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柚邀请的本只有凌昭昭一人,没成想她竟是凌降曜亲自送来的。

    她拉长着脸,不高兴地下了马车,“哥,萧疏隐都走了,你还要限制我的自由?”

    自从上元节拒绝萧疏隐后,她哥哥就把给禁足了。

    这回姜青柚相邀,她看到哥哥答应,原先还以为终于能摆脱他的监视,得一时的快活,没想到连这点距离,凌降曜还非得送她一程。

    凌昭昭很不喜欢这样。

    凌降曜淡淡道:“最近难民南下,甚是不安全。娘把你交给我,我总是得多照顾你些才是。”

    凌昭昭气鼓鼓地别开脸。

    姜青柚小心翼翼地朝着凌降曜行礼,见他没下车,礼貌地道了声:“世子殿下可要饮杯热茶再走?”

    凌降曜略略挑眉,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而过,姜青柚以为他会拒绝,没成想他竟矜持地颔首,真的下了马车来。

    姜青柚一怔,连忙躬身将两人迎上了楼,嘴里小声道:“多谢世子愿意收下我哥哥,一直未曾感激过殿下。我听说您和凌小姐回了柳城,一路胃口不佳,恰好得了个药膳的方子,还请您赏光品鉴。”

    莫敛舟替她跟凌降曜提及此事时,她本是没抱什么期待的,没成想凌降曜竟是满口应承了。

    如今姜青榕随在凌降曜身边,只是今日不曾跟着。

    凌降曜闻言,觑了她一眼,“临行前,黎叔曾叮嘱过我,让我多搭把手帮帮你们。我既应承,举手之劳,到也不算麻烦。”

    他之所以收下姜青榕还真不是如此。

    他可没忘记姜青榕在他的拜师宴上说的那番话。

    他收下人,可没存着什么好心思。

    姜青柚心中感激,领着两人进了雅间,又让人端着早早准备好的药膳上来。

    姜青柚揭开砂锅,她小心翼翼地舀着金黄色的汤水,介绍道,“这是紫苏荆芥鸡汤。”

    “原先黎侯爷中毒伤了根本,需得用用药鸡稳进补,但柳城难以寻到。故而,我就自己在酒楼后面养了一批,这老母鸡就是我用上好的药材精心喂养了半年长成的。”

    “我听说殿下和小姐近来染了风寒,就用紫苏,荆芥,防风,白芷等,细细吊足了一夜。”

    “而这药膳方子是我跟大夫请教而来的,对驱寒痹痛都有效。您二位且尝尝,可合胃口?”

    其实,这是她跟前世的姜映梨府邸里养的女医手里学来的。

    闻言,凌昭昭起了些兴致,抬手接过碗。

    凌降曜曲指点了点桌面,示意她放下碗,嘴里淡淡道,“你倒是费心。”

    “侯爷助我良多,世子和小姐待我也极好,我岂能没良心!”姜青柚低声回道。

    凌降曜觑了眼半开的窗牖,鼻尖闻到若有若无飘来的淡淡檀香臭味,冷冷一笑,站起身,慢慢踱步绕过屏风,走至窗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下首烟雾萦绕的铺子。

    “就这点事,就值当你请了昭昭来?”

    姜青柚脸色一白,没想到他竟会识破自己的计划,她心里一慌,膝盖就有些发软。

    “殿下,我……”

    凌降曜朝她斜睨了眼,姜青柚余下求饶的话就说不出口,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到他身边,两股战战。

    凌昭昭心中又气,只低头喝着鸡汤,对两人的谈话并不感兴趣。

    凌降曜压低了声音,慢慢道,“我且再帮你一回。擒贼先擒王,这铺子背后的东家是姜映梨。”

    他一直令人盯着姜映梨,而对方也没遮掩举动,他自然很轻易地就知道她的小动作。

    照他说,姜映梨的确是个聪明人。

    姜青柚这样的蠢人,确实跟她比不得。

    但同样,凌降曜是喜欢聪明人,但讨厌不受掌控的聪明人。

    姜映梨反抗他,甚至还克扣拖延他的药,这种逼命的感觉令凌降曜很是厌恶。

    不,他不但讨厌姜映梨,他还厌烦沈隽意。

    从前只是因为上官鸿的关系,现在却是因为凌昭昭。

    他需要凌昭昭嫁给萧疏隐来巩固他在侯府的地位,而现在沈隽意,已经成为一个碍眼的存在了。

    姜青柚一惊,她不敢置信地抬眸,愕然之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姜、映、梨!竟是她!她为什么——”

    凌降曜懒得听她们姐妹间的恩怨情仇,他直接打断了她,“我可以替你从根源解决这桩事,但你得替我做一件事!”

