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铺展，城市仍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赵山河站在西部控股顶层的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目光却未落在窗外繁华的陆家嘴，而是凝视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脸棱角分明，眼窝深陷，像是一幅被岁月与仇恨反复雕琢过的面具。
他刚刚挂断与陈无极的电话，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一声低笑的余韵。他知道，那不是轻蔑，而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兴趣**。
陈无极没有震怒，没有威胁，甚至没有否认他对南京录音带的觊觎。他只是笑了，然后说：“年轻人，你让我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这句话比任何警告都来得沉重。
赵山河缓缓放下杯子，指尖在杯沿划过一道弧线。他不怕陈无极动怒，他怕的是对方开始把他当作“可合作的人”。一旦被纳入那个体系，他就不再是刀，而成了棋子，哪怕是锋利的棋子，终究还是要听命于执棋之手。
但他别无选择。
要掀翻宋南望，单靠周姨的支持远远不够。那位盘踞江南十数年的“地头蛇”，背后牵连的利益网早已深入骨髓，税务、公安、交通、城建……每一根血管里流淌的都是黑金。若无更高层的默许，哪怕证据确凿，也只会被轻轻压下，如同十五年前父亲的死一样，无声无息地沉入泥潭。
所以他必须利用陈无极。
就像毒蛇利用捕兽夹，明知可能反噬，也要借其力咬断猎物咽喉。
手机震动，昆仑发来最新情报：【宋廷钧已于昨夜乘私人飞机离沪，目的地南京。同行人员包括宋氏集团法务总监及一名身份不明的国安背景顾问。】
赵山河眼神一凛。
宋南望的儿子去南京？还是带着法务和国安背景的人？
这不是逃，是清场。
他们在试图销毁什么，或者，转移什么。
他立刻拨通老刀电话，语气急促：“我给你发个加密文件，是你昨天复述的录音内容整理版。立刻备份三份，分别藏在三个不同地点??秦淮区档案馆地下储藏室、中山陵五号哨所旧址、以及夫子庙贡院西巷的老邮局夹墙。每处只存三分之一，缺一不可。”
“你疯了？”老刀声音颤抖，“那些地方现在都有监控！而且贡院那片马上要拆迁！”
“正因如此才安全。”赵山河冷静道，“没人会想到，有人把致命证据藏进即将消失的地方。你照做，否则下次见面，我不保证还能叫你一声‘杜哥’。”
电话沉默片刻，终被挂断。
他知道老刀会照做。这个人虽已退隐，但骨子里仍是警察。他恨体制的腐败，却从未真正背叛过“真相”二字。
上午九点，谢知言送来一份紧急报告：西部控股旗下三家子公司账户突然被冻结，理由是“涉嫌非法资金流转”，调查单位为市经侦支队，签发人正是与宋南望关系密切的副支队长刘志刚。
“动手了。”毛阿飞冷笑，“这是冲着您来的，想逼您低头。”
“不，”赵山河摇头，“这是试探。他们还不确定我手里有没有东西，所以先用行政手段施压，看我会不会慌乱求援。”
他拿起座机，直接拨通周云锦办公室。
“周姨。”他开门见山，“刘志刚今天早上办的三张冻结令，是谁批的？”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周云锦的声音传来，冷如寒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的节奏都要插手？”
“我不是插手，是提醒。”赵山河语气不变，“若您还想留我在棋盘上，就别让小丑跳得太久。刘志刚不过是个打手，真出了事，他扛不住，您也难全身而退。”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周云锦淡淡道：“中午十二点前，解冻。”
电话挂断。
赵山河放下听筒，嘴角微扬。
他知道，周云锦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我有后手，别逼我提前掀桌。**
十一点五十分，账户全部解冻。
他没有庆祝，反而更加警惕。周云锦的顺从太过干脆，反倒像是在等待什么。她今日见陈执业，昨夜又与陈无极间接交易，这两大势力是否已在暗中结盟？而他自己，是否正被推入一场更大的博弈之中？
下午两点，他驱车前往徐汇一处老旧居民楼，这里是昆仑的情报据点之一，伪装成一家废品回收站。推门而入时，昆仑正盯着墙上三块监控屏，眉头紧锁。
“怎么了？”赵山河问。
“宋廷钧没去南京市政府或档案局。”昆仑调出一段街面监控，“他一落地，直奔紫金山南麓的一处私人疗养院，名叫‘松涛居’。这个地方名义上是退休干部休养所，实际上……是某些人‘失联’后的软禁之地。”
赵山河瞳孔骤缩。
“谁在里面？”
“一个名字。”昆仑打出一行字：【李承业】。
赵山河呼吸一滞。
