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不知想到了什么,对莫无这个丫头也不甚了解,只道“老莫啊,你也别怪我多嘴,无儿丫头功力不浅,凡是有点底子的那一抹脉象都清清楚楚,你当真觉得那丫头不知道,信你的话,总会有办法将安钧拉回来,要真是如此,她会每天浑浑噩噩,不管不顾的爬在这冰床前自言自语,你留着这一口气,不就是为了等无儿回来亲眼见他爹一面吗?受罪!”

    莫景轻抚着床上的人,一言不发。

    莫安钧和莫无生的很像,眉宇间的爽朗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只是如今颧骨突出,面颊凹陷,脖子上的青筋发黑发紫,看的一清二楚,实在算不上一副说好看的皮囊。

    莫景每多看一眼,心揪的疼,恨不得躺在上面的人是自己。

    “耿老,这话别让无儿听见了。”

    耿老虚虚出了口气“这不是自欺欺人吗?谁还没个定数,这就是安钧的定数,还有如儿,你不是已经准备派人给接回来了吗……”。

    他话没说完,外面就轻飘飘传来一句“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莫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

    神色淡凉的让人看不出曾数日濒临崩溃。

    莫景一愣。

    莫无冲耿老毕恭毕敬行了一礼,算是谢过救命之恩。

    耿老笑笑并未言语。

    莫景出声道“无儿,你怎么来了。”

    “我又没缺胳膊断腿,怎么不能来?”

    莫无说着展了展手中的书信。

    她前几日曾托耿月给姬妍儿去过信,免得这大小姐不知轻重的撞双菊手上,那恐怕就没她这么好的运气了。

    殊不知她口中的“大小姐”,差点栽双菊手里了。

    姬妍儿几日前回了京城,战事的牵连下,整个京城都阴气沉沉的,仿佛笼罩着一层雾霭,预示着将要发生什么。

    信中还说了近日名动京城的姜家小公子,不知吃了什么疯药,离经叛道,捅了姜玉河一刀,姜玉河非但丝毫不计较,还好言相劝“自立门户”的混账弟弟回家。

    成了一大谈资。

    俗话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姜哲十分形象的将“恶贯满盈”,更上一层的做到了极致。天子脚下,目中无法到了巅峰的地步……今日敢上街强抢良家妇女,明日就能抢个良家妇男,隔日就能将尸体挂在人家大门上。

    毕竟恶贯满盈的称号也不是白叫的。

    姜哲频频作死,姜玉河也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尽管多次都被抓进了牢里,打个半死不活,可姜家主总有办法给捞出来。奈何也抵不过姜小公子身残志坚,即使拖个残缺不全的身子也要千方百计让堂堂姜家主不快活。

    联想到南疆的变故,姬妍儿觉得姜家八成是南府的人,却又总觉得那不对劲,特地写信问问莫无。

    看完莫无都有些佩服这姜家了——姜玉河本就是南府的人,这点毋庸置疑,莫无早就知道了。至于这姜小公子,她总觉得此人怪怪的,阴郁不说,好像神经也不怎么对。

    多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这种人犯不上演那屁用没有的“苦肉计”。

    大概……真的纯粹就是想作死!

    莫无低头想了想,问莫景道“爷爷,上次南府你们还遇到什么人了没?就……就是除了谷中人,还有几路人进了南府?”

    莫景偏头看了看耿老,那种局势下,他还哪来的心思看周围互砍的是什么人,一口气都差点扑在莫无满身的伤上。

    莫景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

    莫无心领神会的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耿老。

    耿老一顿,琢磨了会,缓缓伸出了三根手指。

    莫无微怔“当真!”

    “怎么会那么多?”莫景疑声“耿老头,你可记清楚了?”

    耿老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莫景“那为何没打起来,在那样的局势下,非但没起争执,隐约好像还……还为我们开了路?”

    “的确如此”,耿老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也曾疑惑,但被双菊一时牵住了手脚,除了我们,另外两波人也并大动干戈,只是远远相互探了探虚实,竟有种浑然天成的默契,太巧了……”。

    巧的好像一切都是先前商量好的,让人看不出来究竟几方人闯了南府。

    南府以一敌三,毫无胜算。

    莫无轻碰了一下手边的冰床,忍不住抬眼瞧了瞧安静躺着的人。

    继续问道“那爷爷你们有没有拿南府什么东西?”

    据姬妍儿所说,南府貌似丢了什么东西,看起来还十分重要。

    “那能啊”,耿老道“当日你爷爷差点一气之下掀了整个南府,要不是你危在旦夕,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回谷。除了你,我们在南府连根草都没带出来。”

    莫无心下了然,南府若真是丢了什么东西,定然是另外两波人拿的,可另外两方人幕后主事是谁?

    拿了什么?

    稍微有些头绪的大脑瞬间又成了一堆乱麻。

    莫无耳根未动,长年被寒气浸着的石洞顶有滴冰珠直直低落下来,分毫不差的落进莫无的衣领里,一触肌肤,莫无不禁打了一个小小的寒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瞬间清醒了不少,浑身的奇经八脉气息往而复返,流转内里,仿佛有种隐约的朦胧在步步逼近,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迥异非常,多日的愁闷好似被一扫而空,整个人舒爽了不少。

    可一睁开眼,却又有厚重的一层窗户纸隔在前面,挡着那一束光……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

    莫景见莫无脸色微红,担心她身子虚弱,在石洞里待久了会受不住,连忙道“无儿,有事我们出去说,别在这了。”

    莫无点头应下。

    转身紧握莫安钧的手,将那被冰床吸在上面的黑白对半的头发往上拢了拢,轻声道“爹,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还要去接娘亲回来呢。一切自有因果,该谁的债,自然该谁偿,无儿不怕。但是……爹也会好起来的,对吗?”

    爹,你答应无儿,好不好?

    冰床上的人自然没什么动静。

    可莫无却好似看到那沉重的眼睑之下,微光波动,应和了她。

    莫无轻笑,数日波动不止的心安了不少。

    这才提步出了石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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