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贞板起脸问道:“这笔欠债从何而来?”

    未等石唐回答,亲友桌那边突然传来二叔一声暴喝。

    “哪来的无耻泼皮,胆敢到此撒野?”

    有了二叔带头,其余叔伯兄弟也拍案而起。

    李家大都是军户,能动手,绝不会跟你逼逼赖赖。

    眼看李氏的家族子弟抄起长板凳,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干架,与石唐同桌的宾客连忙挡在中间。

    “主人家息怒,先别动手,千万别动手伤了和气啊!”

    二叔挤开人群,指着石唐破口大骂:“石员外!”

    “平日无事你不来,专挑喜事来讨债。你怎如此不厚道?”

    李家堂叔跟着怒道:“是啊!你他娘的,我瞧你就是来消遣人,看我不打死你个龟儿。”

    石唐举手投降:“诶诶诶!诸位先别动手,都好汉不打上门客,你们打了我,咱们就得公堂上见,石某今日也并非来闹事,咱们有话坐下来好好。”

    李堂叔收起凳子,怒道:“那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石唐把欠条举到李弘贞面前,晃了晃: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令尊的画押,三年之内全部还完。这最后一笔钱好的去年还完,这都过了将近一个月了,你家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也只好亲自上门了。”

    欠债还钱经地义。

    二叔的底气弱了几分,带着商量的口吻道:“石员外,今日是我侄儿大婚,可否改日再来?”

    “不成。我从府城来一趟极为不易。今日不给我个交代,我就赖在这不走。”

    李弘贞贴着二叔耳畔问:“二叔,我爹生前借的这笔钱,为何我不知道?”

    二叔无奈叹了口气:“当时你还,就算让你知道了也没用,反而多一人跟着忧愁。原本我就打算,等你成家立业后,再告诉你!”

    “所以这笔钱,都是二叔一直在还?”

    二叔点零头,没有话。

    此时环顾四周,宾客都放下碗筷议论纷纷。

    尽管他们压低了声音,但离得近的李弘贞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忠州伯,是贪墨了朝廷的银两,才被罢官的。”

    “是啊是啊!有其父必有其子,李三郎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们全家都不是好东西,动不动就要抄凳子打人,一点也不讲道理。”

    “你看李员外这架势,八成是想赖账,能拖一是一。”

    “......”

    李弘贞相当无语。

    当了这么久的斯文人,好不容易从老乡的心目中挽回一点好印象,却被石唐这厮给毁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把石唐轰出去,再跟老乡们好好解释。

    正当二叔和石唐还在扯皮的时候。

    李弘贞把份子钱甩到石唐脸上。

    石唐捂着脸,怒道:“你砸人做甚?是想行凶吗?”

    李弘贞欺身逼近,拎起石唐的衣领:“今日乃我大婚之日,容不得你在此撒野。”

    “份子钱还你,恕不招待。”

    “滚吧。”

    完,李弘贞甩手一推,把石唐颠了个踉跄。

    石唐站稳后,愤愤不平道:“那你家欠我的钱,怎么办?”

    李弘贞觉得把这几个月收的粮食出手,再加上份子钱,应该能凑个六七百两。

    二叔也不会见死不救,一千两银子短时之内还是可以还清的。

    思及此,便道:“你下个月再来吧,今日我当着诸位乡亲父老的面坦言,届时我一定如数奉还。”

    有两位年长的老邻居,站出来好话:“石员外,您来得如此突然,人家一下子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总得让他们点时日,准备一下吧。”

    “是啊!今日是李家办喜事,你却上门讨债,多不吉利呀。甭是李家,就算咱家遇到这种事,也会怒不可遏。”

    石唐点着脑袋,悻悻然道:“好!好!你们给我等着瞧。”

    完,捡起地上的红封,拂袖离去。

    二叔拉着李弘贞嘱咐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去洞房把事办了。”

    李弘贞也不扭捏,向在场宾客行过一礼,找了个不胜酒力的借口离开现场。

    二叔向四周连连拱手,脸上挤出假笑:“让诸位见笑了,来来来,都坐下都坐下,宴席继续。”

    宾客相当默契的有有笑,跟没事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这时汪氏把二叔拉到堂屋:“我问你,你瞒着我,到底给你大哥还了多少钱?”

    二叔苦笑:“兄弟之间互相扶持经地义。夫人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

    “那好,这是大伯留下的债,咱家鼎力相助这无可厚非。但凡事总得有个深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拿钱接济三郎。难道就没想过,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妻子絮絮叨叨没完,二叔一个头两个大,索性转过去生闷气。

    他并不知道,李弘贞并没有去洞房,而是待在堂屋后面,把夫妻的对话悉数听入耳。

    堂屋发生的一切,也被秦葵看在眼里。

    他捋了捋三缕长须,若有所思。

    这时容氏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烧肉,温声道:“相公不吃,想什么呢?”

    秦葵轻叹口气,道:“若李家有难,咱们还得相助啊!”

    容氏颔首赞同:“相公所虑周全,虽乃假婚,然姻亲困而不援,当受人讥也。”

    婚宴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个老乡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他一边跑一边喊人:“程大牛!程大牛。”

    正在狼吞虎咽的胖子,闻言放下烧猪,站起来挥手:“在这!”

    “你家库房...你家库房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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