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命攻击时,那只纯白的眼睛似乎有微弱的光芒流转!

    他身下的地面有血污,与他气息隐隐相连。

    他那看似枯槁的身体,在承受攻击时,某些关节或窍穴位置,会有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

    “塔爷,龙帝,能看出这‘尸鬼炼魂术’的罩门吗?”

    段凌霄心中问道。

    “有点意思……这炼术是将生魂与尸身强行结合,以秘法维持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他的核心,很可能不是心脏或大脑,而是寄托在某个‘节点’之上!”

    龙帝沉吟道。

    节点?

    段凌霄......

    朝阳再次升起,洒在启明城的青石街道上,映出斑驳光影。三个月过去,战火留下的焦痕正被新绿悄然覆盖,断壁残垣间已竖起工坊与学堂的骨架。百姓们不再低头疾行,而是挺直脊梁,谈笑中带着久违的希望。曾经高不可攀的姬家祖殿,如今成了“万民议政堂”,任何一名公民皆可持证入内,陈诉冤屈、建言新政。

    段凌霄站在启明塔顶,一身素袍未缀纹饰,左肩缠着绷带,右腿仍需拐杖支撑??那一战虽胜,却几乎耗尽了他的生机。归墟鼎沉眠于体内,混沌本源封存七成,六字大明咒也只剩残篇流转经脉。他不再是那个半步传奇巅峰的少年,而是一个伤痕累累、命如风烛的凡人。

    可正是这样一个凡人,让整个大陆为之屏息。

    “少主……不,守序者。”姬玄德缓步登塔,手中捧着一卷玉简,“今日七十二城联名上书,请求您正式登基为帝,执掌天下权柄。”

    段凌霄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我说过,帝制终结于姬天昊之死。我不做皇帝,也不会立新王朝。”

    “可无主则乱啊!”姬玄德急声道,“各地仍有余党作祟,北境出现三座‘伪神庙’,供奉邪龙残魂;南疆有旧族勾结蛮族,欲复辟血统论;就连我们内部……也有长老提议恢复姬姓独尊,重设宗庙祭祀!”

    风吹动段凌霄的银发,他缓缓转身,眼中金焰微闪:“那就把他们的脑袋,一起挂到城门上去。”

    姬玄德一震。

    “你没听错。”段凌霄声音平静,却如寒铁坠地,“谁敢挑战新律,无论出身、不论功绩,一律按《清平法典》处置。第一条写着什么?”

    “……凡以血脉定贵贱者,斩。”

    “第二条?”

    “凡以献祭求长生者,诛九族。”

    “第三条?”

    “凡煽动分裂、蛊惑民心、妄图复辟旧制者……”姬玄德低声接道,“格杀勿论,尸曝三日。”

    段凌霄点头:“那就照办。从今天起,监察司全权接管司法裁决,武院弟子轮值巡城,若有抗令者,当场拘捕,无需请示。”

    “可……有些人是老臣,曾追随您出生入死……”

    “所以我才更不能留他们。”段凌霄望着远方正在奠基的新校,“权力一旦腐化,连最忠诚的狗也会咬人。我要建立的不是另一个家族统治,而是一个**规则高于一切**的世界。”

    姬玄德沉默良久,终是跪下,双手奉上玉简:“属下……遵命。”

    段凌霄接过玉简,并未打开,而是轻轻一抛,任其随风坠入塔下火炉,瞬间焚为灰烬。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北境荒原,一座破败山庙中,黑雾缭绕。

    七个披着兽皮的身影围坐一圈,中央供奉着一尊扭曲的龙首雕像,眼中镶嵌两颗跳动的心脏??那是用活人挖心炼制的“怨核”。

    “?感应到了。”一名瞎眼老者喃喃,“古门虽毁,但种子未灭。只要人心尚存恐惧与贪婪,邪龙便永不消亡。”

    “可姬天昊死了,段凌霄活着,葬龙谷封印重固……我们还怎么继续?”另一人低吼。

    “蠢货。”老者冷笑,“你以为这一切真是靠一个人就能终结的吗?段凌霄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他站在了‘正义’这一边。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正义’变成谎言。”

    他抬起枯手,指向南方:“你们去散布谣言??说段凌霄其实早已被邪龙附体,镇魔塔之战是他故意放走邪龙的伪装;说他母亲姬雪月根本不是英雄,而是当年引邪龙入世的元凶;说那八百万献祭之人,并非姬天昊所害,而是段凌霄为了夺取力量亲手屠戮!”

    众人骇然:“这……这岂不是颠倒黑白?”

    “对。”老者嘴角咧开,“可当所有人都相信时,黑就是白,死就是生。人们不怕真相,他们怕的是失去信仰后的虚无。只要他们开始怀疑段凌霄,混乱就会重新滋生。而混乱之中……总有新的门会开启。”

    话音落下,七道黑影腾空而起,化作乌鸦四散飞离。

    数日后,谣言如瘟疫般蔓延。

    先是边境小城有人张贴檄文,称“守序者实为邪龙转世”;接着有“幸存者”现身说法,哭诉自己亲眼看见段凌霄吞噬百姓精魄;更有甚者,在夜市街头焚烧段凌霄画像,高呼“还我姬家正统”!

