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夜,月光如水,空气中流霜飞舞。

    骏马从清寂的古道上飞奔而过,马蹄声杂沓,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黑色渐渐笼罩开来,一片雾霭沉沉。

    树林中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地面上灌木丛生,荆棘遍道,阴风在耳边“飒飒”作响。

    骏马的脚步渐渐慢腾下来,马背上的黑衣人双手控缰,表情平静。

    穿过这一片瘴气林,前面就是江南霹雳门的地盘了。

    少主定好了一切计划,他只是先去打探一下虚实。

    顾少康深知这一次任务的成败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所以他会全力以赴,使命必达。

    “呜呜呜——!!”

    忽然间,一直静谧的树林中响起了诡异的哀嚎声,仿佛是一群含冤未雪的孤魂野鬼在地府里鸣不平,声音极为诡异。

    视野里是大雾苍茫。

    黑衣男子单手控缰勒住马头,一手轻轻拔剑,心中顿时高度警惕,他冷冷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身形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树林转瞬间又静得可怕,除了清风敲叶之声外再无一丝声息。

    顾少康的剑招蓄势待发,耳目五感也变得清晰起来。这种寂静仿佛有种奇异的灵力在操控着,使马背上的男子一阵阵心悸和紧迫。

    突然间。

    “轰——!”的一声巨响。

    前方不远处有一巨物乘着风,霎时扑面而来。

    顾少康从马背上缩脚跳起,冰白的剑气铮然出鞘,向声响处狠狠平削而去。

    “咔嚓——”又是一声巨响。

    被剑光劈成两半的竟是一口黑漆棺木。顾少康身躯凌空急速后转,又是一剑狠劈下去。棺木四分五裂,一条人影从棺中暴起枯手直直向他撩来。

    “伏尸阵!”

    心中暗惊一瞬,劈波堂堂主缩脚踢出,直奔死尸门面。冰剑的冷芒豁然横扫四下,他的双眸亮如闪电。

    面目呆滞的死尸在空中抽搐两下,闷声落地,即刻化为一潭沼泽。

    顾少康的眼光急速回旋,他傲然地冷笑一声,身形回落到马背上。

    不等他有一刻喘息的功夫。

    霎时间

    “嗖嗖嗖——!”

    疾风带过处,数条棺木齐齐破土而出,犹如盘旋的八卦,飞速向他撞来。

    黑衣男子眼眸深处的冷光骤然一聚,身形翻转,双手灌满真气,挥剑旋向四周。

    电石火光,霹雳啪啦炸开的木屑,人影翩然浮动,如同地府里的鬼魂。

    玉面具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快的笑意,双指一抿按在了白色剑刃上,凛冽的剑光映衬下,他的双眸寒冷如风雪,出现了压倒一切的杀气。

    在七八面色狰狞的具死尸张牙舞爪地扑来之际。

    额边的墨色发絮随风后扬,“哼——”漠然冷笑了一声,顾少康飞跃而起,挥剑凌空旋转。

    剑气霍霍然,晚如一道道炸开的惊雷,将所遇之物削为碎泥。

    寒风呼啸,雾霭弥漫的树林中陡然腾起了一泓清亮的血雾,映得整个林子更加妖冶诡异。

    想不到江南霹雳门所设的结界竟是江湖中早已失传的伏尸阵,他们果然和西域的魔教早有勾结,这种阴毒的阵法在中原武林并不常见。

    绷紧了下巴,骏马上的男子漠然地收回视线,将冰剑收入剑鞘,控缰飞奔而去。

    ——

    清晨的第一抹朝霞染红了东方韵白的天际。

    冷清清的大街上。

    一阵阵杂沓的马蹄声铮铮然破雾而来。

    一行五人,各个骑着高头大马,中间领头的是一位长发束冠的金衣公子,他微微蹙着眉,清秀的鼻梁上沾染着连日奔波的霜寒。

    忽听前方有啼哭之声传来,年轻公子一抬眼,不由地勒缓了马速,寻声望去。

    “没钱还债,就拿你女儿做抵押吧!”如意赌坊的大门外,一位身高九尺的粗衣莽汉扯着嗓子叫嚷。

    “爹爹救我——!”少女的啼哭声再度传来。

    金衣公子循声望去。

    清晨的冷风中,那衣着褴褛,姿色素雅的少女被莽汉擒住胳膊,拖拽着往前走去,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花甲老人。

    “冰玉啊!都是爹对不起你啊!”