李承业，原南京市副市长，2010年因“严重违纪”被双规，三年后以精神失常为由保外就医，自此人间蒸发。而此人，正是当年“江岸新城”项目的审批负责人之一，也是唯一可能掌握原始账本的活口。
宋廷钧去找他？
不可能是探病。
那是去灭口，或是……取东西。
“我要进去。”赵山河说。
“你疯了？”昆仑回头，“那地方外围六道关卡，内部二十四小时监控，还有私人武装轮岗。你是去救人，还是送死？”
“我不救人。”赵山河盯着屏幕中那栋掩映在松林中的灰白色建筑，“我去放火。”
当晚八点，南京突降暴雨。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紫金山巅。与此同时，松涛居东侧配电房突发短路，整栋建筑陷入五分钟黑暗。安保系统重启期间，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从后厨通道悄然进入主楼B区，刷卡进入B3病房??李承业所在房间。
三分钟后，该男子离开，手中多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凌晨两点，赵山河回到上海，在浦东仓库打开铁盒。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质账册复印件，以及一张Sd卡。
他将卡插入电脑，视频播放??画面中，李承业面容枯槁，双眼浑浊，却异常清醒地说出了一段话：
> “我是李承业，原南京市副市长。我在此声明，2009年‘江岸新城’项目招标全过程系伪造。真实中标方为国企‘金陵建设’，报价合理、资质齐全。但因周云锦与宋南望联合某位副省长施压，强行改由宋氏旗下空壳公司中标。安置款共计三点二亿，其中一亿七千万流向境外离岸账户，户名为‘苏婉清’，系周云锦化名……”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赵山河坐在黑暗中，久久未语。
苏婉清??这个名字他曾在一个雨夜听过。十五年前，父亲坠楼后第三天，家中信箱出现一封匿名信，上面只有五个字：**查苏婉清**。当时他不懂，如今终于明白，那是父亲死前最后知道的秘密。
而周云锦，竟早就在布局今日的帝国。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林若影的脸。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白手起家的女强人，却不知她的第一桶金，浸满了鲜血与谎言。
他该告诉她吗？
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他起身，将账册与Sd卡分别扫描存档，再次上传至加密硬盘，并更新触发机制：若周云锦对外公开切割他，或林若影遭遇任何意外，所有资料将在十分钟内全面曝光。
做完这一切，他拨通徐坤电话：“准备最后一击。”
“你说。”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让谢知言发布一则公告，宣布西部控股将召开媒体发布会，主题为‘关于部分历史项目的澄清说明’。你记住时间，就在发布会开始前十分钟，放出你在宋南望物流系统里埋的‘货’。”
“什么货？”
“你去年让人混进去的那个会计，不是拍下了他们走私军火的全套流程吗？”赵山河声音冷得像冰，“把视频剪成三段，分别发给央视新闻热线、解放军报社、以及国家安全部网络举报平台。标题就写：《宋氏集团勾结境外势力，长期非法运输管制武器》。”
徐坤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你这是要逼军队出手？”
“没错。”赵山河淡淡道，“当经济问题上升为国家安全，就没人能保他了。”
电话挂断后，他点燃一支烟，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宋南望，你当年让我父亲‘想不开’，今天我就让你儿子在审讯室里，亲耳听见你认罪的录音。”
翌日清晨，上海阴云密布。
九点三十分，西部控股大厦前已聚集数十家媒体记者，闪光灯如星火般闪烁。谢知言身着正装，手持发言稿，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后，神情肃穆。
十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
“各位媒体朋友，”谢知言开口，“今日召集大家，是因我司近期收到多起关于十五年前‘江岸新城’项目的匿名举报。经内部核查，发现我司创始人赵山河先生与此事存在亲属关联，故决定主动披露相关信息，配合有关部门调查。”
台下一片哗然。
就在此时，徐坤按下了发送键。
三分钟后，央视新闻微博突然更新：【接群众举报，江苏宋氏企业涉嫌非法运输军用级爆炸物，相关视频已移交公安部处理】。
十分钟内，话题冲上热搜第一。
二十分钟内，南京警方宣布立案调查。
三十分钟内，中央政法委官网发布简讯：**高度重视，已派工作组赶赴江苏**。
