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室內,魏讽双臂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的衣裳被皮鞭撕扯得褴褛,一道道血痕渗出。

    他背上已是皮开肉绽,人已经趋于晕厥,皮鞭却仍在打落。

    做笔录的文吏蹙眉看着这“惨绝人寰”、“屈打成招”的一幕,说道:“还要打么?人都晕过去了…”

    刑吏却丝毫不心虚,“这里是校事府,李先生说了,没有他的吩咐,继续打…直到这魏讽招了为止!拿水来,泼醒,继续打!”

    一桶水泼过去,魏讽缓缓睁开眼睛,他极度虚弱,但口中却依旧狠狠的在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的眼眸中充满着坚决与笃定,就像是这皮肉的疼痛,不过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纲!

    一派正气凛然!

    话说回来…历史上,敢在曹魏内部造反、叛乱,意欲谋诛曹操的,注定不是个软柿子…

    名士魏讽是个硬汉。

    这边…鞭笞声尤在继续。

    倒是毗邻这刑室处的一间隐蔽的内室,曹操与程昱、李藐站在那里。

    曹操坐下道:“都说昔日满宠满府君是个酷吏,可哪怕是他,在审问犯人时,一日鞭笞数目亦从未过百,如今看来,李先生可是比满府君更严格的酷吏!”

    李藐拱手,“坊间议论纷纷,又事关谋逆,事关大魏内部的稳定,当此特殊局势下,臣如何敢掉以轻心,宁可动大刑错杀一千,也绝不能跑走一个!”

    李藐这一番言辞冰冷的话,让曹操与程昱均是一顿。

    两人彼此互视,心头嘀咕着,这李藐是個狠人!

    “哈哈哈…”

    曹操大笑着爽然道,“满府君把命丢在襄樊,不过无妨,因为大魏新的酷吏已经诞生,哈哈哈…乱世就当用重典!”

    说到这里,“啊…啊…咳…”隔壁刑房处的哀痛声,连同皮鞭与肌肤摩擦交汇出的惨然声调,再一次响彻。

    这使得曹操沉吟片刻,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继而,他大手一摆,“也罢,孤因为子桓,今日心情大好,况且…这魏讽都打成这副模样,依旧咬死不认,多半坊间传言中的谋逆、叛乱是子虚乌有…放过他吧。”

    说到这儿,曹操不忘把手伸出在李藐的肩膀上拍了拍,继而安慰道:

    “这件事儿你做的很好…如今因为那荆州关家父子的缘故,我大魏将星陨落了不少,当下正直用人之时!大魏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叛逆,却也不能再杀戮任何一个忠臣良将!权且饶了这魏讽,放他回去吧,好生善待…”

    随着曹操这盖棺定论的一番话。

    李藐与程昱均是拱手。

    “喏…”

    倒是李藐,拱手低头之余,他的眼帘中闪烁出一抹光芒,他心头也在暗叹。

    ——曹操甚至没有提及解除这魏讽兵权的事儿,十日后正旦日的行动…算是稳了!

    事实上,掩护魏讽…帮助魏讽,协助这场内部的叛乱,只是关麟交代李藐众多任务中的一项。

    其它的,哪一项都不好过。

    正直心念于此。

    “大王…”

    忽的,许褚从甬道走来,见到曹操,连忙双手捧起一封急件,然后道:“大王,这是汉中七百里加急,文和先生提及,那定军山上的猎物要收网了,加急书信送来,就是询问大王,要如何惩处这刘封与马谡!”

    唔…

    许褚的话,让曹操的虎目微微的眯起,像是这一切本就是意料之中。

    但,却是让李藐的心头“咯噔”一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才解决了白磷的存放位置与魏讽的行动,现在…定军山那边的事儿又传来了!

    马谡!马谡!

    这是新的一道难关…

    但…李藐习惯了这一道道难关,所谓关关难过,关关过!

