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早晨,慕容玥前脚刚出王府,皇宫里的人后脚就到了,说是太后召金宝儿入宫问话。

    孙清扬从容去了,小翠几人急得赶紧叫人去通知燕王。

    太后依旧是在上次撮合燕王和张婉儿的偏殿茶室中召见的孙清扬,只是这次穿着比较随意。

    孙清扬实在是不喜跪地磕头,但现实所迫,不得不低头。

    这次拓拔太后似乎并不想为难她,等她行过礼后,便让她起来,指着右手边先前张婉儿坐过的位子道,“你且坐那儿吧。”

    孙清扬方入座,又听她不紧不慢问,“可会做茶?”

    “民女每日所饮之茶只以滚水冲烫而成,并不会煮茶。”孙清扬如实回答。

    “冲一杯让哀家尝尝。”太后漫不经心道。

    孙清扬心想她必是因为慕容玥要去三江的事才召自己入宫的。

    茶具一早已准备好,壶中水已沸。她提起壶,温器、投茶、润茶、泡茶、奉茶一气呵成。拓拔太后看着也挑不出毛病,虽然她这冲茶方式与张婉儿煮茶方式全然不同,却也极具美感,动作流畅,大开大合,让人赏心悦目。

    看着她奉上前来的茶汤碧绿清透,冒着一股子清雅的芬芳,拓拔太后接过茶,啜了一小口,虽无煮出来的茶汤有滋味,却也满口生香,且高爽清朗,别具一格。

    太后搁下茶盏,又问,“识字吗?”

    孙清扬点头,“识得。”

    “我听说你平常喜欢读书,可有此事?”太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缓缓问道。

    孙清扬依旧点头。她不明白今日拓拔太后葫芦里卖什么药,所以尽可能谨言慎行,免得行差踏错,又给慕容玥惹麻烦。

    “都读哪方面的书?”拓拔太后还是嫌她冲泡的茶水太过寡淡了,另外叫人另煮。

    “人物传记,游记,史书都读。”孙清扬如实回答。

    太后眉头微挑,“这样吧,哀家宫里头有几部《女则》、《女戒》、《女训》回头你带回去,好好钻研一番,好好对照一下,自己差在了哪儿。”

    孙清扬表面上不卑不亢地领旨,心里却明白对方这是要出招了。

    “听说你老家在晋阳?”太后坐久了难免乏累,身边的宫人取来隐嚢,她便歪着身子倚靠着。

    孙清扬硬着头皮称是,然后就听拓拔太后不紧不慢道,“哀家派人去过晋阳金家,他们的确有一女儿叫金宝儿,可是那孩子在三岁时就已经夭折了。这事,你怎么解释?”

    孙清扬心头一跳,顿时头皮发麻,果然这拓拔太后是个厉害的角色。于是不得不俯首跪地道,“民女实属不得已,方才冒名顶替晋阳金宝儿的,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不得已?好一个不得已。你可知道欺君罔上是何罪?”拓拔太后声音陡然拔高,发髻上的金步摇晃动起来。

    孙清扬趴在金砖墁地上,两眼死死盯着那金砖,上头的花纹无比细致,只是这砖较平常的砖来得冰凉,她的双手扣在金砖上,只觉一股股寒意浸入掌心,而背后则已然冒出了冷汗。她明白,无论是南朝还是北朝,欺瞒太后绝对都没有好下场。

    “民女其实是个孤女,养父姓金,乃南朝一做绸缎布匹生意的商贾,这些燕王殿下都知晓的。民女之所以冒名晋阳金家女,实是因为三月前,民女一次外出,偶然搭救了彼时还是何家小姐的兰惠妃,何夫人为了女儿名声,这才安排了民女这一身份。”孙清扬半真半假说道。供出何府,并非她所愿,而是因为她知道,拓拔太后能查她的真实身份,一定早就查出来了她跟何府因何结缘,必定早就知道了何金兰被掳之事。

    末了,她还特意加了一句,“民女因自己是南朝人士,怕来了北朝遭歧视,故而也就默认了金宝儿这个身份。一切请太后明查。”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不管你是晋阳金宝儿还是锦州金宝儿,且再问你一句,你接近燕王的目的何在?”

    “如若民女说自己与燕王殿下确实是相爱的,您信吗?”孙清扬抬头看向拓拔太后。

    “哼”拓拔太后冷笑,“你这等卑贱女子的手段哀家见多了,眼下宫中还摆着一尊在那儿呢。先是楚楚可怜,之后扮猪吃老虎,再就是原形毕露。你以为哀家上过一次当,还会有第二次吗?”

    孙清扬低下头,咬了咬唇道,“太后难不成忘了,咱们是有言在先的,你许我半年时间留在燕王殿下身边的。”

    拓拔太后的声音再度传来,“如果燕王没有为了你而自愿请命去三江,哀家是会许你这半年的。当时你自己承诺的,会老老实实在燕王身边,不会作妖的。可是你食言了,那又有什么理由让哀家遵守承诺呢?”她的语速永远是不紧不慢的,但却无时不刻透着威严与压迫。

    太后要逼走孙清扬的用意很简单,那就是孙清扬一旦走了,那么慕容玥就没有理由上战场了,如此她也就放心了。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为一个卑贱的女子以身犯险呢。

    慕容玥就在孙清扬要答应拓拔太后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冲进了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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