而此刻，宋南望正在自家别墅的书房里，看着电视中滚动播出的新闻，脸色铁青如死灰。
他的手机疯狂震动，全是来自各方的质问与催债电话。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段模糊却清晰可辨的视频：一辆印有“宋氏物流”标志的货车，在深夜驶入一处废弃军工厂，装卸数个标有“TNT”字样的金属箱。
“谁干的？！”他咆哮着砸碎茶几，“是谁泄露的！！”
没有人回答。
他知道答案。
是赵山河。
一定是赵山河。
可他不明白，一个从小混混出身的男人，怎么可能一步步挖出他埋了十五年的雷？怎么可能同时撬动纪委、军队、舆论三大系统，对他实施立体围剿？
他颤抖着手拨通儿子电话：“廷钧！立刻联系北京那位！让他动用一切关系压下去！现在！马上！”
电话接通，却是忙音。
宋廷钧的手机，早在半小时前就被国安人员依法扣押。
中午十二点，国家安全部正式发布公告：**已对宋氏集团展开反恐级别调查，董事长宋南望即刻接受问询**。
同日傍晚，江苏省纪委监委宣布：**对宋南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调查**。
风暴，终于降临。
赵山河坐在公寓阳台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望着远处外滩的灯火。手机不断弹出消息，有昆仑的汇报，有毛阿飞的捷报，也有谢知言转来的各大媒体头条。
他一条都没看。
他知道，真正的胜利不是敌人倒下，而是自己还能站着。
手机震动，是林若影。
“山河，我妈今天一天都没出门。她在书房，哭了很久……她说，她对不起一个人。”
赵山河闭上眼，轻声问：“她说了谁的名字吗？”
“说了。”林若影声音哽咽，“苏婉清。”
他握紧酒杯，指节发白。
来了。
她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
“若影，”他柔声道，“明天，我想见你母亲。”
“为什么？”
“因为有些话，必须当面说。”他顿了顿，“也因为，有些债，该还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终传来一声轻轻的“好”。
第二天上午十点，赵山河身穿黑色西装，踏入林宅花园。
周云锦已在廊下等候，一身素色旗袍，鬓角微霜，神情疲惫却依旧挺直脊背。
两人相对而立，许久无言。
最终，赵山河开口：“十五年前，秦淮河老桥下，我父亲说过一句话：‘我知道太多了。’第二天，他就死了。”
周云锦身体微微一颤。
“而您，”赵山河继续道，“在拿到安置款后，用‘苏婉清’这个名字，在新加坡注册了第一家海外公司。那是您帝国的起点。”
周云锦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你都知道了？”
“我都看到了。”赵山河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石桌上。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站在机械厂门口，身旁是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子，笑容温婉。
“您当年去找我父亲核对账目，是因为怀疑宋南望做假。可当您发现真相后，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分一杯羹。”他声音低沉，“您不是无辜的，但您也不是唯一的恶人。”
周云锦泪水滑落：“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就能保护若影。可我忘了，有些代价，是用一生都还不清的。”
赵山河看着她，忽然轻声道：“我不来讨债，也不来复仇。我来，是想告诉您??若影值得一个干净的母亲，而不是一个背着秘密活着的女人。”
周云锦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今天之后，一切都会曝光。”他说，“但我会在发布会上说明，您是后期才知情，且曾试图阻止。我会留下一条路，让您体面退场。”
“为什么？”她哽咽，“你明明可以毁了我。”
“因为我答应过若影。”赵山河转身欲走，“也因为我父亲，临死前还在账本上写下两个字：**宽恕**。”
他走出林宅，阳光洒在肩头。
手机响起，是昆仑：【陈无极刚刚召开家族会议，宣布退出本轮博弈。孙秉文已被送往加拿大，陈执业调任西北分公司。陈家，暂时收手了。】
赵山河笑了笑，没有回复。
他知道，陈无极是聪明人。当局势失控，最好的选择就是抽身。
而他，也终于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屠狗之辈”。
他是赵山河。
是执刀者，也是守墓人。
更是，那个敢于在风暴中心，说出真相的人。
他刚刚挂断与陈无极的电话，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一声低笑的余韵。他知道，那不是轻蔑，而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兴趣**。
