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后,又是安逸祥和、阳光明媚的一天。

    林楠的心情亦如天气,舒畅静谧。

    不过网上貌似有点过于喧嚣呀?什么?好家伙,千叶真……不,是雄帮主没了!

    一瞬间,林楠不由自主...

    雪停后的清晨,空气冷冽而清澈。剪辑室的灯光调得昏黄,映在两人脸上,像是给这段漫长跋涉画上了一道温柔的句点。窗外远处,影视基地的工人们已经开始新一天的晨扫,铁锹刮过地面的声音断续传来,节奏安稳,如同生活本身重新归于秩序。

    位谦关掉监视器,没有立刻说话。他低头看着桌面上那张写满修改记录的草稿纸,指尖轻轻抚过最后一行字:“**醒来??不是为了被原谅,而是为了不再沉睡。**”那是他在三天前深夜独自写下的一句话,原本只是作为片尾字幕的备选,后来却成了整部电影的精神锚点。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昨天我去了趟老家。”

    郭幡转头看他,没打断。

    “我妈还在种菜,院子里那棵老枣树去年结了不少果子。她说今年想腌些酱菜寄给我。”位谦笑了笑,眼里却泛着湿意,“她从没问我拍的是什么电影,只说‘你要是累了,就回来住几天’。可我站那儿的时候,总觉得脚底下像踩着虚的??我明明是回家,却像个外人。”

    郭幡静静听着,没有接话。

    “我一直以为,赎罪是要做点惊天动地的事,要跪下来磕头,要被人指着骂,才算数。”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但现在我才明白,最难的不是面对公众,而是面对那些一直默默等你回来的人。他们不问你错得多深,只关心你还回不回来。”

    郭幡终于点头:“所以你把最后一幕改了。”

    “嗯。”位谦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我不想再让人记住那个舞台是因为崩塌而存在。它应该是因为有人愿意重建,才值得被看见。”

    两人沉默片刻,房间里只剩下主机散热风扇轻微的嗡鸣。

    “发行方那边有反馈了。”郭幡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院线排片初步定在春节档后一周,避开贺岁大片,但保留足够热度窗口。目前已有两千三百家影城确认接入,预计首周票房保守估计在一亿八千万以上。”

    “不算高。”位谦说。

    “也不低。”郭幡纠正他,“尤其对一部没有明星、没有IP、导演还是劣迹艺人的片子来说,这已经是奇迹。”

    位谦苦笑:“他们签的可是‘风险共担协议’,万一口碑崩了,损失全由我们承担。”

    “那就别让口碑崩。”郭幡语气平静,“我们不怕争议,怕的是失真。只要这部电影还站着,就没人能否认它存在的意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楠发来的群消息:【央视六套今晚十一点重播《灰烬之上》特别剪辑版,时长九十分钟,配专家访谈。主持人说是‘近年来最具社会穿透力的影像文本之一’。】

    宁皓也在群里冒泡:【哈哈,老子昨晚刷到一个高中生写的观后感,标题叫《我曾经为一个人充了三年会员,现在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笑死我了,转发十万+!】

    岳军则冷冷补了一句:【别得意太早。今天上午,某位被封杀艺人的家属委托律师发函,指控影片中某个角色‘影射特定人物’,涉嫌侵犯名誉权,要求下架并赔偿精神损失。】

    郭幡看完,眉头微皱,随即冷笑:“又是这套?三年前他们能用‘情感绑架’逼平台道歉,现在还想靠一封律师函堵住真相的嘴?”

    “这次不一样。”位谦反而显得平静,“他们越跳,越说明我们戳到了痛处。如果连这点风浪都扛不住,那这部片子也不配叫《醒来》。”

    郭幡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知道你现在最像谁吗?”

    “谁?”

