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言怔愣地看着邹棠似要将她看穿的眼神,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邹棠的脚步顿住,离冷清言三步之遥,她看着冷清言退后的位置,仿佛看到了她触不到的壁垒,是用来防止她接近的。

    她喉头哽塞,胸口淤堵,刚刚鼓起的勇气被消减了大半,她想这一定是她最后的勇气了,如果她的猜想错了,如果她曾以为的那些错过都只是臆想,那她绝不再对冷清言抱有幻想,有所留恋。

    她垂眸看向冷清言的左手,艰难张口“你的戒指呢?我是说婚戒”

    冷清言立刻交叠双手在身前紧握,垂眸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该不该解释,只知道一旦这个话题被撕开一个口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可她

    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只能说谎“收起来了,干活不方便”

    邹棠哑然失笑,勾起了泛着苦涩的嘴角“我还以为你离婚了”

    冷清言紧抿着唇,不敢接话。邹棠耸了耸肩卸下肩膀上的力气,故作轻松道“需要我帮你收拾你吗?”

    “不用了,已经够麻烦你了”冷清言下意识地拒绝,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欠下了人情总要偿还,她没有社恐,但也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更不知人情是在欠与还的一来一往中建立,意气相投的人会成为朋友,只有利益往来的人会成为另一类'朋友'。

    但这只是她的习惯,她万没有想到这在邹棠看来不仅是拒绝,还是别再来纠缠。

    “好,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听不出任何语气,冷清言倏然抬眼,却只看到了邹棠的背影。

    她潜意识里认定了邹棠会像之前突袭到别墅时一样找各种理由留下来,所以当听到完全相反的回答时她意外,惊讶,还伴着强烈的失落感。

    心尖微微颤动着,冷清言动了动嘴唇,向前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到玄关不过几步的距离,邹棠走得很慢,她走路时一向腰背挺得笔直,下巴也会微微上扬,此时却垂着

    头,有些佝偻,高瘦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她握住门把手,闭了闭眼,下定决心后转身看向了冷清言。

    “之前。。 . ”邹棠顿了顿,咽下心中汹涌的酸涩,绽放

    了她认为在此时最适宜的笑容“之前的事情,过去的就都忘了吧,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毕竟你是我哥的合伙人,我们又是邻居,以后可能会经常碰见,装作不认识也不太可能,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也不会越界,其实你不用这么怕我,虽然我喜欢女人,但不是对所有女

    人都有感觉”

    冷清言怔愣着,心脏骤然缩紧,指尖都在微微发麻,邹棠礼貌又客气的笑容与之前的赌气不同,莫名透着一股冷漠与疏离,像是在划清界限一样。

    和在游乐场时一样,又是突如其来的整理关系,划清界限,还用了怕这个字,回忆鲜明地在脑海中掠过,冷清言突然想到了邹棠在游乐场时的反常。

    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我没有害怕。。 . ”她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哽住了,

    邹棠所表达的意思和她之前所想几乎是一样的,只不过多了一层邻居关系而已。

    这不是正合她意么?“没关系的,我都明白”邹棠笑了笑,垂下了泛着哀

    伤的眼眸,推门离开。

    她不需要安慰,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然后重新变回原本的自己。

    回到家,邹棠走进卧室,拿起了放在枕边,冷清言送她的玩偶熊,玩偶熊身穿的白大褂口袋里依然放着那封感谢信,她拎着玩偶熊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有一个垃圾桶可以装得下,可是将玩偶熊装进垃圾袋时她又犹豫了,可怜的玩偶熊无罪,有罪的是送她玩偶熊的'贼',可是'贼'并没有从她这里偷走什么,是她自己送出的,人家不要而已。

    当初盛装玩偶熊的购物袋她依然留着,她在衣柜里找出购物袋,连同玩偶熊一起,收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

    搬家是大工程,收拾整理也是,冷清言将打包装箱

    的行李-一打开整理,却在最后一个箱子前停住了,纸壳箱上用记号笔写了一个Z,里面装着邹棠送她的玩偶熊,还有装着折叠伞,手持小风扇和猫耳发箍的纸袋。

    她的衣服不是很多,卧室自带的衣帽间一半还空着,她抱着只比玩偶熊重一点的大纸箱走进衣帽间,想要原封不动收起来却犹豫了。

    21天就可以养成一个习惯,而这个大玩偶熊已经陪伴了她一个月零21天,每当她回到卧室的第一眼就会看到玩偶熊,睡前看书的时候会靠着玩偶熊,睡前还会摸摸玩偶熊垂在床上的胖手。

    不仅成了一种习惯,也是一种陪伴。冷清言从纸箱里抱出玩偶熊,再一次让玩偶熊独占半个床头,卧室瞬间变得温馨,宽大的双人床也不再空旷。

    汗水早已被空调吹干,冷清言坐在床边,无力地仰倒在了床上。

    从别墅带来的行李已经全部整理好了,但家里很多东西都还没有,例如厨房用品,锅碗瓢盆等等,她本应该查缺补漏,或者去趟超市采购,可她一动也不想动,也没有吃晚饭的心情和胃口。

    顶灯有些刺眼,她抬手搭在鼻梁上,陷入黑暗的同时再一次想起了邹棠的话。

    '之前的事情,过去的就都忘了吧',仿佛在告诉她: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不用这么怕我,虽然我喜欢女人,但不是对所有女人都有感觉',仿佛在告诉她: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没必要避我如蛇蝎,别自作多情。

