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弦的眼光随着打开的纸卷,越来越亮,她看出来了是一种农具,应该是犁地所用。

    此刻她也不在保持什么高冷的姿态,为了看清楚,直接趴在桌上,仔细打量纸上的图案。

    不但有整体图,还有各个面的图,各部件的分解图,全都标注了,但是她看不懂这是什么符号,似曾相识,赶紧拿过李承乾的答题纸,果然一样的符号。

    寒云看出他的迷惑,拿过答题纸,简单介绍了一下阿拉伯数字。冰雪聪明的韦弦听完一遍就明白了,还有如此神奇的符号。

    此时的重点不是在算学上,而是在农学上。她在脑中构思着这把犁在田地里犁地的场景,和各个部件的作用。

    按图上所画,由十一个部件组成。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和使用的耕犁相比,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作用应该是犁架变小变轻,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

    那就是单人单牛,或者一人牵引一人犁地都有可能。

    韦弦猛然起身,对着寒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县公大才,四方佩服。”

    寒云摸了摸后脑,一脸迷惑,自己还没解释改进了什么,有什么效果,这就佩服上了。

    “你……看懂了?”

    “县公标注如此详细,蒙学孩童也能看懂。县公是在笑话四方吗?”

    卧槽,货真价实的云蒙才女,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是书院助教,还能出小学六年级B卷数学题。

    “县公此恩,对韦家太重,四方受不起,还请县公自行奏报陛下吧。”

    寒云赶紧摇了摇头,耐心开始解释:“还记得我刚才说过帮你也是帮我?”

    “四方记得,不知何意?”

    “你也看出此物对大唐意义重大。而我只是一个隐太子官员推荐的待补官员,若不是云阳县现在的乱象,那轮到我来此地做县令。说穿了,就是来背锅的。”

    韦弦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或多或少也是从山长的口里听说一些,不过,隐太子和当今陛下的恩怨,她倒是清楚一些。

    心里盘算,原来云阳令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美好,随时都会掉脑袋,不禁有点担心起寒云。

    寒云继续说道:“而我家世并无根基,如今寒家早已没落,也就剩下我一人。”

    寒云此话让韦弦顿感心有戚戚焉,都是孤儿在世,不,应该是县公更凄惨,至少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未想县公家世如此,触及县公伤痛,四方深感愧疚。”

    “无妨,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只怪我年少不懂事,白白浪费了光阴。”寒云好想说,寒家比你想象中还惨,已经没了。

    韦弦有点不解,竟然如此岂不是县公更需要这个功绩和爵位了:“如此,县公更应该亲自奏报陛下,为寒家光宗耀祖才对。”

    “非也,非也。一来我寒家从未干过农作,只是放租不算。而韦公不同。我见过韦家的田地,可以说是大唐建的最好最肥田地。故而,此物从韦家献上才说得通。”

    “另外,我寒云就独身一个,也没有什么值得被人窥伺的东西,而你和幼弟韦坚就不同了,家里的五十顷良田会引来多少豺狼。你至亲之人尚且惦记,何况他人。是故,韦坚更需要这个爵位来守住家业。”

    韦弦顿觉通透,看似一件光宗耀祖的功绩,稍有不慎便是灭门绝户的惨剧,每一步都需精心谋划。

    “四方懂了。也只有韦家可以名正言顺。县公的意思恐怕是说此物乃先父钻研而成,由小弟韦坚献上。”

    “聪明,这就叫你好我好大家好。韦公一世英名岂能才研制一个改进的犁,还有其他才对。”

    寒云已经想到把什么玉米、土豆、红薯、高产粮食、水车,反正后世乱七八糟的粮食、蔬菜,农业技术、农耕工具全都算在韦公头上。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就叫死无对证。

    “就此犁改进已经惊为天人了。听县公的意思,还有其他的?”

    四方很好奇看着眼前的男子,精通算学、农学,估计文采也是极好的,胆子还不小,和太子相处如朋友,顶着国公宰相的脸怂。

    寒云看了看四周,装出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要在韦家的田里一年种两作物,上年种玉米,下年种土豆。”

    “玉米、土豆?四方从未听说,古籍中也无任何记载。玉米可是江南大米的一种,土豆可是大豆的一种?”

    “都不是,这是韦公培育的新品种,玉米亩产十石,土豆亩产三十石吧。都是粮食,比粟米好吃,管饱。”

    哗啦,韦弦软坐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她随父亲从事农作,自然知道两种作物的产量对大唐意味着什么,关键还能在一年轮作。此刻只觉得,双腿发软,四肢无力,脑袋嗡嗡作响。

    那刚才县公说付租每亩二石,就不是玩笑话了。想到这里,脸上露出迷惑的眼神。算起来,租粮收的太少了,不过一瞬间后,韦弦抛掉了这个想法。

    寒云却察觉出来,明白她想到什么,解释一下:“本来嘛,租韦家的地一年亩收粮食四十石,却只是给了两石的租粮,有点太少了。但是这些多出的粮食是为今年的灾年做准备。不仅仅是云阳县,到时候恐涉及整个关中。”

    说到这里,寒云突然傻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就像是小孩子不小心说漏了嘴一般。心里直呼卧槽,把未来的事说出来了,这特么才二月啊。

    扑哧,韦弦见寒云小孩般的动作,不忍又笑出声来:“县公好如孩童,言出心声,慌而堵嘴,岂不是不打自招。关中本易大灾,县公未雨绸缪,未尝不是为官之道,爱民之心。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完,韦弦起身行了一个女子礼。

    “这个嘛!怎么好意思呢。小意思,不足挂齿。”寒云心里得意,我要是把后世神仙手段拿出来,你还不得五体投地啊。作弊啊,妥妥的作弊。但是爽。

    寒云此刻整个人都是飘的,见事情说得差不多,再缠着就失礼了,于是说道:“估计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搅韦娘子休息了,这就返回,具体事宜,近日内请韦娘子带令弟前来县衙详谈。”

    “四方遵命,定带小弟前往。县公,小心。”

    “砰!”寒云转身直直撞在门上,不禁爆出一句:“卧槽,谁特么把门关上的。”

    门外陈文信和熊二一听,好心办坏事了,本想着悄悄把门关上,让县公和韦娘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好好述说心声,谁知县公晕头晕脑出来,路都不看,直直撞上。

    扑哧,看着寒云的囧像,韦弦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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