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韦家庄的路上来了一辆马车,前面赶车是伍战,边上坐着陈文信,马车里坐着寒云和韦弦。

    一路上寒云就发现韦弦有点不对劲,总是偷偷的背过去了,从透出的灯光一下猜到,这妮子在偷看化妆镜。

    韦弦心里美的,只是因为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听见杜氏几人偷偷在说,今日她的眼睛真好看,深邃有光,脸上的皮肤也是白中透红,可稀罕了。

    那只是用了寒云送的什么护肤品和化妆品。果然在路上又偷看了几次,黑眼圈和有点浮肿的双眼已经不见,换而是能把自己都迷住的美目。

    有很多次她都想问问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可,冰雪聪明的她明白一个道理,男子的秘密最好不要去打听,如果有一天他能坦然告诉自己的话,那就证明……

    今日来已经和前日不同,寒云透过马车窗看见田地里有不少的人在翻耕土地,除去杂草,似乎在为春播做准备。

    来到庄园的废墟边上马车停下。半年过去了,纵然韦弦已经接受了家破人亡的现实,可再次站在家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泪眼朦胧。

    寒云走上前安慰道:“一切都要向前看,家没了,我们再建起来,只要有人,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未来。”

    佃户们远远看见韦弦,上次她处理完家里人的身后事后,半年了,还是第一次回到庄子。

    众人听说韦娘子回来了,顿时三三两两围了过来。

    其中两人立刻引起了寒云的注意,一人带着一顶草编帽子,留着寸许的青须,年纪莫约有三十出头,看上去精瘦却精神十足,双眼流出了行家的智慧。

    一位,白发白须,脸上刻满了岁月的蹉跎,硬朗的身子骨,读书人和工匠混搭的气质,一看就是常年户外的样子。

    韦弦向众佃户致礼,带着寒云来到两人面前。今日寒云穿着青色的七品官服,两人一见赶紧致礼:“小民贾茂、李春见过县公。”

    因为云阳县现在只有县令是青色七品官服。

    “你俩就是贾茂和李春?早知道我云阳县有两位先生,本县早就来拜访了。”

    两人一愣,县公认识他们?

    李春问道:“县公认识老朽?老朽一介匠人,哪配县公称先生。”

    “李先生值得,岂止是本县,天下之人都该称呼你先生。赵州桥本县可是知道的。”

    李春何许人也?隋朝修建赵州桥的总设计师和工匠,这座桥一千多年后的后世还好好的。

    李春没想到,前隋修建的一座桥,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竟然被县公记起,当真是感动万分。

    “还有你,贾茂,贾先生,祖上编着的《齐民要术》可是农家之宝。民以食为天,先生祖上此功绩为天下之功不为过。而他的子孙不忘先祖教诲,扎根在乡村,奔波于田间,也是为了百姓能种出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

    “两位先生,请受本县一拜。”寒云说完,鞠躬致礼。

    “使不得,县公折煞小民了。”

    韦弦一看都围着,知道寒云找三人有要事商议,于是吩咐人去请来公输恒,让其他人散去。

    片刻后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身高如山,体壮如牛,那胳膊都快赶上寒云的小腿粗了,当他走到寒云面前时,顿时有一种泰山压顶之势。

    “公输恒见过韦娘子。”公输恒并不认识寒云,也不认识他的官服。

    韦弦见三人到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庄子上的茶铺说道:“县公找三位有要事相议,我等去茶铺。”

    公输恒才知道寒云的身份是县令,赶紧施礼。

    几人到了茶铺,寒云示意伍战和陈文信屏退其他人,在外围看着,这才开门见山说道:“你三人都是韦公招募而来,韦娘子推荐的先生,本县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接下来的事可能会超出你们的认知,所以此事务必保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贾茂和李春都看着公输恒,他俩觉得,有保密的是应该和这个铁匠大块头有关,涉及到铁器之类的。

    韦弦拿出了曲辕犁的图纸,当然这时候寒云并未命名,他准备把命名留给李世民,基本上他能想到,八九不离十,最后会叫贞观犁。

    最先眼睛发亮的肯定是贾茂,几乎是看了一眼,他就大致猜出此犁改进后的地方,大呼妙,妙。

    “公输先生,我需要你最短时间按照图纸打造一把样品出来,有没有问题。”

    公输恒看了一眼,原来的尺寸已经折算为唐制尺寸分,阿拉伯数字也换成了汉字。心里估算了一下材料,点了点头,用雄厚的声音答道:“没问题,今日之内是肯定可以的。”