    姜青柚回神,她唇齿间都是血腥气,当即回道,“世子尽管吩咐!只要能让姜映梨得到报应,让我做什么都行!”

    凌降曜很是满意,低声慢慢说起计划。

    ……

    其实他可以自己动手,但他如今在赵山长名下,沈隽意又是他的师叔,他于情于理不能沾手。

    但姜青柚不同,她是女子,又与姜映梨夫妻有仇怨,更重要的是她够蠢。

    有她这样的靶子去出手,与他而言,能维持手上干净,何乐而不为!

    等到送走凌降曜兄妹,姜青柚是越想越气,哪怕有凌降曜嘱咐的计划,她依旧难以保持冷静,她在屋子里绕了许久圈,心情越发汹涌澎湃。

    最后,她终于按耐不住,跑去了盈泰堂。

    若非凌降曜说,她都不知道姜映梨竟能开出一间这般大的药铺。

    看着络绎不绝的病人,再想想自己那门可罗雀的酒楼,她恨得牙牙痒,忍不住冲进了医馆。

    “姜映梨,你真是不要脸,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坑害我!”她边骂边对着围观的病人们道,“你们别被她骗了。她根本不会医术,仔细她把你们都给治死了!不信,你们且去天水村打听打听,她姜映梨是个什么东西!”

    姜映梨刚给一位病人看完病,见到姜青柚来发疯,她挑了挑眉,跟病人嘱咐了一番,这才施施然站起身。

    她走到姜青柚身边,扬起手,一耳光迎面扇去。

    “啪!”

    “脑子清醒了?”

    姜青柚不敢置信地捂着脸,“你,你打我?”

    从前她跟姜映梨吵架,从不见她动过手,现在她竟敢打她。

    姜青柚一时都有些懵。

    姜映梨语气冰冷,“打你就打你,还要挑个黄道吉日?”

    她懒得跟姜青柚掰扯,直接薅住她的头发,一边将人往门外扯,一边回头对愣住的温袖道,“我办点事,剩下的病人交给你了。”

    温袖怔怔然应声。

    姜映梨在她眼里,从来都是笑意盈盈,她少见她这般生气的时候,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姜青柚被她扯得头皮发疼,直到被丢到后巷,撞上墙壁,她才得以摆脱辖制,她捂着散落的头发,恨恨地瞪向罪魁祸首。

    “姜映梨,你到底在干什么?棺材铺是你开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还想问你呢!姜青柚,莫敛舟的事且不提,你给我下猪草,后来又跟绣衣使告状,这桩桩件件,我也想问你为什么?”

    “就如你所言,我们好歹算是堂姐妹,你我何仇何怨,你为何非要逼‘我’去死?”

    姜映梨边问,目光边紧紧锁着姜青柚。

    这不仅仅是她的疑问,更是原主至死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一个屋檐下的堂姐妹,最多抢抢头花,打打小架,何至于上升到这种狠毒的地步?

    姜青柚一噎,对上她极具有穿透性的视线,她方才的气势顿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来问你的是棺材铺的事,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姜映梨见她狡辩,冷冷一笑,“做生意各凭本事。我看地方风水极好,格外适合做棺材铺子。”

    “你、是、故、意、的。”姜青柚咬紧牙关。

    “是,我就是故意的。”姜映梨俯下了身,轻轻拍了拍她楚楚可怜的小脸,语气温柔,“你不也是故意的吗?我这个人向来眦睚必报,今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你提前适应适应。”

    姜青柚不愿意说没关系,她并不在乎她的理由。

    姜青柚被她冰冷的眼神所摄,只觉得瞬间仿似被什么猛兽盯住,浑身寒毛都一一竖起,眼看她转身离去,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姜映梨!”

    “她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姜映梨脚步一顿,她回身望来,意味深长道:“你也与曾经截然不同。”

    姜青柚一怔,心口骤然发虚,她有心想再问问她是不是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

    可话在喉咙口翻滚,却是如何都问不出。

    若是姜映梨当场承认,她该如何接话?

    要是姜映梨直接去找莫敛舟怎么办?

    那她做的这些又有何意义?

    是的,姜青柚也知道,自己做这些不地道,可人都是自私的。

    她不过是想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姜映梨已经在上辈子享受过富贵荣华,权力巅峰,这辈子轮到她又有什么不妥?

