丁”字。

    钟鸣也蹲下来:“你说丁莫有真是自杀的?”

    “表面看是。”周奕目光扫过四周,“但她为什么要带孩子一起走?一个患产前抑郁的女人,会选择跳海这种痛苦的方式结束生命吗?而且偏偏是在沈家乐刚出狱、家里最需要她的时候。”

    “会不会……是沈家乐逼她的?”

    “不排除。”周奕站起身,环视一圈,“但更可能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她觉得不清白,生下的孩子也不清白。她要用死亡证明一件事??那个孩子不是张永发的种。”

    钟鸣皱眉:“可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不早点说?哪怕去验个dNA也好。”

    “八十年代哪来的dNA?”周奕苦笑,“那时候连法医都稀缺,农村妇女被强奸,十有八九选择沉默。她不说,是因为没人信她。村里人怎么看她?丈夫坐牢,她在家里守不住身子,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换成你是邻居,你怎么想?”

    钟鸣沉默了。

    周奕继续道:“所以她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自证。她死了,孩子也死了,清白就永远留在她心里。可问题是??”他顿了顿,“她真的怀的是张永发的孩子吗?”

    就在这时,丁玲玲打来电话。

    “周队,我查到了陆华贵最后一次住院记录!”她的声音透着兴奋,“就在四一年三月,怀孕七个月时因重度贫血入院治疗,主治医生现在还在妇幼保健院工作,我已经约好了见面!”

    “干得好。”周奕立刻道,“你现在就去,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他对钟鸣说:“走,我们回市里。”

    两人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穿着旧蓝布衫的老头,拄着拐杖,满脸皱纹如刀刻一般。

    “你们……是警察?”老头嗓音沙哑。

    周奕点头:“您是?”

    “我是丁莫有的叔伯兄长。”老人喘了口气,“我听说你们来打听过去的事……我想起来了点东西。”

    周奕眼神一凝:“什么?”

    老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过来。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抱着个婴儿,背景是间简陋的平房。女人面容憔悴,男人却笑得很开心。

    “这是丁莫有生完孩子后拍的。”老人指着男人,“这个人,你不认识吧?”

    周奕盯着那张脸??浓眉,高鼻梁,眼角有些下垂,看起来并不凶恶,反而有种憨厚感。

    “他是谁?”

    “她男人,沈家乐。”老人叹了口气,“可这张照片,是我后来才知道是假的。”

    “假的?”

    “对。拍这张照那天,沈家乐还在监狱里。这男的……是个冒牌货。”

    周奕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意思?”

    “当时村里人都知道丁莫有快生了,可沈家乐没回来。有人提议说,给孩子拍张全家福,好等爹回来时看看。可孩子出生都半个月了,没人敢提这事。直到有一天,这个男的突然出现,说是沈家乐托朋友送来的,专门来替他拍张照,留个念想。”

    “他长得像沈家乐?”

    “七八分像。说话也学他的腔调,连走路姿势都模仿。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也没戳穿。毕竟……也算是圆了个愿。”

    周奕心跳加快:“后来呢?”

    “后来?他拍完照就走了。再也没见过。”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但他临走前,给丁莫有一封信。”

    “信呢?”

    “烧了。”老人摇头,“她说不想看,当着我的面撕了,扔进灶膛里。”

    周奕握紧拳头。线索又一次断了,却又像点燃了一根引信。

    “您还记得那人的其他特征吗?口音?习惯动作?”

    老人思索片刻:“他左耳缺了个小角,像是被咬掉的。还有……他抽烟,抽的是‘红梅’,一根接一根。”

    周奕记下了。

    回到车上,他立刻拨通低博电话:“帮我查一个人!男性,四十岁左右,左耳缺角,嗜好抽红梅烟,曾在2041年3月前后出现在武光市清源县桥林村,冒充一名叫沈家乐的服刑人员家属拍照!”

    “明白。”低博声音严肃,“我马上协调技侦调取当年周边监控录像,虽然范围小,但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还有,联系省档案馆,查一下当年是否有类似冒名顶替事件备案。”

    挂断后,周奕闭上眼,脑海中不断拼凑这块新浮现的碎片。

    为什么有人要冒充沈家乐?

    是为了安抚丁莫有?还是另有目的?

    如果那人不是善意而来……是不是意味着,他知道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

    这张假全家福,有没有可能影响了丁莫有的精神状态?让她误以为沈家乐已经原谅她、接受孩子?而当现实回归,沈家乐真正出狱回家,却发现妻子早已崩溃,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那一瞬间,会发生什么?

    “周队。”钟鸣忽然开口,“我在想,会不会……丁莫有其实根本没疯?她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怀的可能是张永发的孩子,但她决定赌一把。她要生下来,看孩子长得像谁。”

    周奕睁开眼:“你的意思是?”

    “她是在做亲子鉴定之前的‘肉眼鉴定’。”钟鸣语气坚定,“她每天盯着孩子的脸,看鼻子、眼睛、嘴唇……如果越长越像沈家乐,她就能活下去;如果不像……她宁愿死。”

    周奕心头一震。

    这解释得通。

    为什么她产后情绪反复?因为她一直在观察。

    为什么她最终选择跳海?因为答案揭晓了??那个孩子,不像沈家乐。

    可问题又来了??

    如果孩子不像沈家乐,那像谁?

    张永发?