    “十年前的我。”郭幡点燃一支烟,吐出一口白雾,“那时候我也被人骂疯子,说我要把公司搞垮。可我就认一个理:电影不该只是赚钱的工具,它得说点真话。”

    “现在轮到我说这话了。”位谦接过烟盒,也抽出一支,动作生涩却不迟疑,“哪怕只能吵醒一个人,也算值了。”

    烟味在室内缓缓弥漫开来,与昨夜残留的咖啡香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正午时分,郭幡影业会议室再度集结。

    这次来的不只是核心团队,还有法律顾问、公关负责人、以及来自中宣部文艺局的一位观察员??姓李,四十出头,戴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却字字如钉。

    “总局层面已经达成共识:支持《醒来》上映,但必须做好舆情预案。”李观察员翻开文件夹,“你们要清楚,这不是一部普通的现实题材作品。它是第一个由当事人亲自执笔、亲自主演、亲自剖解的‘自毁式创作’。它的影响力,可能远超你们预期。”

    林楠迅速回应:“我们已建立二十四小时舆情监控机制,合作媒体超过五十家,涵盖主流官媒、垂直影视平台及青年社群KoL。同时准备了三套应对方案:若遇大规模抵制,则联合教育系统推动校园放映;若遭法律诉讼,则公开全部创作依据与审批流程;若出现极端情绪化攻击……”

    “我们就让事实说话。”岳军接上,“目前已整理出三百二十七页证据材料,包括原始剧本修改日志、采访录音、司法文书摘录、粉丝组织运作模式分析等,随时可供第三方查证。”

    李观察员点点头:“很好。但我提醒你们一句:真正的考验不在外面,而在内部。一旦影片引发广泛共鸣,必然会有更多人站出来讲述自己的经历??受害者、从业者、甚至曾参与其中的‘帮凶’。到时候,你们能不能承受得住那种重量?”

    会议室一时安静。

    位谦抬起头:“如果我们连听都不敢听,又凭什么说自己醒了?”

    李观察员凝视他良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句话,可以放进宣传文案里。”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郭幡留下位谦,递给他一个U盘。

    “这是昨晚央视访谈的完整录像。”他说,“他们采访了三位真实案例原型:一个是被骗光积蓄的女大学生,一个是因儿子追星抑郁自杀的父亲,还有一个是曾为顶流写洗地文的前娱记,如今在做反饭圈公益。”

    位谦握紧U盘,指节微微发白。

    “你不用看。”郭幡轻声说,“但你要知道,他们同意露脸,是因为相信这部电影。”

    两天后,大年初五。

    《醒来》在全国正式公映。

    当天凌晨五点,北京UmE影城迎来第一批观众??一群高三学生自发组织的“清醒观影团”。他们在社交平台发起倡议:“用一场电影,告别过去的盲目。”

    影院没有安排红毯,门口只摆了一块手写牌子:“欢迎来看故事,不必鼓掌。”

    首场结束后,一位女生站在大厅角落接受短视频采访,声音哽咽:“我曾经把他当成神……可当他倒下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了。我以为是我错了。但今天我明白了,错的不是我喜欢过谁,而是我从未学会分辨真假。”

    类似的声音在网络上迅速扩散。

    豆瓣评分稳定在8.9,短评区涌现大量万字长文,有人梳理影片中每一处细节对应的真实事件,有人对比国内外类似案例,探讨娱乐工业的责任边界。B站出现多个深度解析视频,《<醒来>背后的十二个隐喻》播放量破千万。

    更令人意外的是,一批曾深陷饭圈的年轻人开始主动发声。

    微博话题#我曾是数据劳工#下,一位前站姐自曝经历:“我每天花六小时刷数据、控评、反黑,甚至借钱买专辑冲销量。我以为我在守护爱豆,其实是在帮资本造假。看到电影里那段‘打投账本’重现,我哭了??原来我不是粉丝,是奴隶。”

    知乎热榜第一的问题是:“《醒来》是否夸大了娱乐圈的黑暗?”最高赞回答写道:“不,它只是没把遮羞布盖上去。”

    与此同时,行业内部震荡加剧。

    三家头部流量公司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宣布全面暂停“数据美化”服务;两家长期包揽艺人危机公关的律所被曝涉嫌伪造证据,正在接受调查;更有消息称,公安部网安局已启动代号“清源”的专项行动,重点打击利用网络煽动群体对立、操纵舆论走势的黑色产业链。

