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还聚集在这片战场之上的骨修,此刻也已经是纷纷离去了。

    唯有花千树,此刻的她,神色复杂,美眸中,更是时时刻刻都有充满疑惑之色的波澜泛起。

    她不曾停止弹奏。

    太上清灵曲,此曲拥有能与天地万灵沟通的能力,同样也有抚平悲伤以及哀怨的作用。

    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弹奏此曲,只是为了送古青阳一程。因此,这琴曲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属于他的悼歌。

    花千树的心绪有些杂乱如麻。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也不能确定古青阳到底是魔道骨修还是正道骨修。

    甚至,她更是不能确定,古青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遵从直觉的结果。

    但是,就在古青阳陨落的那个瞬间,她觉得她心中的某些东西就好像是被触动了一样。

    当她看到古青阳的尸体化成的粉尘从天穹中飘扬,随着一阵阵清风弥漫在这天地之间。

    她会莫名地感到悲伤,而且那悲伤的感觉还是无比强烈的。

    甚至,就连先前就有的那种疑惑之感,也会变得更加强烈。

    而在这两种感觉与她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交汇之后,她就变得有些痛苦了。

    只是,这样的状态,也会让她忍不住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她记得,她曾见到过古青阳在接受七罪传承时凝炼的那道化身。

    她知道,于她而言,她对古青阳的所有疑惑都是因这化身而起。

    那道化身,同她们妙音仙宗弟子心中那个神圣不可亵渎之人相比,着实是太像了。

    纵然她本不想多想什么,可那道化身的样子就是她无法忘怀的。

    哪怕,从始至终,她也就只是看过那道化身一眼而已。

    而且,在后来,当那些战斗接憧而至之后。

    凭借着古青阳那些战斗之中现身以后的表现,她对古青阳也有了几分别样的了解。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在隐隐之中发自内心地觉得,古青阳不是一个坏人。

    她是真的觉得李天一错了。

    仔细想来,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真会像是李天一所认定的那样,天生就是十恶不赦的人?

    也许,在她的眼里,这世上就不该有那样的道理。这世上就不该有那样纯粹的人存在。

    而她可以肯定的是,在她的眼里心里,古青阳从来就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她一直都觉得,古青阳就是有喜有怒,有乐更有悲的一个人。

    他有誓要斩杀的人,也有誓要守护的人。

    而像这样的人,放眼整个大荒世界,那不一直都是比比皆是吗?

    这件事可是无关正魔,只与人更只与人心有关的。

    结合种种原因,将古青阳认定为上一个普通的人是她的本意。

    如此本意,再加上她心里那些莫名衍生的感觉,两相影响,才会促使她情不自禁地弹奏这琴曲。

    她明明会因为古青阳的死而感到些许的痛苦。

    但,当她以她所认定的方式去送古青阳一程时,她心里又会有一种莫名的解脱之感。

    “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

    弹到后来,花千树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除了仍旧昏迷未醒的夜澜谣歌之外,已经没有人陪她了。

    但她这一曲妙音也是弹奏到了至关重要的阶段,到了最后,她甚至还开始情不自禁的轻声浅唱。

    一时间,她的声音,倒是与这琴曲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

    这也使得这一整片天地,明明才刚恢复几分清明,却又平白无故地多了一层悲伤的色彩。

    “呼——”

    与此同时,这方天地之中更是有阵阵清风四起衍生,不断地向着花千树的方向汇聚。

    这一异象,可是实实在在地八面来风。只不过,花千树显然是已经完全沉浸到琴曲的世界之中去了。

    所以,对于这发生在她身上的异象,她甚至是连察觉都没有察觉到半分。她只是始终都在弹奏琴曲。

    至于,那些还在这秘境世界的其他骨修们,他们在这一刻可不想再理会什么异象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地记得,自从他们进入秘境以来,凡是有异象出现的地方都是只有生死危机存在。

    在此之前,每当有异象出现的时候,他们哪一次不是奋勇向前,争先恐后地争夺天材地宝?

    可到头来呢?

    到头来,他们亲眼见证了他们同伴的陨落,更是差一点就亲自去经历他们自己的陨落。

    这样的事情若是只发生一次也就罢了,一次,当然有力地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是接二连三地发生,直到最后,硬是让他们见到过的所有异象都是如此。

    怕了,他们是真的怕了!