    起初只是零星骚动,但随着某些旧势力暗中推波助澜,抗议逐渐演变为暴乱。三座城市爆发流血冲突,数十名支持新政的官员遭刺杀,甚至连启明城外都出现了投掷火油的袭击者。

    朝堂之上,群臣哗然。

    “必须镇压!”一名武将怒吼,“派大军扫荡叛逆,杀鸡儆猴!”

    “不可!”另一人反驳,“民心已动摇,若再以暴力压制,只会激起更大反抗!应由监察司彻查谣言源头,公开审判,以正视听!”

    争论不休之际,殿外传来通禀:“守序者驾到!”

    全场寂静。

    段凌霄拄拐而入,身后跟着姬黄乐与十名监察司密探。他脸色苍白,步伐沉重,却目光如炬。

    “都吵完了?”他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喧嚣。

    无人敢应。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他走到殿中央,将拐杖重重顿地,“怕我撑不住,怕秩序崩塌,怕回到那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所以有人建议我动用武力,有人劝我封锁消息,还有人……偷偷联系隐世强者,想借外力‘清理门户’?”他忽然看向角落一名老者,“张太傅,你说是吧?”

    老者浑身一颤,扑通跪地:“老臣绝无此意!”

    “你有。”段凌霄冷冷道,“你派人送去‘天剑阁’的信函,我已经烧了。别忘了,现在是新纪元,没有谁能背着我调动外部势力。”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穹顶雕刻的万象星辰图:“但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关你。我要你活着,看清楚一件事??**

    **真正的秩序,不是靠刀剑维持的,而是靠真相本身的力量。**”

    三日后,启明广场。

    万人空巷。

    中央搭建起一座高台,台上立着七根铁柱,每根都锁着一名“造谣者”。而在他们对面,则是一面巨大的水镜阵法??这是从上古遗迹中挖掘出的“真言鉴”,能回放说话者内心最深处的记忆画面。

    段凌霄亲自主持“公审大会”。

    第一位被押上来的,是一名自称“亲历屠杀”的老兵。他在各地演讲,声泪俱下控诉段凌霄暴行,赢得无数拥趸。

    “你说我杀了你全家?”段凌霄坐在轮椅上,平静问道。

    “千真万确!”老兵怒指,“就在镇魔塔崩塌那夜!你手持长枪,吸干百人性命,连婴儿都不放过!”

    段凌霄不语,只向监察司使了个眼神。

    下一瞬,水镜亮起。

    画面中,这名“老兵”正从一名黑袍人手中接过一枚储物戒,里面装满黄金与丹药。随后他走进一间密室,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哭腔:“……啊!我的孩子!!段凌霄你这个恶魔!!”

    全场哗然。

    “我不是恶魔。”段凌霄轻声道,“但我也不否认,那一战我确实杀了很多人??那些阻我救母、助纣为虐的人。可我没杀无辜百姓,更不曾吞噬婴儿。你可以恨我,但请你不要利用别人的痛苦,来成就自己的名声。”

    老兵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接下来六人,或为旧族余孽,或受境外势力资助,皆一一曝光。

    最后,段凌霄站起身,面对万千民众: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真的失去了亲人,有人至今仍在仇恨。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求你们记住一点??**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有权利质疑权力,但没有权利编造谎言去煽动仇恨。**”

    “我可以接受你们骂我,反对我,甚至拿起武器挑战我。但若有人胆敢用虚假的悲痛去撕裂这个刚刚愈合的社会……”

    他抬手,七道雷光自天而降,将七名罪人尽数劈成焦炭。

    “……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人群寂静片刻,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自此,谣言止息。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一个月后,东海海底传来异动。

    一艘沉没千年的古船浮出水面,船身刻着“葬龙使”三字,舱内发现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面容竟与段凌霄有七分相似!更诡异的是,尸体胸口插着一把短剑,剑柄铭文写道:“弑母者,终将被子弑。”

    消息传开,舆论再度沸腾。

    “你看!我就说他是灾星!”

    “他果然杀过母亲!不然怎么会留下这种诅咒?!”

    “守序者?我看是弑亲者吧!”

    这一次,连部分曾经支持他的人都开始动摇。

    而就在此时,姬雪月的灵魂显形于归墟鼎前,神色凝重地看着那柄短剑的拓印图。

    “这不是诅咒。”她轻声道,“这是……预言。”

    段凌霄跪在法阵中央,抬头望着母亲虚幻的身影:“什么意思?”

    “这艘船,是当年第一批葬龙使的遗骸。他们奉命猎杀所有携带混沌本源的婴儿,以防邪龙重生。而这柄剑……名为‘断亲匕’,传说中唯有至亲相残之时,才会显现真名。”

    她看着儿子的眼睛:“凌霄,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仇恨支配你的手。”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段凌霄心头一紧。

    “因为……”姬雪月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比姬天昊更强,比邪龙更冷。它一直在等你成长,等你觉醒,等你……走上那条唯一的路。”

    “什么路?”

