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转眼十年过去。

    十年时光,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抵已是小半个人生。

    对于修行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而已。

    此时晚秋已过,初冬将至。

    永安二十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落在长安城,在青砖红瓦上铺上一层薄薄的细碎雪花。

    长安街头行人步履匆匆,紧紧裹住身上的棉袄,想要挡住不管灌入的寒风。

    有人偶尔抬头,看着昏沉阴暗的天幕小声咒骂。

    也有人神色担忧。

    生怕那锅盖一般的天幕忽然就给塌下来。

    当然更多的则是懒得理会,反正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顶着,日子总要过下去。

    拎着酒壶去街上沽上两斤烧刀子,驱驱寒气!

    等醉意一起,就指天呵地,开始咒骂那不长眼的老天爷。

    永安十三年,大荒甲子将崩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唐朝廷极力掩盖,出动听风楼缉捕传播流言的碟子,可惜效果甚微,甚至越遮掩流言传播的越快。

    直到最后就连皇宫白玉京都风声鹤唳,谣言四起。

    李承安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彻底放弃挣扎!

    如此,大荒将崩的消息已然人尽皆知。

    李承安不在乎流言。

    他在乎的是,这个流言的矛头直指陈知安和他身后的那道影子。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民间有谣言,说大荒之所以会天崩,是因为大荒出魔主,潜藏于渊,想要炼化整座天下以求长生。

    引得苍天震动,道则不稳,要降下雷霆之怒!

    而陈知安,就是那魔主选中的代言人。

    他为大荒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那魔主现世做准备罢了。

    陈知安是欺世盗名之徒。

    是欺天之贼,是乱世之祸源。

    他会将大荒彻底埋葬。

    甚至大荒数百亿生灵,都将被魔主祭奠。

    成为他踏上长生之路的垫脚石。

    这个谣言初时无人相信,可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暗中又有诸天势力推波助澜,人们渐渐也就信了。

    毕竟人言可畏。

    流言四起时。

    连假的都会变成真的。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也不算谣言。

    流言将陈知安打落神坛。

    名声毁誉参半。

    就连青楼都受到牵连。

    往日热闹非凡的月牙湖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让人奇怪的是。

    陈知安对这些谣言似乎半点不在乎。

    不消说解释。

    甚至连个回应都没有。

    他最后一次出现。

    还是送弟子柳如烟前往道门,陪仙武道门缥缈仙子在大荒游历了半个月。

    此后便彻底消失在世人面前!

    ......

    “长安越来越冷了!”

    长安城金科巷,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公子负手走在街头。

    那锦袍公子面容算不得俊美,或许是常年身居高位的缘故,一双眸子不怒自威。

    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

    只有脸上偶尔浮现的几分轻佻,才让他多了几分生气。

    他负手走在街头,气度非凡。

    就像是在逛自家后院。

    看着冷清的街道和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听着耳边偶尔响起的咒骂声。

    原本平静的眸子渐渐泛起几分烦躁之意。

    不知走了多久。

    他忽然止住脚步。

    转身看着身后佝偻着身子留着一小撮胡须的中年男人,眼底烦躁更甚。

    “听风楼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那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僵,苦闷道:“公子,您知道的,对那位爷来说,他要是不想出来,奴婢就是把大荒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啊!”

    “废物,要你何用。”

    锦袍公子冷哼一声,抬脚向一座府邸走去。

    中年男子赶忙跟上,取出一块腰牌给那府邸前的门房,又附耳说了几句。

    那门房见到腰牌,脸色微变,飞快跑回府上传信。

    不多时府邸中门大开,一个老妪走出,恭敬将那锦袍公子迎了进去!

    这府邸。

    正是西伯侯府,陈留王妃李西宁的娘家。

    进入府邸后,锦袍公子原本有些烦躁的表情尽数敛去,脸上挂起笑容。

    一路小跑,搀扶起正从大堂迎出来的老太君,埋怨道:“老太君,您身体抱恙歇着就好,我又不是外人!”

    “老身见过陛下。”

    老太君任由他搀扶着,声音有些嘶哑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有劳陛下走一趟!”

    “西伯侯府满门忠烈,为大唐付出良多,承安就算再荒唐,这一趟也是必须要走的。”

    这锦袍公子,自然就是大唐皇帝,如今的大荒人皇,李承安。

    陈知安这些年销声匿迹,又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当初那些信任他的人也渐渐产生了动摇,而那些本就对陈知安不满的人则变本加厉。

    恐惧使人疯狂。

    对死亡的恐惧,让许多人忘记了陈知安这些年做的事。

    也忘记了那位陈留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们不敢招惹陈留王府,更不敢招惹青楼。

    于是将目光对准了一门子寡妇的西伯侯府。

    这几日朝中已经有好几拨大臣上书,弹劾西伯侯府拥兵自重,把持岷山关边军,以权谋私,私通外敌,意图谋反。

    要请旨捉拿余老太君。

    而民间也有人暗中挑拨,聚众闹事,围在西伯侯府门前喝骂,更有国子监学子嚷嚷着要清君侧,逼西伯侯府交出兵权。

    这些弹劾并非空穴来风。

    除了私通外敌意图谋反外,其他事其实并不算冤枉西伯侯府。

    虽然自西伯侯以身殉国后,西伯侯府已经没有直接统辖岷山边军,但所有人都知道,岷山边军是西伯侯府的, 只要余老太君一日不死,那三十万边军就只会听从她一人的命令。

    这是西伯侯府用一条条生命换来的忠诚。

    当年武德心机何等深沉,可最终也没能成功将岷山边军彻底握在手中。

    长安城流血夜。

    老太君身披甲胄,只是在在岷山关竖起大纛,三十万大军便改旗易帜。

    至于以权谋私。

    走私这种事儿西伯侯府已经做了很多年。

    不止西伯侯府,整个大唐诸侯,没有一个干净的。

    这一切。

    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

    只是朝堂倾轧本就如此,如果李承安不想动西伯侯府,那西伯侯府就是满门忠烈。

    如果李承安动了心思。

    那么那些弹劾,就是递给他的杀人刀。

    刀若举,西伯侯府便是叛国者,是大唐的罪人。

    这是朝臣对李承安的一次试探。

    面对那些弹劾,陈知安表现的格外沉默,坐在小桌子上的苏如也是如此。

    他们的沉默让那些大臣受到鼓舞。

    这几日弹劾西伯侯府甚至弹劾陈留王府的奏章如雪花般飞入暖朝阁,朝堂风波诡异!

    “老太君,委屈您了。”

    搀扶着老太君坐在躺椅上,李承安忽然长揖行礼,愧疚道:“这几年大荒动荡,诸天宗门都往朝堂伸手,想要乱我朝纲,我大唐朝廷已经快不属于大荒了,所以这一次承安得借您这把刀,斩一斩他们伸进来的手。”

    “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子本分。”

    老太君苍老目光看着李承安,眼底古井无波,许久之后才缓缓道:“陛下,如果需要的话,老身可以死!”

    李承安神色微怔,摇头笑道:“没到那一步,老太君不用担心,说到底这座天下又不是我李承安一人的,真到我收拾不了的地步,知安那混蛋总不能看着我死。”

    似乎勾起了某种回忆。

    老太君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沉默许久后,她才缓缓问道:“陛下相信吗?”

    李承安问道:“相信什么?”

    老太君幽幽道:“相信那个流言,陈知安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给魔主降世做准备,他是欺天之贼,是乱世之祸源,是大荒天下的掘墓者!”

    李承安忽然笑了起来。

    “我宁愿相信他是一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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