    哪怕此刻再有异象显化,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这异象会是什么异宝出世才会出现的那种异象。

    相比于冒着莫大的风险,经历九死一生去探寻所谓的宝物,他们还是更愿意去争一些更普通的东西。

    而且,也有一部分骨修,他们甚至是已经不再奢望,能够在这秘境之中得到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了。

    那部分骨修,他们唯一期盼的事情,就是能赶快离开这地方。

    现在这个时候,绝对是那些人有生以来,求生意志最强的时候。

    就因为在这神荒秘境之中的种种遭遇,现在的他们,实在是不敢再去奢望,还能得到什么无上机缘。

    在经历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之后,他们可是第一次觉得,即使只是普普通通的活着也是一种恩赐。

    不过,相比于这部分人,人群之中也有一部分人,他们面色阴沉,看上去就像是在沉思。

    而这部分人的身上,可没有前者的恐惧。相比于前者,他们的眼睛深处还有些许野心的光彩。

    ……

    “青阳大人——”

    在被成功复活之后,夜澜谣歌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她得到了她曾渴望的一切。

    她梦见她跟在古青阳的身边,同他一起在大荒世界之中四处征战,在乱世之中掀起一次次杀伐。

    渐渐地,他们两个拥有他们的大军,他们拥有了他们的势力。

    她曾推演过的大劫降临,他们就是在那场大劫之中造就一切,造就了后来的辉煌。

    他们同那些骨修大战,同这大荒世界之中的生灵争斗,与高高在上的天道博弈而胜天半子。

    这样的人生,堪称无限精彩。

    而在那段人生的最后,她也是如愿以偿地消失在别人的视野之中,自此,成了可以率性而活的小丫头。

    只可惜,到了最后梦就醒了,她也自沉睡之中醒来。梦中的一切,也全都在她醒来的那一刻轰然破碎。

    那一刻,她真正苏醒。

    从作为一个生灵的角度来讲,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她才算是活着,真正的活着。

    但是,醒来的那一刻,她觉得她是真的死了。也许,她会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因为那个梦的幻灭。

    可是,她虽清醒,但她却一点都快乐不起来。

    尤其是她在感受过那一阵阵凉爽的清风之后,她就更有一种被人镇杀的感觉。

    “青阳大人——”

    清风散去,夜澜谣歌开始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然而,她这一句话短短四个字还没说完,她便带上了哭腔。

    在顷刻之间,她只觉得她鼻子一酸,随即,她便泪如雨下。

    尽管,自她苏醒之后,她的理智一直都在告诉她,作为那个人的追随者,在这个时候,不能哭。

    可当她清晰地意识到,那所有的美好都只不过就是一场梦,古青阳也已经陨落,这样的结果时。

    她心中的悲意,还是会化成滚烫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接连不断地从眼中涌出。

    “叮——”

    “啊——”

    终于,花千树一曲奏罢。

    但与此同时,夜澜谣歌的哀嚎痛哭之声却是响彻整个秘境世界。

    而夜澜谣歌在哀嚎一声之后,更是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她崩溃了。

    到这一刻,夜澜谣歌才清晰地察觉到,她会感到悲伤,不是因为她的那场豪赌失败了。

    她会悲伤,仅仅只是因为那个人没了。是那个人的离开才让她变成这样,而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失败。

    “夜——”

    眼看着夜澜谣歌无助地跪在地面之上哭的几乎昏死,花千树也来到了她的身前。

    同一时刻,花千树伸出手,也打算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在抬起手开了口的那一刻,花千树也愣住了。

    就在那个瞬间,花千树很是惊诧的发现,她竟然都不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话。

    她很想说,古青阳是一个很好的人,古青阳也认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在那些话即将被她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发现,她根本就不曾了解过古青阳这个人。

    她对古青阳的了解,只是源自于几场战斗。

    在此之前,古青阳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事情。

    古青阳到底是失去过什么,古青阳有怎样的理想……

    这所有的事情,她通通都不清楚其中的真相。

    所以,她似乎是真的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对古青阳根本就不够了解。

    而在与此同时,花千树也发现她对古青阳的探索欲,似乎是比之之前还要更加强烈。

    在此之前,她只是纯粹地因为那道化身才对古青阳感兴趣。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似乎就只是因为古青阳这个人,所以才会对古青阳感兴趣。

    然而,下一刻,就在她因为她心中的感觉而选择沉默时。夜澜谣歌却是突然抬头,猛然开口道:

    “我名夜澜谣歌。”

    “我生在一个小家族,像我这样的人,举目无亲,毫无依靠,真应该早一些死在别人的刀下啊。”

    “在十多岁以前,我就知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活着,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罪过。”

    “可我只想活着——”

    “我想活着,我有什么罪!”