    “成为真正的‘葬龙者’。”她闭上眼,“而每一个葬龙者,最终都要面对一个选择??杀死自己最亲近的人,才能完成试炼。”

    段凌霄如遭雷击。

    “你是说……有一天,我会……”

    “我不知道。”姬雪月摇头,“但我知道,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外面。它藏在传承里,藏在血脉中,藏在每一个被称为‘宿命’的谎言背后。”

    她伸出手,似想抚摸儿子的脸,却穿过了虚空。

    “孩子,妈妈不怕死。我只怕你活着的时候,心里已经死了。”

    当晚,段凌霄独自登上启明塔,仰望星空。

    他知道,母亲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自从斩灭邪龙残魂后,体内那股混沌之力并未完全驯服,反而时常在梦中低语,唤他“归来”。有时他会梦见自己站在无尽深渊,脚下踩着万千尸骨,头顶悬浮九轮血月,耳边响起无数声音:“你是我们的王……你是毁灭的化身……你是新时代的缔造者……”

    他也曾怀疑过自己。

    那一枪刺穿姬天昊咽喉时,心中涌起的快意,是否太过强烈?

    他在万民欢呼中跪地流泪时,心底那一丝满足,是不是也是一种堕落?

    但他始终记得母亲抱着婴儿哭泣的画面,记得舅舅被铁链贯穿时仍对他微笑的样子。

    于是他握紧断枪,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可以痛苦,但不能迷失;可以愤怒,但不能滥杀;可以强大,但绝不践踏弱小。**

    可命运,从不会给人太多准备时间。

    七日后,西漠传来急报:一支神秘军队突袭边关,领军之人竟长得与段凌霄一模一样!那人手持双枪,战力通天,自称“真?葬龙之子”,扬言要铲除“假冒者”,重建纯血王朝!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麾下战士皆身穿黑色铠甲,胸口纹有“归墟”二字,使用的竟是失传已久的《葬龙诀》秘技!

    段凌霄亲自率军迎敌。

    两军对峙于赤砂峡谷。

    风沙漫天,战旗猎猎。

    对面高台上,那个“段凌霄”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他毫无二致的脸??唯独双瞳呈漆黑之色,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

    “你终于来了。”对方开口,声音竟也分毫不差,“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你是谁?”段凌霄握紧长枪,万象熔炉隐隐震动。

    “我是你。”对方微笑,“是你不愿承认的那一部分。是你压抑的欲望,是你隐藏的疯狂,是你体内混沌本源真正孕育出的‘完美容器’。”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旋转的黑焰:“我没有母亲的爱,没有族人的信任,没有所谓的‘良知’拖累。所以我比你更纯粹,更强大,更适合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段凌霄盯着那团火焰,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邪龙从未真正死去。它把自己的意志,种在了每一个混沌体继承者的灵魂深处,等待分裂、蜕变、取代。”

    “聪明。”对方鼓掌,“可惜太迟了。今日之后,世上只有一个段凌霄,而你……将作为‘失败品’,被永远埋葬于此。”

    话音落,天地变色。

    黑焰冲天而起,化作亿万条锁链,直扑段凌霄!

    这一战,不再是弑神,而是**弑己**。

    枪与枪相撞,光与暗交织,信念与本能激烈碰撞。

    段凌霄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爬起。他的身体不断崩解,精神几近溃散,可在每一次濒临崩溃时,总会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你是我的儿子。”

    “你是我们的希望。”

    “我相信你。”

    那是母亲,是舅舅,是姬玄德,是所有愿意为正义赴死之人留给他的光。

    最终,在第七次对决中,段凌霄放弃了防御。

    他任由对方的枪刺入胸膛,趁其逼近刹那,猛然抱住那人头颅,将归墟鼎的力量压缩至极致,引爆自身心脏!

    “你说你没有良知?”他在爆炸前最后一秒低语,“可我有。所以我赢了。”

    轰!!!

    赤砂峡谷夷为平地。

    两具尸体并排躺在废墟中央,面容相同,命运迥异。

    三个月后,幸存者在原地建起一座碑林,刻下八个大字:

    **“一人成魔,一人成神。”**

    而真正的段凌霄,在濒死之际被归墟鼎护住一丝魂魄,经九十九日温养,终得以重生。但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只依稀记得一个名字,一句誓言,和一场漫长的战斗。

    他选择隐退,游历天下,行侠仗义,专斩欺压百姓的权贵恶霸。没人认得他,也没人知道这位白衣游侠,曾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一个时代的命运。

    多年以后,一个小女孩问他:“大哥哥,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吗?”

    他望着夕阳,笑了笑:“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别人挺身而出,就一定会。”

    风起了。

    吹动了他的衣角,也吹向远方那座名为“启明”的城市。

    在那里,孩子们正在课堂上学唱一首新歌:

    “邪龙出狱,谁主沉浮?

    一枪破塔,万民抬头。

    不拜神明,不敬皇侯,

    只问良心,可曾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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