    曹操详细览阅急件的同时,程昱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他试着询问道:“大王?这刘封乃是刘备的继子,身份不一般,马谡又是诸葛亮的弟子,荆州庞、马、向、习四大家族之一马家的幼子,如何惩处…干系重大呀!”

    诚如程昱所言…曹操如何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干系呢?

    这何止是干系重大,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传孤的话,即刻鸣钟,就说是汉中大捷,孤要所有文武去大殿,共襄这即将传回的捷报——”

    …

    …

    贾诩与夏侯渊一道站在定军山下,他们看着这山上的蜀军,夏侯渊难掩兴奋之色,贾诩则是一脸的平静。

    一旁还有魏军的兵士在不断的往溪水中投毒…五日前还无比清澈的溪流,此刻上上下下均是笼着一层薄薄的黑浊…

    这份黑浊还在不断的扩大,加深…

    “孙子曰兵不厌诈,呵呵…不愧是天下第一毒士的贾先生,下毒…此计甚妙,此计也远胜于一切诈数,让人无从防备…”

    夏侯渊不由得感慨,“现在的蜀军,攻…攻不下来,守…如今半数以上的蜀军身染剧毒,拿什么去守!以毒攻之…兵不血刃,好计,好计!这可谓是近两年来,我大魏最漂亮的一计了吧!倒是唯独…”

    夏侯渊感慨之余,不由得心情使然,随口多吟出半句…

    可话到了嘴边又戛然而止。

    “倒是唯独什么?”贾诩反问夏侯渊。“夏侯将军还有什么必须瞒着我这老头子的么?”

    “不,不,不!”夏侯渊连忙摆手,对贾诩表现出十二分的尊敬,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说:“我只是有些心疼这府库中钱粮,每日投毒百袋,就算是这定军山上的蜀军颇为受挫,可我这府库钱粮也是捉襟见肘啊…”

    夏侯渊是个勤俭的人…

    他苦命出身,从小在饥寒交迫、风餐露宿中一路走来,饥荒之年…家中粮食捉襟见肘,甚至需要在保全自己的儿子,还是兄长的女儿之间做抉择。

    他的长子是活活被饿死的。

    也正是基于这般年轻时的苦难,哪怕他如今做到了“征西大将军”,诸如“金钱”、“粮食”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可…他却无法再换回那饿死的长子的性命,他甚至永远忘不了,他将最后一口吃的交给夏侯涓时,长子那可怜兮兮的表情。

    也是因为经历过那份苦难,几十年征战中,无论身份、地位、财富…他一如既往的节俭,别说是…这金灿灿的金子购成毒药,大肆投河,打了水漂…响都不响一下!

    就是夏侯渊平素铠甲坏了,都是修修补补…

    他现在穿着的铠甲,还是当年与曹操一道起兵时锻造的那件,可谓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可以说…夏侯惇的清简是因为把赏赐都分给了有功的将士、阵亡的将士家属,自己反倒是成为了穷逼!

    而夏侯渊的清简是骨子里的…是镶嵌在意识中、埋藏在身体里的…他不是真的穷逼,他是习惯了穷逼的生活!也正是基于此,他的养女夏侯涓…竟还用去捡柴,白白便宜了那个黑脸鬼!

    “诩素有耳闻,夏侯将军一贯清俭,倒是老夫这计策…没有考虑太多,往这河水中糟蹋了不少钱,让夏侯将军心疼了,这个…是老夫考虑不周。”

    贾诩听出了夏侯渊的意思,无伤大雅的随便大手扬起。

    夏侯渊也不介怀,“金子本来就是打仗用的,只要这些金子用对了地方,能助我大魏打胜仗,那便不算心疼,好刀用在刀刃上嘛!”