    不可能。

    张永发身高不到一米六五,体型瘦弱,而丁清白长大后的照片显示,她五官立体,骨架修长,完全不像父亲。

    除非……

    除非孩子的父亲根本不是张永发。

    而是另一个男人。

    一个曾经接近过丁莫有的男人。

    比如??那个冒充沈家乐的人?

    周奕猛地坐直身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仅仅是情感背叛的问题了。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身份置换!

    有人趁着沈家乐入狱期间,趁虚而入,与丁莫有发生关系,甚至可能诱导她相信自己就是沈家乐派来的代表,借此建立亲密关系……最终导致怀孕。

    这不是激情犯罪,是预谋侵犯。

    而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汪明义。

    念头一闪而过,却让周奕浑身发冷。

    汪明义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制造混乱?为了将来某一天,利用这个“私生子”作为筹码威胁沈家乐?

    还是……更可怕的用途?

    他想起汪新凯。

    那个自称下门女婿的男人,姓汪,却不随母姓张。

    但如果他是丁莫有所生之子呢?

    如果汪明义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让自己的儿子顶替丁莫有的孩子,将其收养,并改名为汪新凯?

    那么,真正的丁清白在哪?

    死了吗?

    还是被藏了起来?

    周奕抓起手机,拨通姚主任电话:“帮我查一件事!汪新凯的出生医学证明原件是否存档?我要确认他的亲生母亲是谁!”

    “你要怀疑汪新凯的身份?”姚主任声音微沉。

    “我不敢确定。”周奕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但我怀疑,我们追查的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场持续三十年的阴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我立刻去办。”

    与此同时,山海大厦顶层办公室内,方见青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杯威士忌。

    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微微扬起。

    “喂,老莫。”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老板,事情不对劲!周奕他们去了桥林村,还找了丁莫有的亲戚!他们已经开始怀疑当年的事了!”

    方见青轻抿一口酒:“怕什么?尸体都烂成泥了,还能翻出什么?”

    “可……他们要是查到孩子的事……”

    “那就让他们查。”方见青冷笑,“反正孩子早就死了。活下来的,从来都不是丁清白。”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方见青放下酒杯,转身面向黑暗中的办公桌,“告诉下面的人,盯紧周奕。他每走一步,都要第一时间汇报。我不想看到任何意外。”

    “是。”

    挂断电话,方见青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三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又想起了。

    海水冰冷,浪涛翻滚。

    女人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向深水,嘴里喃喃说着:“我不是脏女人……我不是……”

    而岸边站着的男人,默默摘下帽子,深深鞠了一躬。

    那一刻,他知道,计划成功了。

    真正的丁清白,已经沉入海底。

    而另一个孩子,将在万家灯火中,以全新的身份重生。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本老旧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婴儿照。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吾儿新凯,生于壬午年腊月廿三,母体健康,顺产。”**

    可实际上??

    这个孩子,是他在海边捡回来的弃婴。

    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不知所踪。

    他只是给了他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一条通往权力顶端的路。

    至于真相?

    让它永远埋在海底吧。

    ……

    傍晚六点十八分,周奕抵达武光妇幼保健院。

    丁玲玲已在门口等候,脸色凝重。

    “见到了主治医生。”她低声说,“他说当年陆华贵生产时一切正常,孩子健康,体重六斤二两,是个女孩。”

    “然后呢?”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晚上停电了半小时,产房里点了蜡烛。他还开玩笑说,这孩子是‘烛光宝宝’。”

    周奕皱眉:“这些细节重要吗?”

    “重要。”丁玲玲深吸一口气,“因为他明确告诉我??那个孩子,右肩胛骨下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呈暗红色。”

    周奕瞳孔骤缩。

    胎记?

    他立刻翻出汪新凯的体检档案复印件??那是之前调查其出入境记录时调取的。

    一页页翻过去,终于在“体表特征”一栏看到记录:

    **“右肩胛骨下方可见陈旧性疤痕,直径约3cm,疑似烫伤或手术遗留。”**

    不是胎记。

    是疤痕。

    可位置几乎一致。

    “会不会……是被人刻意去掉的?”丁玲玲压低声音。

    周奕没说话,脑海中却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汪新凯身上原本有胎记,后来变成了疤痕……说明什么?

    说明他曾接受过医疗处理。

    而这种处理,通常只有一种可能??伪装身份。

    整容、植皮、激光祛除……这些手段在九十年代末已悄然兴起,尤其在港岛地区更为普遍。

    汪明义完全有能力做到。

    “立刻申请搜查令!”周奕果断下令,“我要查汪新凯近三年的所有医疗记录,特别是整形类手术!”

    “可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

    “不需要直接证据。”周奕眼神锐利,“只要怀疑合理,就可以启动调查程序。记住,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杀人案,而是一个横跨三十年的身份替换阴谋!”

    话音未落,手机再次响起。

    是姚主任。

    “周奕,我查到了!”她语气急促,“汪新凯的出生证明是伪造的!原始档案库里根本没有这份文件的备案!而且,根据户籍系统交叉比对,他在2000年之前没有任何官方登记信息!”

    周奕呼吸一滞。

    果然如此。

    汪新凯,根本不是合法出生的人。

    他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身份。

    而真正的丁清白??

    或许从未消失。

    也许她还活着。

    就在某个角落,静静等待着真相降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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