    的确正合她意。如邹棠所说,她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里,确实经常会

    碰见。冷清言搬来后的一周时间里一共遇到了邹棠三次,扔垃圾的时候一次,取快递的时候一次,在停车场一次。

    邹棠会礼貌又客气的对她微笑,会大大方方的和她打招呼问好,却不会和她同走一段路,也不会和她乘坐同一班电梯。

    就好像她们真的只是认识的熟人、邻居。*

    厨房用品已经置办齐全,冷清言也开始了自炊生活,晚饭后,她偶尔会到小区里散步。

    小区很大,有儿童游乐设施,健身器材,有篮球场、网球场,也有为大妈们准备的小广场,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夜幕降临后的小区很热闹,是她住在别墅区时从未有过的体验。

    经过小广场时,冷清言驻足观看了一会,她想她老了以后应该不会来跳广场舞,于是笑笑离开。

    夜跑的人经过她身边,微风掠过时的凉意散去后只会觉得更加闷热,走了大半圈后她出了汗,身上黏腻又难受,正好从儿童游乐区穿过去是回去的近路。

    她想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小孩子在外面玩耍了,却意外听到了吵闹的声音,她没有感到好奇,也不想看热闹,只是坐在秋千上的背影太过熟悉,让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是,这是小孩子才能玩的,你是大人,你不能

    玩。。 . ”小女孩正昂头,站在秋千前对邹棠说教。

    有人曾质疑夜间不会有蝉鸣,可朱先生说有,还为此写了篇答辩文章,冷清言曾读到过,但具体内容她不记得了,可此时她想她可以替朱先生证明,是有的!而且心越静,听到的吟唱越是响亮。

    可惜世界只安静了一瞬,在她认出是邹棠那的一瞬。

    虽然蝉鸣盖过了小女孩的声音,却盖不住她心跳的声音,她也被心跳的轰鸣拉回到了现实。

    “谁说我大人了?我也是小孩子啊”邹棠双手分别抓

    着秋千绳索,两条长腿交叠,脚尖点地,前后轻轻地摇晃着,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邹棠穿着运动背心和紧身长裤,手臂线条紧实,纤细的腰肢曝露在外,从背后看过去一丝赘肉都没有,两块隆起的蝴蝶骨支棱着,在朦胧的路灯下仿佛要长出翅膀一般。

    冷清言没有看过邹棠的身体,那一晚她不敢看,全程都闭着眼睛,但记得手指攀附在邹棠背上的感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邹棠的孤蝶骨,喉头滑动了一下,心头涌起一股燥意,甚至盖过了闷热的天气。

    “你都这么大了,你不是小孩!”小女孩不服气,据

    理力争。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啊”邹棠晃了晃头,身体也在秋

    千上荡着。

    跟个孩子似的。冷清言失笑,抿了抿唇,紊乱的心跳逐渐平稳。

    “你不是!你就不是!”小女孩气得面红耳赤,刺耳

    的尖叫声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

    其实有两个秋千,另一个秋千上坐着一个小男孩,笑盈盈的,像是在看戏。

    冷清言的第一反应是如果小女孩的家长看到一定会和邹棠发生争执,她走上前想要劝阻,邹棠却笑得很开心“耍赖是没有用的,你想坐的话我们可以猜拳,你赢了我就让你”

    “你就不是!”小女孩再次尖叫。

    小男孩一脸无奈,跳下秋千走到小女孩身边,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我让你吧,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冷清言的脚步顿住,和邹棠同时笑了出来。邹棠听到不同的笑声,下意识地回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冷清言笑得肩膀都在发抖,抬眸时正好对上邹棠的目光,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邹棠勾着唇角微笑,对冷清言轻轻点了点头。她原本是想让秋千给小男孩的,小男孩却不见了踪影,如今只好自己接着玩,等待冷清言离开。

    她自认为最近的心态调整得很好,即使遇到冷清言也可以保持平常心,只是那颗平常心跳得有些快,不受大脑控制。

    冷清言尴尬地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对邹棠礼貌性的打招呼做出反应,看着邹棠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应该识相的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心脏的下坠感明显,不是莫名,她不能再骗自己了,她就是失落,还掺杂着委屈的情绪。

    可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邹棠的身侧“晚上好”

    邹棠愣了愣,隐去眸中泛起的惊讶后看向冷清言,保持微笑“晚上好”

    尴尬地空气凝结了三秒,冷清言瞥见了邹棠脚边的健身包“是去健身了吗?”

    噙着问号的小鸟在脑海里盘旋,邹棠继续保持着微笑“嗯”

    冷清言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不定,想再说些什么却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

    邹棠迟疑了片刻,拎起健身包站了起来“坐吗?”冷清言一愣,慌忙摇头。“那。。 . 我先回去了”

    “邹棠!”

    邹棠的脚步顿住,瞬间睁大了眼睛,这是冷清言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不过是被叫了名字而已,她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

    没出息。她若无其事地看向冷清言,问“怎么了?”冷清言垂着眸,有些无措,轻声道“一起走吧”邹棠怔了怔,还以为自己听错,可看着冷清言略显害羞的模样,心跳声瞬间淹没了理智,她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地回“好”

    真是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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