陈无极没有震怒，没有威胁，甚至没有否认他对南京录音带的觊觎。他只是笑了，然后说：“年轻人，你让我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这句话比任何警告都来得沉重。
赵山河缓缓放下杯子，指尖在杯沿划过一道弧线。他不怕陈无极动怒，他怕的是对方开始把他当作“可合作的人”。一旦被纳入那个体系，他就不再是刀，而成了棋子，哪怕是锋利的棋子，终究还是要听命于执棋之手。
但他别无选择。
要掀翻宋南望，单靠周姨的支持远远不够。那位盘踞江南十数年的“地头蛇”，背后牵连的利益网早已深入骨髓，税务、公安、交通、城建……每一根血管里流淌的都是黑金。若无更高层的默许，哪怕证据确凿，也只会被轻轻压下，如同十五年前父亲的死一样，无声无息地沉入泥潭。
所以他必须利用陈无极。
就像毒蛇利用捕兽夹，明知可能反噬，也要借其力咬断猎物咽喉。
手机震动，昆仑发来最新情报：【宋廷钧已于昨夜乘私人飞机离沪，目的地南京。同行人员包括宋氏集团法务总监及一名身份不明的国安背景顾问。】
赵山河眼神一凛。
宋南望的儿子去南京？还是带着法务和国安背景的人？
这不是逃，是清场。
他们在试图销毁什么，或者，转移什么。
他立刻拨通老刀电话，语气急促：“我给你发个加密文件，是你昨天复述的录音内容整理版。立刻备份三份，分别藏在三个不同地点??秦淮区档案馆地下储藏室、中山陵五号哨所旧址、以及夫子庙贡院西巷的老邮局夹墙。每处只存三分之一，缺一不可。”
“你疯了？”老刀声音颤抖，“那些地方现在都有监控！而且贡院那片马上要拆迁！”
“正因如此才安全。”赵山河冷静道，“没人会想到，有人把致命证据藏进即将消失的地方。你照做，否则下次见面，我不保证还能叫你一声‘杜哥’。”
电话沉默片刻，终被挂断。
他知道老刀会照做。这个人虽已退隐，但骨子里仍是警察。他恨体制的腐败，却从未真正背叛过“真相”二字。
上午九点，谢知言送来一份紧急报告：西部控股旗下三家子公司账户突然被冻结，理由是“涉嫌非法资金流转”，调查单位为市经侦支队，签发人正是与宋南望关系密切的副支队长刘志刚。
“动手了。”毛阿飞冷笑，“这是冲着您来的，想逼您低头。”
“不，”赵山河摇头，“这是试探。他们还不确定我手里有没有东西，所以先用行政手段施压，看我会不会慌乱求援。”
他拿起座机，直接拨通周云锦办公室。
“周姨。”他开门见山，“刘志刚今天早上办的三张冻结令，是谁批的？”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周云锦的声音传来，冷如寒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的节奏都要插手？”
“我不是插手，是提醒。”赵山河语气不变，“若您还想留我在棋盘上，就别让小丑跳得太久。刘志刚不过是个打手，真出了事，他扛不住，您也难全身而退。”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周云锦淡淡道：“中午十二点前，解冻。”
电话挂断。
赵山河放下听筒，嘴角微扬。
他知道，周云锦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我有后手，别逼我提前掀桌。**
十一点五十分，账户全部解冻。
他没有庆祝，反而更加警惕。周云锦的顺从太过干脆，反倒像是在等待什么。她今日见陈执业，昨夜又与陈无极间接交易，这两大势力是否已在暗中结盟？而他自己，是否正被推入一场更大的博弈之中？
下午两点，他驱车前往徐汇一处老旧居民楼，这里是昆仑的情报据点之一，伪装成一家废品回收站。推门而入时，昆仑正盯着墙上三块监控屏，眉头紧锁。
“怎么了？”赵山河问。
“宋廷钧没去南京市政府或档案局。”昆仑调出一段街面监控，“他一落地，直奔紫金山南麓的一处私人疗养院，名叫‘松涛居’。这个地方名义上是退休干部休养所，实际上……是某些人‘失联’后的软禁之地。”
赵山河瞳孔骤缩。
“谁在里面？”
“一个名字。”昆仑打出一行字：【李承业】。
赵山河呼吸一滞。
李承业，原南京市副市长，2010年因“严重违纪”被双规，三年后以精神失常为由保外就医，自此人间蒸发。而此人，正是当年“江岸新城”项目的审批负责人之一，也是唯一可能掌握原始账本的活口。
宋廷钧去找他？
不可能是探病。
那是去灭口，或是……取东西。
“我要进去。”赵山河说。
“你疯了？”昆仑回头，“那地方外围六道关卡，内部二十四小时监控，还有私人武装轮岗。你是去救人，还是送死？”
“我不救人。”赵山河盯着屏幕中那栋掩映在松林中的灰白色建筑，“我去放火。”
当晚八点，南京突降暴雨。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紫金山巅。与此同时，松涛居东侧配电房突发短路，整栋建筑陷入五分钟黑暗。安保系统重启期间，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从后厨通道悄然进入主楼B区，刷卡进入B3病房??李承业所在房间。
