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刚踏进屯子口,就见王美兰站在院门口张望,一见他身影,立刻迎上来上下打量:“可算回来了!没伤着吧?听说山上炸了?”赵家笑着摇头:“妈,我没事,倒是庞振东被石头砸晕了,现在在县医院躺着。”王美兰一听,脸色微变:“他……他还活着?”赵家点头:“活得好好的,就是脑子有点问题,医生说是铅中毒导致的幻觉,老觉得三十年前那场事故是我们赵家害的他爹。”王美兰长叹一声,低声道:“原来如此……当年的事,我也只听你爸提过几句。说是那年冬天,咱们几个帮着林业局找参脉,结果走错了路线,进了雷区。老庞他爹非说咱们故意引他们去死地,其实哪有这事?大家都是一个屯的,谁会下这种黑手?”

    赵家沉默片刻,道:“不管怎样,人活着就好。等他清醒些,我想亲自去探望他,把话说明白。”王美兰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跟你爸一样,心宽。”正说着,屋里传来一阵喧闹,原来是赵军、黄狐狸等人正在喝酒庆祝。见赵家回来,赵军立刻举起酒杯:“来来来!咱们永安屯的大英雄回来了!”黄狐狸也难得露出笑容,拍着赵家肩膀:“干得漂亮!要不是你反应快,这一炸下去,咱们整个西山沟都得塌。”林祥顺端着碗红肠凑过来:“这回你可是真出名了,刚才广播站都播了,说‘永安青年智勇擒凶,护山卫民义薄云天’!”众人哄笑,赵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哪有那么神,也就是运气好点。”

    饭桌上,李如海特意炖了一锅野山菌汤,香气扑鼻。赵虹夹了一筷子送到赵家碗里:“哥,你多吃点,瘦了。”赵娜也在一旁嘟囔:“就是,整天往山里跑,也不怕碰上狼。”赵家笑道:“狼见我都绕着走。”话音未落,门外忽地传来“咚咚”敲门声。段义琰跑去开门,只见周成国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凝重。赵家忙起身迎进去:“周叔,这么晚了,有事?”周成国喘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大军,你赶紧去趟林场办公室,沈场长让你马上过去,说是有要紧事。”

    赵家心头一紧,顾不上吃饭,披上外套就往外走。夜风凛冽,月光被乌云遮住,整条屯道昏暗寂静。走到林场大院,只见几辆警车停在门口,数名穿制服的公安正在登记物品。沈秋山站在屋檐下抽烟,见赵家来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刚接到省厅通知,”沈秋山沉声道,“庞振东案涉及非法制造爆炸物、蓄意破坏生态保护区等多项罪名,上级要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赵家,“他们在山谷石台下挖出了三具遗骸,初步鉴定,其中一具极可能是三十年前失踪的老庞。”

    赵家浑身一震:“真的……是他?”沈秋山点头:“dNA比对还没出结果,但随葬品中有枚铜烟袋锅,是你爷爷当年送给结拜兄弟的信物。”赵家眼前浮现出父亲偶尔提起的那个雪夜??七个汉子进山寻参,归来时只剩六个,第七个从此杳无音信。原来,竟是埋骨于此。沈秋山拍拍他肩:“你父亲若在天有灵,也会希望真相大白。现在的问题是,这些遗骸为何会被摆成北斗阵?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赵家眉头紧锁:“会不会……真是民间传说中的‘狐仙作法’?”沈秋山苦笑:“科学办案不讲迷信,但我也不否认,这片山林里有些事,确实解释不清。比如你在老坟岗发现的狐毛和血迹,技术科检测出含有微量致幻孢子,来源不明。还有,昨晚值守的巡山员报告,听见北坡传来集体嚎叫,像是一群狐狸在哭丧。”赵家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只赤眼白狐的眼神??那不是野兽的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注视。

    第二天清晨,赵家召集了几位信得过的村民,在自家院子开了个小会。赵军、黄狐狸、刘铁军、林祥顺、段义琰、赵金山,连久不出门的邢八也拄着拐来了。赵家将情况简要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打算组织一支‘守山队’,白天巡查,夜间轮值,防止有人再进山搞破坏。工资由我商会出,装备由林场配发。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话音落下,屋里静了片刻。

    黄狐狸率先开口:“我干。这山养了我一辈子,不能让它毁在坏人手里。”刘铁军紧随其后:“算我一个!我家三代都是猎户,知道啥叫山魂。”林祥顺咧嘴一笑:“那我还不得跟着姐夫混?”赵军拍拍胸脯:“我是党员,这种事怎能缺席?”段义琰举手:“我也去!我要写一篇报道,让全省都知道咱们永安人的骨气!”就连一向懒散的邢八也颤巍巍站起来:“我……我也能看个门、烧个水……别赶我走。”赵家眼眶微热,一一握住他们的手:“好!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永安守山七人组’!”

