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祠堂,本该热闹的宴席,此时一片静悄。目光皆聚集在西北角,那里,凌成正泣不成声。

    明白他已踏过心中的槛,纪来丰甚是欣慰,察觉周边异样,连忙劝道:“堂兄快打住,大吉之日,不好流泪,被门主与族老瞧见,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

    “是啊堂兄,妹夫说得对,族老都瞧着呢,千万莫招晦气。”旁边凌家一位堂姐,机敏地站起身,一边劝,一边递去一条手绢。

    反应过来,其他人也纷纷开口,或安抚,或鼓励,或玩笑,皆带着善意,耐心劝慰着。

    “嗯嗯…”凌成一边应声,一边抿着眼睛,将泪水尽数挤出,再用手绢擦掉。

    好一阵子,方才止住,瞧见周边目光关切,又流露羞愧之色,把头垂下,不敢对视。

    纪来丰暗暗好笑,眼珠子转了转,便道:“对了堂兄,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成家了没?”

    方才慌乱之中,无意想起的说辞,憋不住心中好奇,趁机又问了出来。

    “当然成了,堂兄年纪不小,再不娶妻,岂不成了一条老光棍?哈哈,哈哈…”递手绢的女子,眸中狡黠一闪,笑着说道。

    听见她的话语,旁边一阵欢笑,蔓延至整个席面,原本冷清的氛围,瞬间变为了欢乐。

    纪来丰也在其中,一边还在起哄:“哦?在哪里呀?快把嫂子叫过来认一认呗?”

    “妹夫稍安,堂嫂早过来了,就在这里,我去把她叫来。”又是那位堂姐,笑着离席,朝某个方向快步走去。

    很快,拉来一位妇人,怀中抱着婴孩。而当看清她的脸,纪来丰心头一惊:“是你?竟然是你!”

    熟悉的面容,赫然是不久前,孩子瞧出灵根、却不见父亲的小家中,那位幸运的母亲。

    此刻,妇人神色扭捏,眼皮低垂,带着一抹慌张,全然不敢抬起头。

    仍是方才的堂姐,扶她坐下,又叫起自家丈夫,腾出两个座位,自去其他处寻找坐席了。

    整个院中,唯纪来丰还站着,看着一脸错愕,实则已恍然大悟。早先萌生的诸多疑虑,终于都有了合理解释。

    比如,凌怀阑与族老到来时,本该热烈欢迎,可此女神色却一片慌张;

    又比如,其他小家都较为完整,唯独她例外,婴孩出世没多久,父亲却不陪在身边。

    还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时不时偷窥于他,被发现之后,又惊惧躲闪。

    一切的一切,真相终于大白,便在于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正是凌成…

    “诶?”想通之后,心头突然一动,猛地一转身,审视的目光向凌乐竹凝视而去。

    视线中,素来淡雅平和的女子,此刻秀眸中,却挂着狡黠笑意,薄唇微翘,隐见一抹得意。

    好啊…

    纪来丰攥起拳头,鼻子直哼哼。这女人明明知道实情,却故意隐瞒,还谎言相欺,将他一直蒙在鼓里,实在可恶!

    另一边,饶是目光“凶狠”,凌乐竹浑不在意,轻轻耸了耸肩,仿佛与此事毫不相干。

    “唉…”纪来丰叹息一声,彻底被她打败了,方才绷起的脸瞬间垮塌,灰溜溜地坐了下来。

    旁边,凌成安抚完妻子,接过婴孩,宠溺地轻声哄着,沉浸在天伦之乐中,幸福之色弥漫。

    换过一个怀抱,男婴并未哭泣,知道也是极亲之人,便“咿咿呀呀”,向那张面孔诉说起来。

    两条白嫩藕臂探出,可爱的一张小脸,挂着天真的微笑,再硬的心瞧了也会融化。

    纪来丰本想埋怨两句,这下也开不了口,只期待地对凌成道:“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堂兄,能让我也抱一抱吗?”

    “没问题呀…”凌成欣然答应,双手托举,将婴孩递上前。

    纪来丰小心接在怀中,左手稳稳搂住,右手食指轻轻点动,逗趣着襁褓中扑腾的小手。

    婴孩颇有胆色,被陌生人抱着,却一点也不认生,嘴里“咯咯”直笑,玩得不亦乐乎。

    心头一阵柔软,勾起童年往事,也不知尚在襁褓时,掌门师伯是否也曾这样与他玩乐?

