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此话一出,所有官员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刘壁更是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说话,大殿内陷入死静。

    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众人惊骇的是,这位建宁郡王,居然敢在大殿上抨击右相?

    右相的权势已经积累十数年,打击对手毫不留情。

    连韦坚、李适之等当红大臣,都被他抬手弄死。

    太子被他打击得只能躲在太子别院里抱着胡姬玩。

    这位二十岁的建宁郡王,居然如此出言不逊?

    刘壁想说点什么,但却如鲠在喉。

    李倓这问话,竟然让人挑不出毛病。

    连歪理都没办法反驳这话。

    这帽子已经扣到了对圣人的大不敬上。

    这还怎么反驳?

    李林甫心头一紧,他也是没想到,这位建宁郡王一来,就展开了如此犀利的反击。

    可以说,仅凭这建宁郡王问出的这番话,其胆识已经超过了在场绝大多数人了。

    许多人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开不了口。

    其心志、胆识、魄力,都需要顶尖,才敢在朝堂上,当着李隆基的面,如此质问他最信赖的宰府大臣。

    因为没有人敢确定李隆基的态度。

    这下连李林甫自己也觉得如果不做出回应,今天他这个右相是无法上对天子交代,下对百官交代了。

    “放在往常,这自然是不合乎礼制的。”李林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平静,神态自然,像一个邻家老爷爷一样。

    李倓问道:“右相之意是,今日是合乎礼制的?”

    “今日也未必。”李林甫回答道。

    众人却被他俩一问一答搞得满脑子问号。

    尤其是李亨,他是万万没有料到李倓一来就直接扣帽子,而且扣了一大顶,让右相都承受不住。

    看来自己这个儿子还真有两下子。

    李隆基其实是想发飙的,他怎么可能允许李倓如此质问李林甫?

    不过他还是忍住没有说。

    因为这一幕,他觉得甚是有趣。

    他对这个孙儿越来越感兴趣。

    没有人敢这样对李林甫,李林甫即便被针对,也从来不会落入被动状态。

    当年的张九龄在权术方面也不是李林甫的对手。

    可今日看这一幕,李林甫明显有些被动。

    “为何今日未必呢?”李倓继续问道。

    “因为是建宁郡王你!”

    “因为小王被他们说成是反贼,所以反贼上殿,大臣可痛斥,无需合乎礼仪,右相是这个意思么?”

    “建宁郡王是否是反贼,尚未有定论,是与不是,并非我说得算。”李林甫气定神闲,“是圣人说得算。”

    “既然是圣人说得算,那小王在走进来的时候,就还不是反贼,既然不是反贼,一个大理寺少卿,就敢公开在朝堂上抨击圣人的亲孙儿,太子之子,是反贼!到底是谁给的他这个胆子!”

    鸦雀无声,所有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刘壁面色惨白。

    “刘少卿!你倒是说说,是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我……”

    刚才还非常跳的萧炅、汪缘等人,站在一边,不敢吭声了。

    李倓扫视一周,连王鉷都避开他的眼神。

    李亨往李倓旁边蹭了蹭。

    “建宁郡王,你休要转移了话题!”

    一声呵斥传来,众人的目光落到崔晋身上。

    “是啊,建宁郡王,今日失礼是小,谋反才是大,你以为你靠这点小伎俩,就能瞒天过海?”

    刘壁立刻跳了出来,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话题往这般一转,周围的人也瞬间补充慢了精力。

    萧炅也跳了出来,他大声道:“圣人在上,朝堂诸公在前,今日我等就要看看你如何狡辩,任你巧舌如簧又如何,你滥杀无辜,图谋不轨,好在有正义之士识破你的野心,不远千里奔赴京师,殚精竭虑,也要揭发你的罪行!”

    李倓却说道:“小王原本以为右相是秉公执政、严于律法的贤相,看来是小王错了,这朝堂之上某些人,竟能毫无依据,就随意指责一位皇族郡王谋反!”

    “你……”萧炅大怒。

    却不等他说完,李倓继续说道:“这些人今日好物依据指责一位郡王谋反,明日是不是就要指责因为,后日是不是就要指责太子!”

    “哦,对不住,可能刚才有些人已经指责了!”

    刘壁道:“我们那是……”

    “你们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个姓崔的老不死,为老不尊,教出了一个信口雌黄,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不知死活地跑到江东去见本王,与本王论道几句,就吐血而亡!”

    崔晋听到后大怒,他咬牙切齿地吼道:“建宁郡王,你这个反贼……”

    李倓强行打断他:“本王反贼不反贼暂且不论,崔家倒还真有可能是反贼!”

    “你妄言!”

    “崔皓与崔智当日在苏州,当众羞辱正在分田的保正,那保正是执行的县令的命令,县令代表是朝廷,崔皓与崔智,当日公开羞辱朝廷,又跑到刺史衙门来辱骂本王,本王与他论道几句后,他自己吐血而亡!”

    “你……”

    “当时可真是晦气!”

    “你承认是你逼死崔皓的?”刘壁仿佛抓住了把柄一样,赶紧跳出来。

    “刘少卿可真是蠢得让人震惊啊!”

    “你……”

    “看刘少卿很生气,刘少卿觉得是本王让你生气的么?非也!是刘少卿自己蠢,恰好被本王说中了,所以生气了。”

    “正如崔皓自己无耻,被本王说中了,于是他动怒了,他虚伪的面具被人揭开,真实的丑恶嘴脸一览无余,他自己无法接受,当场气绝而亡!”

    “陛下!陛下!请为我等做主啊!”崔晋当场跪下来了,大哭起来,“陛下!我儿何罪之有,竟被逼死!”

    “你儿无罪么?”李倓却接过话来,“若是你认为自己的儿子没有罪,那看来崔家都有谋反的嫌疑了啊!绝对的反贼!”

    “你说话要讲证据!”

    “那你倒是拿出本王谋反的证据来!”

    “从苏州逃回来的人,都说你谋反!”

    “哦,当时在苏州的人,见到过你儿子的,都说你崔家谋反!”

    “我崔家世代忠良……”

    “那为何如此排斥纸张降价?”

    “因为那是圣人……”

    “因为纸张降价,大量纸张到清河郡,你们崔家就赚不到钱了!你们崔家明明就想赚钱,却满嘴的仁义道德!分明就是想吃人不吐骨头,却还假装成温文尔雅的君子!无耻啊!还有什么比这无耻的!”

    “本王看,崔家之所以如此,崔皓之所以如此,皆是因为你!”

    “我……”崔晋全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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