    ……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夜澜谣歌的双目已然是一片血红了。

    很显然,她在这一刻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她的人生。

    这些话里不曾掺杂半点谎言,这些话可是字字皆为真相。

    “这丫头,不会是要入魔吧?”

    与此同时,当花千树察觉到夜澜谣歌身上开始有黑雾涌动时。

    花千树也意识到,夜澜谣歌现在这样已经不单单是在诉苦了。

    而紧接着,夜澜谣歌所展露的那种怒意却是在转瞬间尽数消失。

    “我是跟那蝼蚁差不了多少。”

    “可这身骨头,通通都是你们给我的。我本该为天边人,我本该为他之敌,你们却要把我推开。”

    “是你们让我选择他,也是你们要让我陪着他一同走向毁灭。你们还真是无趣啊,视别人为棋子。”

    “我真应该发一个道誓,道誓的内容就是只要那个人不回来,我就让整个大荒世界为他陪葬。”

    “可那大荒世界之中还有千千万万个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和曾经的我们一模一样。”

    “那些人,那些生灵,它们都不曾做错过什么。我有理由毁灭你,却没有理由毁灭它们。”

    “青阳大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夜澜不好,是夜澜太弱了,就连为你报仇都做不到。”

    ……

    只是转瞬之间,夜澜谣歌的所有怒意便由悲伤取代。在这之后,夜澜谣歌的声音,都变得轻柔许多。

    在她的诉说中,渐渐地,花千树也觉得她看到了一个无比凄惨的夜澜谣歌。

    一个小姑娘,不曾年过十岁,便要在小小的骨修家族之中讨生活,便要学会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然后,她觉醒命骨,又在后来遇到古青阳,她选择追随这个人,只求能得到救赎——

    这是花千树能想象到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同样也是对夜澜谣歌那个过往的一种合理解释。

    不过,花千树所想象出的故事自然还是不够全面的。

    很多事情,都不是她仅凭那三言两语就能推想出来的。

    而且,当夜澜谣歌把话说下去说到后来时,花千树也顾不得再去想那些故事了。

    她发现,就在夜澜谣歌说要发下道誓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是夜澜谣歌身上的黑气最为浓烈的时候。

    一个正常的骨修,如果不是魔道骨修的话,若是身上有那样的黑气涌现,便是要入魔的征兆。

    而夜澜谣歌身上的黑气已经是那般浓烈,这也很难不让花千树怀疑她这就是已经入魔了。

    可偏偏,在这般看似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夜澜谣歌竟然还能理智地去反思言语中的错误。

    这一幕,着实是把花千树这个超级道统的年轻天才给看愣了。

    说实在的,早在夜澜谣歌发生异变时,花千树甚至就已经是连怎么处置夜澜谣歌都想好了。

    可她就是万万没能想到,夜澜谣歌竟然还能自己从即将入魔的边缘走出来。

    这样的人,古今罕见。

    而这样难得的人,偏偏就让她给遇到了。这也不由得让她对夜澜谣歌生出一种钦佩之意。

    但是,她也是很快就察觉到,夜澜谣歌的气息正在变得微弱,看样子似乎就是已经虚弱到极致了。

    “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夜澜谣歌在昏迷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同时也是夜澜谣歌引来一阵怪异之风的一句话。

    “呼——”

    “这风?”

    风声阵阵,时至此刻,花千树终于察觉到,这一阵又一阵接憧而至的清风,竟然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而且,尤其是这一刻的风,那更是同时从四面八方而来。这样的情景虽是不易叫人给察觉到。

    但这,绝对是一种异象。

    而紧接着,不管是花千树,还是这秘境世界之中的其他骨修,也纷纷都是在同一时刻看到一块石碑。

    那石碑无比巨大,只是刚一显化出现,便已经遮盖了半边天穹。而这石碑,自然也是大荒碑。

    “大荒碑!”

    时至此刻,很多识货之人才终于有心思把这东西认出来。但紧接着这些人就变得瞠目结舌了。

    “古青阳。”

    他们看到了,一个名字,居然在那大荒碑之上显化而出。

    虽然它已经很是黯淡了,可它终究还是没有消失。

    而这一幕,也让花千树在隐隐之中开始对古青阳的死有所怀疑。

    “莫非,他还没有完全陨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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