    “乐竹,你也抱抱?”沉浸在幻想中,不经意间,瞥见旁边女子看着婴孩,目光满是好奇,便知会一声,双手送上。

    凌乐竹措手不及,愣了愣,方才伸手接下。搂在怀中轻轻摇动,又学他的法子,伸出指头逗趣。

    可婴孩却不给面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嘹亮的哭喊声,响彻整个院落,又传至街边远处,引得族人纷纷望来,或是好奇,或是错愕。

    目光聚集之地,凌乐竹不知所措,往常镇定的一张脸,早已被竟染成淡红。

    还是凌成反应快,及时上前将孩子抱走,阻止淡红进一步变为深红。

    “噗…”静悄之中,突然一声闷笑响起。纪来丰捂着嘴,脸颊不住地鼓动,都快笑出眼泪来了。

    一边笑,一边道:“乐竹,你身上杀气太重,孩子见了,可不要害怕嘛,赶紧收敛一下吧…”

    阴阳怪气的话语,凌乐竹先是一愣,随即竖起眉头,故作凶狠地瞪去一眼。

    “哈哈,哈哈…”瞧这位天之娇女吃瘪,凌成笑出来声。方来时的阴霾,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爽朗与轻松。

    如同一股和煦轻松,笑声向周边传染,一传五,三传十,直至整个宴席,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其中,还夹杂着一声疑惑的、童稚的笑声,自襁褓之中发出…

    安静多时,祠堂再次热闹,凌怀阑适时起身,朗声一笑:“凌氏一族,难得在此团结,各位不必拘束,都动起筷子吧!”

    “好!”族人们纷纷大声应和,其后,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此起彼伏,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

    未时出头,安凡城中央,阵阵叫好、鼓掌声不断响起,场面极是热烈。

    顺着声音向源头而去,早已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其中大半,皆为凌氏一族家眷。

    中间是一个大戏台子,正是本族所搭,在宴席之后,早已准备好的节目上演,供族人消遣欢娱。

    只是此时,并非唱的戏曲,金戈震击的尖锐声中,台上两位年轻女子真刀真枪,正在进行比武。

    而多数人的目光,皆望着左边,那轻盈舞动、泰然自若的青绿身姿,正是本族骄傲、族长之女凌乐竹。

    另一边,身穿淡蓝衣袍,年纪稍长一些,同为游海女修,但并非来自青庐门。

    比起前者,动作有些慌乱,无论招式、身法、应变,实力明显大有不如。

    游海级别的切磋,别说普通人的目力,即便飘云九层前来,也未必能看清楚。

    于是,二人刻意放慢步伐,让弱的一方进攻,强的一方防御,好让族人能一饱眼福。

    但饶是如此,在观众眼中,仍如风驰电掣一般,仿佛两个绝世高手,正做着生死拼斗。

    “看招!”正当时,蓝衣女子大喝一声,抓住机会,手中长剑一抛、一旋,待尖端朝向斜后方,又立刻攥住。

    剑柄呈反握之态,柳腰轻扭,甩动手臂,催使剑锋向前一划,瞄准“敌人”脖子而去。

    突如其来的变招,凌乐竹全无惊慌,双腿去势不减,上身向后一倒,呈半滑跪姿态,俏脸与来袭剑锋擦过,轻松避开了这一击。

    潇洒的身姿、精彩的拆招,霎时间,台下掌声雷动,纷纷叫起好来。

    围观人群外,两位青年尤其激动,巴掌皆拍得噼啪响。各自兴奋的脸庞,皆是赞不绝口,正是纪来丰与凌成。

    席面上,二人冰释前嫌,心中再无芥蒂。

    如他期待的那样,凌成打开心结后,揽过主家职责,逐一介绍起同桌的族人。

    与初来时相比,众人心中再无顾虑,皆热情地与他攀谈,一来二去,很快熟络。

    谈笑之时,纷纷显露好奇心,对修仙界传闻,与他本人经历,争相询问起来。

    对纪来丰而言,无需准备,与女孩讲过的故事,一股脑掏出来。瞬间,化身说书先生,洋洋洒洒,激昂顿挫,讲个不停。

    起初是同桌之人,很快,旁边几桌也来凑热闹。各自探着脖子,眼珠一眨不眨,专心聆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之处。

    尤其提到最近一次,巨兽突袭青庐镇时,各自眸中泛起的兴味,皆达至最为浓厚。

    安凡城位于西南,距离青庐镇不远,巨兽自南边而来,向南边而逃。巨大的动静,不止一人听见,早已在城中传开。

    现如今,亲历者就在旁边,听他讲述落于巨兽之爪,差点殒命,到劫后余生的经历时,皆是目瞪口呆、惊叹连连。

    其中,尤以凌成最为讶异,听完还感叹了一句。他虽为凡俗,却享受安宁,对方贵为修士,可处处是险境,祸福相依,利弊难料。

    对于他的这番话语,纪来丰甚是赞同,若能重来一次,他宁肯不具备灵根,换父母二人平安,一家共享天伦。

    到时,便去当个说书先生,挣些钱帛家资,养活一家子,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宴席上,他的本领已获得认可。直到结束,皆是意犹未尽,纷纷缠着,找一个安静之地,听他继续讲述。

    只是戏台一搭,锣鼓一响,族人一喊,顿时化作鸟兽散开。

    当然,也不忘留下一句,让他明年再来,便一个个的,向热闹之处狂奔。呵呵,真是一群可爱的家伙…

    “好好!”

    “太棒了!”

    “啪啪啪…”

    喝彩声、鼓掌声,甚是热烈,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瞧,二女比试已然结束。

    其后,来自青庐的一位少年,走上台去,一呼一喝,开始展示拳脚功夫。

    台下,短暂的平静后,再次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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