    女子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想要挣开莽汉的束缚,却踉跄着跌倒在冰冷的路面上,平日里相熟的左邻右舍在门缝里观望,却不敢过来帮忙。

    怡春院的打手没有人惹得起。

    这沈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算得上是锦衣玉食的官宦人家,却不料在祖父一代因为科场舞弊案惹怒了当朝天子,皇帝下旨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朝为官,沈家自此一蹶不振,家道中途败落,谁又能想到如今到了沈业这一辈竟落了个卖女抵债的下场。

    少女掩面,嘤嘤地哭出声来,却再度被那莽汉一把拽起,往怡春院的方向拖去。

    马蹄声得得,由远而近,停在了他们面前。

    “什么人?”莽汉一见有人挡了财路,不禁厉声呵斥,却在仰头看见来人的容貌后软了下来——“烈,烈公子……?”

    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人,看见这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莫不敬畏三分。

    “放了她!”马上的金衣公子用毫无商量的口吻下命令,“马上——!”

    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顿时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这……?”莽汉左右看了看,试图挽回局面,“烈公子,放了她,我不好回去跟我们谢老板交待啊?”他讪讪地赔着笑脸,语气却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就说人是我带走的,请他来管我要人!”骏马上的年轻公子沉着的冷笑一声,然后翻身下马,走到了跪地的少女面前。

    “你没事吧?”简略的问候。

    少女僵在地上,瘦弱的肩膀无助地哆嗦着,也不敢抬头看,只一味低着头,抽泣不止。

    “起来吧!”见她不肯说话,金衣公子伸手扶了她一把。

    女子顺势站了起来,嗫嚅着,低着头,正待说些什么,却听见另一匹马急促地奔了过来,马上那人一叠声地高喊着“少爷!少爷快回去,门主不行了!”

    扶着她的那只手猛然颤了一下,女子心头也是一紧,便慌忙抬眼望去,那位金衣公子已扭头望着霹雳门的方向,呵斥着来人“雷天,怎可当街说起门主病情!”

    来人飞身下马,跪地称罪,可眉目间却满是焦急之意。金衣公子松开了手下的女子,一勾下巴,翻身跃上马,抖开了缰绳,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沈冰玉泪眼婆娑,呆呆的伫立在原地。看着那一袭金色长衣绝尘而去,消失在一片片雾霭中,她嘤咛了一声,心里自是感激涕零。

    ——

    晨雾渐渐散去,江南霹雳门外戒备森严,侍卫轮流把守。

    “少爷!”一见连夜赶回之人,等候在大门外的雷叔激动得难以自抑。

    领头的公子朝他点了点头,将马缰交到了来人手上,飞步向里面跑去。

    院子里厚重的雾气仿佛活了般,在他的冲跑中渐渐散开。

    大堂外一直等候的弟子忽然颤抖着,扬声高喊起来“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堂内的众人不知不觉齐齐向大堂门口望去。

    推门,冲到了病榻前,看着奄奄一息的门主,金衣公子的薄唇一霎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爹!!!

    “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屈膝跪在榻前,他惊颤的语调中透出一抹悔恨的自责。

    “阵被破了,门主遭到了法术反噬,大限将至!”有一位小师弟在旁边哭哭啼啼地说。

    霹雳门门主烈坤已经说不了话了,四散的瞳孔布满了死灰色,艰涩的呼吸中,长者仿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抓紧了儿子的手,似乎想要让他站起来。

    “晟儿,风云堡要来…人…”每挤出一个子,就有殷红的血花从嘴角溢出,长者瞪大了双眼,目光僵直地吩咐着,“你一定要保住霹雳门…众位弟子的…性命,对方…连教主的伏尸阵都…能轻而易举地破除,可见…势力强大…,你万不可硬拼,要…要——!”

    声音陡然提到了一个凄惨的高度,随即嘎然而止,再无一丝声息。

    这一刻,天地间一片死寂,唯有冷风四下游走!

    看到父亲的双手颓然地垂了下去,榻前跪立的男子渐渐握紧了拳头,肩脊挺得笔直,他的眼神有些痛苦,苍白如雾的脸上却显出了一丝强忍的冷静。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颔首哀悼。

    缓缓起身,平定了自己的思绪,金衣公子突然扬声吩咐“来人!准备灵堂!”声音坚毅,透出丝丝冷意,烈晟年轻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浅的冰霜,恍然和方才派若两人。

    “是!”

    听到了命令,几位属下也不敢怠慢,齐齐躬身退了出去。

    不到几柱香的时间,整个霹雳门满目净是缟素,屋檐上挂着白色的灯笼,白绫在寒洌的晨风中漫天飞扬。灵堂中点着白色的蜡烛,燃起了淡淡的纸烛之气,令沉寂的灵堂显得更加压抑。

    堂内灵案前,一袭白衣胜雪,岿然不动地跪在那里。

    从背后望去,他的身子是紧绷的。肺里有怒火在燃烧,烈晟的眼前一片漆黑,涣散的目光定定地直视着父亲的牌位,他的唇角煞白如雪,恍然间,抿得很紧很紧,勾出一抹绝狠的戾气。

    沐易航,为什么偏偏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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