三分钟后，该男子离开，手中多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凌晨两点，赵山河回到上海，在浦东仓库打开铁盒。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质账册复印件，以及一张Sd卡。
他将卡插入电脑，视频播放??画面中，李承业面容枯槁，双眼浑浊，却异常清醒地说出了一段话：
> “我是李承业，原南京市副市长。我在此声明，2009年‘江岸新城’项目招标全过程系伪造。真实中标方为国企‘金陵建设’，报价合理、资质齐全。但因周云锦与宋南望联合某位副省长施压，强行改由宋氏旗下空壳公司中标。安置款共计三点二亿，其中一亿七千万流向境外离岸账户，户名为‘苏婉清’，系周云锦化名……”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赵山河坐在黑暗中，久久未语。
苏婉清??这个名字他曾在一个雨夜听过。十五年前，父亲坠楼后第三天，家中信箱出现一封匿名信，上面只有五个字：**查苏婉清**。当时他不懂，如今终于明白，那是父亲死前最后知道的秘密。
而周云锦，竟早就在布局今日的帝国。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林若影的脸。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白手起家的女强人，却不知她的第一桶金，浸满了鲜血与谎言。
他该告诉她吗？
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他起身，将账册与Sd卡分别扫描存档，再次上传至加密硬盘，并更新触发机制：若周云锦对外公开切割他，或林若影遭遇任何意外，所有资料将在十分钟内全面曝光。
做完这一切，他拨通徐坤电话：“准备最后一击。”
“你说。”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让谢知言发布一则公告，宣布西部控股将召开媒体发布会，主题为‘关于部分历史项目的澄清说明’。你记住时间，就在发布会开始前十分钟，放出你在宋南望物流系统里埋的‘货’。”
“什么货？”
“你去年让人混进去的那个会计，不是拍下了他们走私军火的全套流程吗？”赵山河声音冷得像冰，“把视频剪成三段，分别发给央视新闻热线、解放军报社、以及国家安全部网络举报平台。标题就写：《宋氏集团勾结境外势力，长期非法运输管制武器》。”
徐坤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你这是要逼军队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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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后，他点燃一支烟，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宋南望，你当年让我父亲‘想不开’，今天我就让你儿子在审讯室里，亲耳听见你认罪的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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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三十分，西部控股大厦前已聚集数十家媒体记者，闪光灯如星火般闪烁。谢知言身着正装，手持发言稿，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后，神情肃穆。
十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
“各位媒体朋友，”谢知言开口，“今日召集大家，是因我司近期收到多起关于十五年前‘江岸新城’项目的匿名举报。经内部核查，发现我司创始人赵山河先生与此事存在亲属关联，故决定主动披露相关信息，配合有关部门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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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徐坤按下了发送键。
三分钟后，央视新闻微博突然更新：【接群众举报，江苏宋氏企业涉嫌非法运输军用级爆炸物，相关视频已移交公安部处理】。
十分钟内，话题冲上热搜第一。
二十分钟内，南京警方宣布立案调查。
三十分钟内，中央政法委官网发布简讯：**高度重视，已派工作组赶赴江苏**。