    当天下午,守山队正式挂牌。沈秋山送来七套迷彩服、对讲机、强光手电和急救包。赵家将队伍分成两班,白班由黄狐狸带队,负责主山道巡逻;夜班由他自己统领,重点监控北坡与老坟岗一带。第一夜,赵家带着赵军和段义琐潜伏在山谷附近,果然在午夜时分听见远处传来凄厉嚎叫。三人悄悄靠近,借月光一看,顿时头皮发麻??九只白狐围成一圈,低头对着地面某处频频叩首,口中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咽。而在它们中央,赫然是一座新翻的土堆,上面插着一根燃尽的红蜡烛。

    赵军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在祭坟?”段义琐哆嗦着说:“哥,咱要不要……拍下来?”赵家摇头:“别惊动它们。”他取出父亲留下的铜铃,轻轻摇动。铃声清脆,在夜风中传出去老远。奇迹发生了??九只狐狸齐刷刷抬头,目光竟直直望向赵家藏身之处。为首的赤眼白狐缓缓起身,朝他点了三下头,随即带领族群悄然退入密林。土堆上的蜡烛突然无风自燃,火光幽蓝,照出底下半截残破的布衣??正是三十年前猎户常穿的粗麻褂。

    次日,赵家带人挖开土堆,果然又发现一具骸骨,身旁有锈蚀的猎刀和半块刻着“赵”字的木牌。赵家跪地痛哭:“爸……您交代的事,儿子终于办到了。”经鉴定,这具遗骸正是当年与赵老爷子一同失踪的另一位猎人。至此,两具遗骸归还家属,庞振东也在清醒后承认,自己因长期精神错乱,受邪术蛊惑,误以为赵家是仇人,实则幕后另有其人。警方顺藤摸瓜,最终抓获一名伪装成道士的江湖骗子,此人利用村民迷信心理,散布“狐仙索命”谣言,煽动仇恨以谋取私利。

    风波渐平,但赵家并未松懈。他深知,山林之秘远未揭开。某日黄昏,他在巡山途中偶然发现一处隐秘洞穴,入口被藤蔓遮掩。拨开藤蔓深入百米,竟见洞壁刻满古老符文,中央石台上供奉着一尊石雕狐像,双目镶嵌红宝石,熠熠生辉。更令人震惊的是,石像脚下堆满了村民丢失的物件??赵春小时候弄丢的铜钱、王美兰早年遗失的银镯、甚至还有赵有财年轻时挂在腰间的猎哨。

    赵家怔立良久,忽然明白:这座山,不只是他的猎场,更是无数生灵与先辈灵魂共居的圣地。他默默取出随身携带的野山参,恭敬放在石像前,低声道:“前辈,我们赵家人,会一直守着这里。”走出洞穴时,夕阳正落在山巅,金光洒满林海。远处传来孩童嬉笑,赵春正带着一群孩子在屯口放风筝,风筝是一只展翅的鹰,飞得极高。

    当晚,赵家召开家庭会议。他宣布将商会百分之三十利润投入生态保护基金,用于资助守山队、修建?望塔、设立野生动物救助站。王美兰抹着眼泪说:“你爸要是知道了,一定高兴。”赵有财罕见地点头:“干得好!咱们赵家的根,就在这一山一水之间。”

    半月后,省电视台前来拍摄纪录片《守护者》,镜头记录下赵家带领守山队巡山的全过程。当记者问他为何如此执着,赵家望着莽莽群山,平静答道:“因为这座山,不只是我的猎场,它是我家的命,是祖宗的魂,是千万生灵的家。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它。”

    节目播出后,永安屯名声大噪,游客纷至沓来。赵家却立下规矩:进山者必须登记,禁止喧哗、禁带火种、禁捕猎。他还在村口立碑,上书“敬山畏兽,存心守道”八字。每逢初一十五,王美兰都会带着孩子们在碑前上香,而夜晚的山林里,偶尔还能看见几道白影静静伫立,远远望着屯子的方向,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又是一个雨夜,赵家独自坐在窗前看书。忽然,一只湿漉漉的小红狐狸出现在院中,嘴里叼着一枚野果轻轻放下,然后抬头看他一眼,转身消失在雨幕中。赵家起身开门,拾起那枚果实??是山里罕见的赤灵果,传说只有诚心敬山之人,才能得狐仙馈赠。他握紧果实,轻声道:“谢谢。”窗外雨声淅沥,仿佛整座大山都在回应他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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