    而这一切风暴的核心,始终是那部安静上映的电影。

    七天后,票房突破四亿。

    这个数字在商业大片眼中或许不算惊人,但在一部零宣发预热、无明星加持、题材沉重的影片身上,已是现象级表现。

    更关键的是,观影人群结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猫眼数据显示,35岁以上观众占比达41%,远超同类影片平均水平;学生群体中,高中生与大学生几乎各占一半;而“家庭观影”成为新趋势??父母带着孩子走进影院,只为一起看完这场关于“如何辨别真假”的课。

    教育部随后发布通知,将在全国一百所试点中学开设“媒介素养实验课”,教材之一便是《醒来》的删减片段与配套解读手册。

    文化部也表态,将参考影片反映的问题,修订《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新增“艺人行为规范评估机制”。

    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元宵节当晚,郭幡邀请主创团队聚餐。

    地点选在郊区一家不起眼的小馆子,没有记者,没有镜头,只有几张拼起来的木桌,几瓶啤酒,几碟花生毛豆。

    宁皓喝多了,拍着桌子大笑:“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我想拍一部喜剧!讲一群傻子怎么把自己活成笑话的!”

    “那你得先找个敢投资的。”岳军泼冷水,“现在银行一听‘娱乐项目’四个字就想抽贷。”

    “我不怕。”宁皓咧嘴,“只要还能讲真话,饿死也值。”

    位谦没怎么喝酒,只是静静听着大家聊天。他看着这群曾并肩作战、也曾彼此怀疑的人,忽然觉得胸口发热。

    “我说几句。”他举起杯子,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

    “我知道,在座很多人一开始反对让我拍这部戏。你们担心我借机洗白,害怕郭幡影业因此受损。甚至到现在,还有人私下问我:‘你到底图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不是为了翻红,不是为了复出,也不是为了拿奖。我只是不想让那段历史白白过去。如果我们这一代人不做点什么,将来的孩子们还会一遍遍重复同样的错误??为虚假欢呼,为谎言流泪,为包装出来的神献上青春。”

    “所以我必须站出来。哪怕只能照亮一寸土地,也要试试。”

    他说完,一饮而尽。

    没有人鼓掌,但所有人都举起了杯。

    夜深人散,郭幡送位谦回家。

    车行驶在空旷的环路上,路灯拉出长长的光影。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郭幡问。

    “我想去学校讲课。”位谦望着窗外,“不是演讲,是真正坐在教室里,跟学生们面对面聊。聊流量是怎么制造的,数据是怎么刷的,情绪是怎么被操控的。如果可以,我还想去监狱,跟那些因网暴致郁的年轻人谈谈心。”

    郭幡点头:“我联系几所高校,帮你安排。”

    “还有件事。”位谦低声说,“我想成立一个‘清醒基金’,专门资助那些因追星受骗、心理创伤需要治疗的年轻人。钱不多,但我愿意把我从这部电影里的所有收益全投进去。”

    郭幡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这个主意好。我让财务明天就走流程。”

    车停在小区门口。

    位谦推门下车,忽然转身,认真地说:“谢谢你,郭导。谢谢你没在我最烂的时候放弃我。”

    郭幡摇下车窗,淡淡道:“我没救你。是你自己爬出来的。”

    风吹进来,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位谦站在路灯下,身影单薄却挺拔。

    “新的一年,好好活着。”郭幡说。

    “嗯。”他点头,“我会的。”

    车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位谦抬头望天,雪又开始下了。

    细碎的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却让人清醒。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

    但他也知道,他已经走在上面了。

    第二天清晨,一则新闻悄然上线:

    【国家电影局批准设立“现实题材专项扶持计划”,首期投入两亿元,重点支持反映社会问题、具有公共价值的原创影片。首位签约导演:位谦。项目暂定名:《光之来处》??聚焦青少年网络成瘾与家庭关系重建。】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影院里,银幕上的字幕缓缓升起:

    **“愿我们都能在喧嚣中听见真实,在迷途中找到归来之路。”**

    片尾曲响起,是一个年轻女声轻轻哼唱的民谣。

    没有华丽编曲,没有煽情歌词,只有一句反复吟唱的话:

    “醒来吧,醒来吧,太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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