而此刻，宋南望正在自家别墅的书房里，看着电视中滚动播出的新闻，脸色铁青如死灰。
他的手机疯狂震动，全是来自各方的质问与催债电话。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段模糊却清晰可辨的视频：一辆印有“宋氏物流”标志的货车，在深夜驶入一处废弃军工厂，装卸数个标有“TNT”字样的金属箱。
“谁干的？！”他咆哮着砸碎茶几，“是谁泄露的！！”
没有人回答。
他知道答案。
是赵山河。
一定是赵山河。
可他不明白，一个从小混混出身的男人，怎么可能一步步挖出他埋了十五年的雷？怎么可能同时撬动纪委、军队、舆论三大系统，对他实施立体围剿？
他颤抖着手拨通儿子电话：“廷钧！立刻联系北京那位！让他动用一切关系压下去！现在！马上！”
电话接通，却是忙音。
宋廷钧的手机，早在半小时前就被国安人员依法扣押。
中午十二点，国家安全部正式发布公告：**已对宋氏集团展开反恐级别调查，董事长宋南望即刻接受问询**。
同日傍晚，江苏省纪委监委宣布：**对宋南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调查**。
风暴，终于降临。
赵山河坐在公寓阳台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望着远处外滩的灯火。手机不断弹出消息，有昆仑的汇报，有毛阿飞的捷报，也有谢知言转来的各大媒体头条。
他一条都没看。
他知道，真正的胜利不是敌人倒下，而是自己还能站着。
手机震动，是林若影。
“山河，我妈今天一天都没出门。她在书房，哭了很久……她说，她对不起一个人。”
赵山河闭上眼，轻声问：“她说了谁的名字吗？”
“说了。”林若影声音哽咽，“苏婉清。”
他握紧酒杯，指节发白。
来了。
她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
“若影，”他柔声道，“明天，我想见你母亲。”
“为什么？”
“因为有些话，必须当面说。”他顿了顿，“也因为，有些债，该还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终传来一声轻轻的“好”。
第二天上午十点，赵山河身穿黑色西装，踏入林宅花园。
周云锦已在廊下等候，一身素色旗袍，鬓角微霜，神情疲惫却依旧挺直脊背。
两人相对而立，许久无言。
最终，赵山河开口：“十五年前，秦淮河老桥下，我父亲说过一句话：‘我知道太多了。’第二天，他就死了。”
周云锦身体微微一颤。
“而您，”赵山河继续道，“在拿到安置款后，用‘苏婉清’这个名字，在新加坡注册了第一家海外公司。那是您帝国的起点。”
周云锦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你都知道了？”
“我都看到了。”赵山河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石桌上。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站在机械厂门口，身旁是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子，笑容温婉。
“您当年去找我父亲核对账目，是因为怀疑宋南望做假。可当您发现真相后，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分一杯羹。”他声音低沉，“您不是无辜的，但您也不是唯一的恶人。”
周云锦泪水滑落：“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就能保护若影。可我忘了，有些代价，是用一生都还不清的。”
赵山河看着她，忽然轻声道：“我不来讨债，也不来复仇。我来，是想告诉您??若影值得一个干净的母亲，而不是一个背着秘密活着的女人。”
周云锦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今天之后，一切都会曝光。”他说，“但我会在发布会上说明，您是后期才知情，且曾试图阻止。我会留下一条路，让您体面退场。”
“为什么？”她哽咽，“你明明可以毁了我。”
“因为我答应过若影。”赵山河转身欲走，“也因为我父亲，临死前还在账本上写下两个字：**宽恕**。”
他走出林宅，阳光洒在肩头。
手机响起，是昆仑：【陈无极刚刚召开家族会议，宣布退出本轮博弈。孙秉文已被送往加拿大，陈执业调任西北分公司。陈家，暂时收手了。】
赵山河笑了笑，没有回复。
他知道，陈无极是聪明人。当局势失控，最好的选择就是抽身。
而他，也终于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屠狗之辈”。
他是赵山河。
是执刀者，也是守墓人。
更是，那个敢于在风暴中心，说出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