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波光粼粼的水库边上,两个钓鱼老头闲聊着。

    老李:“哎,昨天说是陪我老伴买衣裳给她过生辰,她非得也给我买了两身,瞧瞧我身上的,一百多一件,现在的衣服真是贵的可怕哩。”

    “可不是嘛。”许冬如应和了一声,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让上身的短袖显得更笔挺些,穿着新布鞋的脚随意的跺了两下子,“你瞧我这身,昨儿我乖孙女去县城给我买的,这一套就管了要三百多,你看看这衣服料子多好。”

    “你孙女可真孝顺。”老李夸了句,然后道:“我孙子也是个孝顺的,前阵子还说等下个月我生日了给我换个智能手机,你说说这,年轻人啊花钱大手大脚,我都是说了不要,他非说到时候一定给我买,我一个老头子要个那么贵的手机干啥子哩。”

    许冬如点点头:“是这个理,手机能给孩子们打打电话就成咯。”

    上午钓鱼结束,许冬如拎着装鱼的捅去给富强送鱼。

    院坝坝的菜地前头的池塘前些年一直荒废着,这段时间清理出来了,放些鱼进去,以后想吃鱼,在家门口就能钓上来吃。

    许富强看桶里满满当当的鱼,“爸,最近这水库的鱼这么好钓了?”

    “不好钓。”老头摇了摇头,“跟我一块钓鱼的老李今个儿又一条没钓上。”

    许富强看着桶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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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老李还挺背时的。

    许富强想着也快到午饭点了,留人道:“爸,马上也快吃午饭了,你就留下吃个饭再走了,省的人送了。”

    许冬如背着手,点了点头算应下,慢慢朝着柿子树下走过去。

    许轻知正闭目养神,感受到有气息靠近,睁开眼看到来人,嘴角上扬喊了声:“阿公。”

    许冬如眼神有些虚,往远处看了看,没外人,往乖孙女旁边一坐,凑过去小声道:“轻知,你帮阿公买个新手机,要那种智能手机,阿公给你钱,成不?”

    “成啊。”许轻知掏出手机,打开某东,挑了款性价比高的手机,摆在阿公面前,“你看,你喜欢哪个颜色?”

    “都成,你选。”阿公说完,然后下巴一抬,“这蓝色看起来好像还可以的哩。”

    许轻知笑了笑,“好,那就给你买蓝色的。”

    许轻知手指点了点,就下完了单。

    “阿公,手机还要过两天到,到时候我给你送过来。”

    许冬如问:“多少钱?”

    许轻知故作脸色一板:“阿公,我以前都说了,等我赚钱了就给你买很多东西,你的钱留在其它要花的地方。”

    随即,她学着以前阿公教育她的语气:“这钱啊,当花就花,别省着。”

    老头心里头是高兴的,蓦的又夹杂几分感伤,叹了口气道:“要是你阿婆还在就好了。”

    许轻知眸光一暗。

    想起她高中的时候。

    阿婆会因为孙媳妇给她买了双十几块钱的新塑料拖鞋而高兴,逢人就说,这新进门的孙媳妇人好。

    当时许轻知听了,语气笃定道:“阿婆,等我赚钱了,也给你买新鞋子,还给你买新衣裳。”

    阿婆粗糙的手摸着她的手,掌心间的老皮会咯的她的手背有些微微的疼,眼神里有许轻知看不懂的感伤。

    阿婆说:“阿婆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咯。”

    许轻知说:“怎么会等不到,我明年就高考,后面读大学,读完大学就能工作啦。很快的,就几年的时间。”

    只是,她读大一那年的寒假,阿婆连新年都没等到就去世了。

    那时她才恍惚明白,那句等不到的意思。

    饶是现在的许轻知,有时还会想:现在赚钱了,要是阿婆还在多好。我给她买东西,她铁定很高兴的。

    幻想的下一秒,是现实的理智回归。

    不能的,因为阿婆已经不在了啊。

    许冬如看了孙女一眼,“我前几日梦见你阿婆了,她看到你现在种菜生意这么红火很高兴,夸我们家轻知啊,做事样样都行,瞧你这菜种的比谁都水灵。”

    许轻知闷声应着,点了点头。

    许冬如又道:“上回这菜被偷了,我就去了庙里,拜了马公老爷,让他保佑你赚多多的钱。”

    “谢谢阿公。”许轻知说。

    许冬如声音放轻,问了句:“想你阿婆了?”

    “嗯。”许轻知点头。

    许冬如从兜里掏出常用的方巾,擦了擦自个湿润的眼角,“你阿婆啊,就是人走的时候吃了些苦,身上烂的一个个的洞,也不长肉光是脓,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要不是家里头懂点医,还肯照顾,像上头那个兰妹家,她妈躺在床上生了蛆都没人管,就这么死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阿公就希望,到自个死的时候,有个痛快就成。”

    “你阿婆当时那肉烂的,看着都替她疼,也没个药能治。”

    许轻知抽了下鼻子,想起上一世猝死前,阿公就是后年因为院子里的青苔摔了一跤再也没起来过。

    她不会再让意外发生了,“阿公,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头笑了两声,“不跟你讲这些了,要是你阿婆在,免不得要怪老头子把你惹哭咯。”

    许富强拎着空桶回来了,问了嘴:“爸,你们在聊啥呢?”

    “没啥。”老头摆了摆手,让人赶紧进屋去,自己也起身进屋了。

    许富强进厨房帮忙洗菜,王燕梅一边炒菜,一边问:“怎么样?钱转过去了吗?”

    “嗯,转了。”许富强点头。

    “那就好。”王燕梅放心下来了,“虽然我爸嘴上说不要赡养费,但这赡养费要是不给,后头我怕他们可能还要搞什么幺蛾子。直接转他们卡里,哪怕他们后头想搞什么风浪,也没理。”

    一个月两千,一年就是两万四。

    转账还特别备注了是赡养费。

    这么做,任谁都挑不出个错来。

    王燕梅自从醒悟后,这方面想啥都特清晰。

    她爸要真想通了觉得亏待她,不偏心的做法,就不该只是掏那几百块钱,而是做主让王金兰把从她这坑去攒着给儿子买房的钱,立马还回来。

    她爸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在人参这件事上,就已经可见一二。

    不过,好在家里农场是轻知的,赚的钱也都是走的轻知的账。他们要是想打农场的主意,门都没有。

    想到这,王燕梅沉重的心才算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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