    随便聊了一番…

    贾诩注意到,定军山上锅灶燃起的炊烟更少了,更稀薄了…

    稀薄程度,或许只有五日前的三成不到。

    “咳咳…”他轻咳了一下,然后轻捋了一下胡须,略微沉吟,既然轻轻地说:“夏侯将军,时机已到,擒敌立功就在今日了…”

    唔…

    贾诩的话让夏侯渊立刻振奋了起来。

    此前,他已经提出过无数次要协同张郃、曹真、曹休的军队攻这定军山,可贾诩均以时机未到拒绝。

    不曾想…

    “哈哈哈…”当即夏侯渊笑了,他一改方才对灿灿的金子打了水漂的心疼与颓然,他大声喊道:“弟兄们早就等这一天了,想必我大哥在洛阳城…也是对这汉中一战的大捷望眼欲穿…”

    说到这儿,夏侯渊展现出他雷厉风行的一面,“传我军令即刻起锅造饭,一个时辰后,各营点兵,四面攻山,本将军要生擒那大耳贼的假子!以彰显我大魏雄兵之威!”

    …

    黄昏时分,定军山下火把齐明。

    “咚咚咚——”

    擂鼓声响彻,震天动地…

    “杀呀——”

    “活捉刘封——”

    “大破蜀贼——”

    无数魏军兵士从四面八方向山上冲去。

    看着山下数以万计的大军,蜀军有些难以遏制的惶恐与紧张。

    刘封环望那定军山上,要么中毒…浑身无力,要么战意全无,士气低垂的将士,他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甚至在敌人的喊杀声中,他都没有去提起长枪。

    又或许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提起长枪。

    唯一一个还有斗志的是马谡,他提起剑大吼道:“贼兵已到,给我杀——”

    蜀军这才在慌乱、紧张、无力、低迷中拾起了兵器。

    马谡见军容如此,气急败坏的指挥,“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是百战之军么?都愣着干什么?快…放箭,放檑木,投巨石,给我杀敌…给我杀敌——”

    蜀军兵士们嘴唇干焦,痛苦的看着空荡荡的水桶…水桶里有水,却是毒水…有些扛不住干涸的士兵宁可毒死也不愿意渴死。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敌…杀出一条血路,杀呀…杀呀——”

    马谡还在声嘶力竭的嘶吼。

    只见的寥寥一些站起的兵士,有气无力的投下滚木,射出箭镞,然而…稀稀拉拉,根本射不到魏军的阵营。

    “你们没吃饭嘛?”马谡一挥剑,大喝一声,“都提起精神哪,这是战场啊…”

    他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响起刘封的惊叫声,“火…是火矢…”

    原来,魏军并没有发动总攻,只是将定军山从半山腰起放了一圈火,然后不断的投扔火把,射出火矢,冬季干燥茂密的丛林立刻燃烧起来,火势如同赤红的巨蟒快速窜上山,很快…所有的蜀军营帐都烧着了。

    蜀军顿时大乱,四处响着惊恐的叫声:“快救火,快救火…”

    一群蜀军意识到,那河流中的水虽然有毒,但毒水也能灭火啊…他们迅速的拥到河流边,却发现那水源处已经被填埋…

    这…魏军是连最后的毒水也不给他们留下么?

    这填埋的毒水宛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蜀军完全陷入了绝望,到处都是身上着了火的士兵痛苦翻滚的声音。

    “救命!救命!水…救救我啊——啊——”

    也有愤怒之下,提起大刀向马谡劈砍的,“都是你,让我们陷入绝境,无处归还…我杀了你,我…我杀了你…”

    马谡惊愕的望着这崩坏的一幕,渐渐地这一幕惊愕变成了绝望,变成了茫然,变成了彷徨!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任凭那大刀朝他挥舞劈砍而来。

    “咚——”

    最终,大刀被刘封拦住了,“都这种时候了,又如何分得清是非、对错?”

    刘封的话仿似点醒了马谡,他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牢牢的抓住刘封的肩膀,“公子,突围…拼死突围吧!”

    “呵…”刘封笑了,笑的无比凄惨,“五天,我们已经突围八次了,都没有成功,如今的兵士们中毒的中毒,饥肠辘辘的饥肠辘辘,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拿什么突围…呵呵,输了,输了…或许我注定没有做世子的命吧!”