    “公输先生,今后可能还有更多的需要打造,你铁匠铺可否扩招人手。不久后,我这里还有锻钢之法要一并交给你。”

    “锻钢?”公输恒浑身一抖,锻钢他也会,但是得到好钢的成品率太低,不太划算,用在农具上,普通的百姓根本买不起。

    “恕小民不敬,我认为锻钢并不划算,一来成品率太低,二来花费巨大,用在农具上一无是处。”

    “首先我提供的锻钢之法成品率可达九成以上,其次锻钢之法只是基础,不仅仅用在农具上,造桥、修房、军备,城防上也是好东西,最关键他是工业的基础。”

    “李先生,想象一下,用钢铁制造出来的大桥,钢铁制造出来的可以装载几千人的大船,用钢铁修出的十丈高的房子。”

    “这……”李春有点迟钝,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当然这是后话,目前最关键是在春耕前推广这种犁,解决今年的粮食问题。”

    说到了粮食,贾茂来了兴趣,提了一句:“今年如果风调雨顺的话,小民有信心把粟米的产量提高一成。”

    说到这里,寒云问了一句:“过去,庄子亩产粟米多少?”

    “最高能到一石五,均算在一石二。”这个平均数已经高于大唐平均数两成,看来贾茂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一年一季,一作物?”寒云又问道。

    “一般是粟米和大豆、小豆一年一换,否则田里的肥力不够,一直种粟米的话,肥田也会变成瘦田。”

    寒云觉得应该拿出杀手锏了,提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今年上半年播种玉米、下半年一半种土豆,一半种红薯。然后再组织人从周边的村落运输粪便,制作农家肥。”

    一年两作物轮作,甚至一年两季作物,贾茂是知道,可只能在江南,崖州一带,这里不行,作物过不了冬。

    贾茂赶紧反对:“县公,云阳的冬天太冷,无法耕种作物,另外,县公口中的玉米、土豆和红薯是何物?小民从未听过,就算交州、爱州(今越南北部)、崖州(今海南)都未有过。”

    “伍战你去把马车上的箱子拿来。”寒云从后世搞来了一些样品。

    不多久,桌子上放上了玉米、土豆和红薯。贾茂看得稀奇,凭着土豆和红薯上的泥土大致猜出,是生长在土里,玉米实在不知是怎样的作物。

    寒云蘸了一点水,在玉米前面写了一个十、土豆前面写了一个三十,在红薯面前写了一个四十。

    贾茂瞬间反应过来,亩产量,而且单位是石,若是单位是斤,今天就不用谈此事了。

    “啊,不可能。”贾茂蹭一下跳起来,“绝对不可能。”

    “普通百姓耕作,估计能到其亩产的七、八成,但是由你负责,又用韦家的田地来耕作,我觉得这个数只可能是低数。”

    寒云很肯定,韦家田地的熟土层起码比别人的田深了三成,这就是高产的基本条件,也是以后改种水稻的基本条件。

    “作物的口感如何,如果作物只是高产,口感不好,也没啥用。”

    韦弦终于能搭上话了,指着土豆说道:“这个我吃过,能烤着吃、煮着吃、蒸着吃,炒着吃,味道非常好,口感细腻。其他两个我也没吃过。”

    寒云指着玉米说道:“这东西和麦子差不多,晒干后打成粉,做法和面粉差不多,自带甜味,能烙饼、做成玉米馒头,还能做成玉米粥。”

    随后解释了一下红薯,其实在寒云的心目中,红薯是准备养猪用的,不过此时不敢说。

    “所以,县公的意思是庄子的田全部种这些粮食,一点粟米都不种?”贾茂感觉是不是风险太大了,万一种植失败了,岂不是整个庄子颗粒无收。

    “不光是庄子,还有一万五千亩的官田也要种。而且在五月底就要收获第一批粮食。你们知道云阳的百姓缺粮,所以今年全部种早熟玉米,庄子二月底播种,五月底、六月初收,其他田地按照春播的三月播种,七月收。”

    贾茂扳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二月底、五月底,天哪,也就九十多天。县公你这不是粮食,是仙物。”

    “所以,贾先生的责任很重,不光要把韦家的五千亩全部按照要求播种完毕,还要教会云阳的百姓,不过告诉百姓,这种叫玉米的粮食亩产只有二石,切记切记。公输先生那边要打造出足够的犁。”

    两人明白为何县公要找他们来,可是一边的李春不干了,县公如此的大手笔怎么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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