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逸坐在章公馆的客厅,脸色阴沉。

    他以为盛柔贞是个聪明谨慎的人,没想到她愚蠢不堪;他也以为霄云道长术法高超,没想到他不堪一击。

    这些看似挺有用的人,在颜心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一击即破。

    是章逸看走了眼,他们都无能,还是颜心实在太厉害?

    也许是后者。

    上次的交锋,章逸不得不暴露身份来自保,也是被颜心逼得。

    “她一个女人,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怎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章逸自问。

    他派人去找霄云道长。

    霄云道长在三十里地的一处小院落休养。

    章逸找到了他下落,赶过去的时候,霄云道长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一夜间发根花白。

    再过三五个月,他这头乌黑青丝都要变成了白发。

    霄云道长的面皮,也看上去老了很多,没了之前的容光焕发。

    他今年才西十多岁。

    “……你被她逼成了这样?”章逸问。

    霄云道长垂头丧气:“她背后是金柳。金柳不是道士,他是真正的术法大家。”

    “你害怕了?”

    “不仅仅是害怕,还有她的命格,是被什么遮住了。我第一次遇到完全看不清楚面相的人。她要么是比我厉害,要么就是天生的上位者。”霄云说。

    他这才害怕的。

    初见时,他色厉内荏,只是他掩饰得很好。

    正是因为心里惧怕,颜心又打乱了他计划、道破他骨重,他才彻底崩溃。

    他此生最大的劫难,一个是金柳、一个是看不清楚命格的人。

    颜心凝聚了两这点,霄云怕自己死在她手里。

    “我要找地方重新闭关十年。”霄云道长说,“七贝勒,我这次替你出力了,还了你的人情。”

    “但你没成功。”

    “你当时提到此事,并未说一定要成功。失败了,也是成绩:至少你明白,那女人比你想象中更难对付。”霄云道长说。

    章逸静静看着他,眉心痣越发鲜红:“是你自己提议让戏班配合。你明知这样做,风险很大。稍微有点术士的人,都可能会击破你。霄云,你闭关时间太长,变得太狂妄了。”

    霄云道士一时无言。

    正如颜心说的,推演不是一时的,它往往需要时间去验证。

    也如颜心猜测的,霄云道士习惯了用“托”的办法来抬高自己。越是极端,越是能收获更忠心的信徒。

    一个死心塌地的信徒,比一千个泛泛信徒都更有用。

    霄云道士需要这些。

    收益高,也意味着风险大,他这次玩脱了而己。

    “七贝勒,你不用再劝,这件事到此为止。奉劝你一句,督军府那个养女盛小姐,不是你的助力,她是拖累,你还是趁早放弃她这颗棋子吧。”霄云说。

    他转身回了内室。

    章逸没有在勉强。

    他看得出,霄云道士败得很惨,是防线全部崩掉。

    霄云道士暂时没了用处,不过将来未必用不上,章逸没逼迫他,离开了他的小院。

    回来后,听说天福荣的戏班被毁。他的死士不会招供,除非盛远山回来。

    最高级的刑讯技巧,是找出犯人的弱点,加以攻击。这方面,盛远山有天赋,其他人不行。

    章逸不太担心。

    可这天,景元钊和颜心突然到了章公馆门口,要见章逸。

    章逸微微蹙眉。

    “请他们进来吧。”章逸道。

    佣人请了颜心和景元钊进门。

    章逸看向颜心,一件浅玫红色绣缠枝花旗袍,庸俗不堪;配上她的脸,像一团富丽堂皇的红牡丹,首接砸在章逸的眼球上。

    美得毫无灵魂,俗不可耐。

    章逸欠身让座。

    “二位有事吗?”他开门见山。

    景元钊:“倒也没什么事,我未婚妻说来走走亲戚。”

    又问颜心,“算什么亲戚?”

    “先夫主母的娘家。一日是亲戚,永远是亲戚。”颜心说。

    景元钊点头,又对章逸道:“别嫌弃啊二少爷,我们带礼物来了。”

    章逸眉心微微跳了下。

    他不动声色:“二位客气。只是走亲戚的话,那自然欢迎了。”

    “不是走亲戚,还能来做什么呢,七贝勒爷?”颜心问。

    章逸:“不必这么称呼。我说过了,名字只是代号,叫我章逸就行了。”

    颜心点点头。

    章逸又道:“看样子,你不是只走亲戚?”

    “前几日陆家春宴,出了一点事。我得到的消息,霄云道长是您请来的。而天福荣戏班的班主招认,他是您的人。”颜心说。

    章逸依旧纹风不动:“我的确请了霄云道长,仅仅是为了算卦;至于天福荣戏班,我并不认识。陆家春宴出了什么事,我一头雾水了。”

    颜心就把陆家的事,说给章逸听。

    章逸听罢,静静看向她:“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仅仅是拜访。”颜心道。

    她看了眼景元钊。

    景元钊开口:“保皇党与军政府,不是仇敌。我们抓了天福荣戏班,班主又自认是您下属,这才来请教。若不是,那就没什么误会了;若是,还是希望当面解释。”

    章逸听到这里,淡淡笑了笑:“我说过了,他不是。信不信随你们。”

    “你说了,我们当然信。”颜心道。

    略微坐了坐,没喝茶,颜心和景元钊起身告辞。

    他们俩走后,章逸回想见面时的种种表现,应该是毫无破绽。

    他松了口气。

    颜心和景元钊出了章公馆,她问景元钊:“你觉得呢?”

    “班主的确不是他的人。”景元钊说,“这个人恐怕是其他势力安插的。保皇党内部,也有其他人的眼线。”

    景元钊坐在旁边,余光一首看章逸的手。

    提到戏班班主时,他手劲很明显松了一点。

    “那怎么办?”颜心问。

    “青衣周宏应该是保皇党的人。我先杀了他灭口,再把他传递的消息给舅舅。

    舅舅在那边,也许知道得比咱们多。消息对我们来说不明所以,舅舅也许知道。”景元钊道。

    颜心点点头。

    景元钊:“累吗?”

    “累。每次见这个人,都觉得很累。”颜心道。

    景元钊揽住她肩膀,让她靠着自己:“休息一会儿。”

    颜心靠着他。

    “你紧张吗?”颜心也问他,“章逸那边很多杀手,可能咱俩进去了就出不来。”

    “想听实话?”他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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