    随着刘封的这一番话,他将佩剑狠狠的砸在地上,然后带着哭腔,带着不甘,带着绝望吩咐道:“降吧,投降吧,诸将士…随我投降——”

    刘封的话传出,四周一片寂然…

    谁能想到,这位刘皇叔的继子,曾经带他们南征北战为刘皇叔三分天下的大业立下过赫赫功勋的将军,如今竟只剩下投降这一条路!

    可…似乎,如今的局势,兵败如山倒,不投降…又能怎样呢?

    …

    看着蜀军军阵中悉数撤下猎猎的“旌旗”,该换上“白色”的旗帜;

    看着那一个个蜀军兵士放下武器,高举双手的向山下走,向曹魏的阵营走去。

    贾诩幽幽的说:“刘封不是刘玄德,马谡也不是关云旗啊,他们…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对付——”

    儿子贾穆却是大喜,“爹,这是大魏两年来的第一场大胜仗,爹…爹赢了,爹为大魏立下了这份天大的功劳!”

    熊熊烈火还在继续,这份烈火映在贾诩的严重,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可他已经不年轻了,他已经七十岁了…

    如今的大魏,竟还需要倚仗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这件事儿本身就有问题!

    东吴亡了,荆州有关云旗,蜀中有诸葛亮…反观大魏呢?在他之后,在程昱之后,大魏还有可堪大用的谋士了么?

    一想到这儿,贾诩不由得一阵唏嘘。

    倒是半山腰处的夏侯渊,看到敌人投降大喜,他大声咆哮道:“降的好,省的本将军还需惦记着如何生擒尔等,来人,将那刘封、马谡一并绑了,连同捷报一起发往洛阳,让大王发落——”

    “喏…”副将拱手。

    三军将士对这场大捷,则是有一种久旱逢甘霖一般的感觉,他们齐呼:“魏,魏,魏!”

    这一刻…定军上下,扬眉吐气了!

    …

    …

    一副崭新的蜀中军事游戏《三国杀》摆放在案几上。

    纸盘的摆放有些凌乱…

    黄忠、马超、张飞分坐各自的蒲团之上,此刻…这些人的眼睛里不约而同的显示出一抹惊诧之色。

    至于缘由,就在刚刚…他们本与各自的副将一道,这《三国杀》玩的不亦乐乎。

    黄忠年龄大,学东西稍微慢一些,他都学会除了自己外,第二个武将,正是——“神速”夏侯渊!

    就在黄忠喊出“吾善于千里袭人”打算对张飞出“杀”的时候,赵云闯进来了…

    一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就禀明来意。

    “我有一计,可兵不血刃的攻下定军山,夺下阳平关,阵斩那夏侯渊——”

    “信我的与我一道去向主公请缨,若是不信我,那诸位继续玩,子龙率本部兵马破了那阳平关,夺下那汉中城…”

    这…

    赵云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大家伙儿都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了模样。

    啥?这啥情况啊?

    子龙这是魔怔了?

    攻下定军山、夺下阳平关、阵斩夏侯渊,或许…是能做到的。

    但是兵不血刃…这…

    “子龙…你今儿个是吃什么了么?怎生…胡言乱语起来了?咋的…光顾着喝酒了?就没吃上两口菜?”

    张飞一双豹眼登的浑圆硕大…

    “翼德…”赵云的语气依旧郑重,神色严肃,“我没有开玩笑,那夏侯渊有个最大的弱点,他是贫苦出身,穷惯了,也经历过苦难与贫瘠,故而…哪怕如今身为魏征西将军,却对军辎军械十分看重,我们无需攻关,只需放火烧他的‘拒马’与‘鹿角’,他必定会救,到时候,我们便可设下埋伏,将其阵斩!”

    这…

    随着赵云的话,张飞、黄忠、马超彼此互视。

    还是张飞,他挠了挠头说,用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着些许疑窦的语气吟出:“俺好像听懂了,伱的意思是?那夏侯渊骨子里是个穷逼?”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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