    这般想着,她逐渐理直气壮起来,等到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了姜映梨的身影,只余她隐隐作疼的脸和头皮。

    她捂着肿胀的脸,想起凌降曜说的那番釜底抽薪的话,咬紧了牙关。

    既然姜映梨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姜映梨回到盈泰堂时,病人已经少了一圈,温袖偷偷瞧着她,“东家,您没事吧?”

    姜映梨拍了拍手,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温袖松了口气,低声道:“刚才您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姜映梨:“旁人寻衅,总是得尽快处理的。咱们这又不是菜市场,让人家在这叫骂,还做不做生意了!?”

    主要是她懒得跟姜青柚掰扯,这是她的店铺,哪里容得她在这放肆地败坏她的名声!

    姜映梨不喜欢暴力,却也不排除以这样的手段叫人闭嘴。

    特别是姜青柚这种就喜欢嗡嗡作响的恶心虫子!

    “……上回找茬的大婶,您不是都报官处置的吗?”温袖还是头回见她动手。

    “此一时彼一时,咱们要因人制宜。”姜映梨不欲讲跟姜青柚的过往,只扭头看向孟桥,“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东家的话,前儿个我又联系到一批粮食,已经送到了后院。”孟桥不大理解她为何突然屯粮,又说道,“东家,我们近来生意极好,药材已经消耗了不少,恐怕再坚持个把月,就得补充了。”

    姜映梨颔首,“我联系严公子,再叫陈家送一批药材来。”

    ……

    ……

    二月二十日,是县试的日子。

    这日,众人都起了个大早。

    沈隽意和姜青檀早早睡下,天擦亮他们就起身,开始翻看考篮里东西的准备情况。

    姜映梨难得早起,亲自做了一锅窝窝头,没办法,考试期间只能带水和简单的食物,比起去外面买东西,还是自己做的东西更干净放心。

    毕竟是大日子。

    她将窝窝头用两个白布袋子装着,同时又将两个水囊递给他们,探头打量着他们的考篮,“考引和笔墨纸砚可准备妥当了?”

    科举考试查探不比高考轻松,是不准夹带任何带字的私货。

    考篮是统一发放的镂空竹编篮子,里面只放着薄砚和用惯的笔墨,挖补刀和浆糊,连稿纸都不曾有,再将窝窝头和水放上,倒是也井井有条,应有尽有了。

    沈隽意颔首,“已妥当。”

    姜青檀很是紧张,他翻看了半天东西,最后才哭丧着脸道,“我,我也好了。”

    “那就吃饭。我做了粥,今天吃点清淡的,等你们考完回来,咱们再吃大餐。”

    等用过早饭,姜映梨就送了两人去考场。

    县试就在柳城考,考场设在县衙附近的玉山考棚,是由知县亲自监考的。

    考虑到进场要排队验身,所以几人出发得很早,但饶是如此,到了现场时,已经是乌泱泱一群人。

    考棚前已经排成长龙,郁齐光和史霜客也在,觑见他们,连忙招手示意。

    “阿隽,阿檀,我们在这!”

    随着他们的说话声,引来不少学子朝这边张望,然后不知是谁主动的,陆续有学子上前来打招呼。

    “沈隽意,这回你可得加油啊!我们可都压了你的,莫要叫我们失望啊!”

    “是啊,沈隽意,我们书院就靠你了!”

    虽然说得似是吉祥话,姜映梨却敏锐地察觉出有异,她皱眉道,“他们怎么有些奇怪?”

    郁齐光撇嘴,“学院里不少同窗都知道阿隽拜入上官大人名下,不少人心里都藏着妒忌,都在赌阿隽能不能考个小三元出来,还私下开设了赌局。”

    “我看他们就没安好心。不管阿隽这回中不中案首,他们总是有话说的,中了只会说理所应当。”

    “要是没中,又该说阿隽愚笨,抹黑了上官大人的名声。”说到这,郁齐光就生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居心险恶的,叫我知道了,定然不轻饶了他。”

    “阿隽,你可别上当,莫要被他们影响了心情。”

    姜映梨还真没想到有这一茬。

    这不是搞人心态吗?果然,无论什么地方,存在人就存在着嫉妒和暗斗!

    她扭头看向沈隽意,见他表情冷淡,顿了顿,她真诚道,“沈隽意,尽力就行。功名利禄都不要紧,实在不行,还有我呐!我能养你!”

    沈隽意:“……”

    在她心里,他这般脆弱吗?

    “答应你的话,我自是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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