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尧确实在吩咐人将白寒带进去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子,仿佛躲着什么似的。

    其实刘尧是心虚的慌,几个时辰前才刚刚亲自派了“一卫”的几个人去地牢里好好犒劳犒劳莫无,这会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八成已经完事了。若是让白寒亲眼见到,好好的人被打成了另一番模样,那恐怕还得杀上几场。

    他不赶快趋利避害的躲开,难不成还亲自送过去一观吗?

    他刚一走到屋口,就见派出去的几个影卫大喇喇的在门口等着。

    果然……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影卫见刘尧回来,上来回禀道,“大人……”

    “行了!”刘尧不耐烦的招了招手,“人怎么样了,让你们把握好分寸,上了什么刑罚?”

    那影卫脸色绷了绷,嘴角还噙着干涸了的血迹,脸色也有些苍白,低声道,“大人,只打了一鞭子。”

    刘尧听了,心下了然,影阁的鞭子他自然清楚的,一鞭子若是结结实实打在身上倒勾血肉一起,即使好了也会留下深深的疤痕,算是这地牢里最轻的刑了,但放在别处,却也是重的了。

    刘尧“到底是个女子,也算能给皇上一个交代了……唉!”

    那影卫话未说尽,中了何若天一掌,胸腔内此刻绕成了一团的疼,想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可他家大人貌似啥也没听出来,不得不开口补充道,“大人,恐怕交代不了,那女子确实伤了……”

    “都已经伤了,还要怎么交代,打死不成吗?”刘尧斩钉截铁道,“此处何时轮到你替我做决定了?”

    那影卫简直被急红了眼……还能不能让他说完了,连忙解释道,“大人,不是啊,那女子确实伤了,可就破了点皮,我们几位都伤的不轻。”

    刘尧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你们几个不是她的对手?”

    “那倒不是,那女子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那影卫压低声音,小声道,“大人?旁边牢里那位出手了,我们不是对手。”

    “果真出手了?”

    “是,大人,那人究竟是……”

    那影卫话还没问完,刘尧一记冷眼扫过来,他便悻悻的闭了嘴。

    “你们下去吧”,刘尧厉声道,“不该问的别问,既然伤了,就下去养着。”

    不说别人,刘尧都快忘了地牢里还关着这么一位主了,这人从他接手影阁没多久就关了,这么多年萧浔只让关着,起初还审问过几次,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自己人反倒伤了不少,便一直关着了。

    刘尧眉头锁了锁,几分慎重的进了屋。既然人没事,白寒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接下来的事,大概不用他瞎操心了。

    白寒随着阎兴进了宫,萧浔深夜还在处理政务,他进去时,看到堆起来的折子有了半人高,萧浔低着头露出的两鬓发丝有些乱,颧骨高高耸起。

    自二皇子死了后,萧浔精神顿时不如以往。陈楚楚心下担忧,还派了太医来看了几次,可每次都讨不到好,她知道萧浔烦,国事的担子已经够重了,还要被家事拖累着,心下理解便也不太来了。

    李德意候在一旁一个劲的给白寒使眼色,白寒面无表情行了完完整整的一礼,朗声道,“臣、参见皇上。”

    萧浔没吭声,眸子都没抬一下,白寒便一直跪着,殿内静的只听的到烛火的“呼呼”声。

    一个时辰后,萧浔貌似看完了手里的折子,才幽幽的挺起了背,整个人向后倚了倚,深陷的眼眶如疲累的饿狼一般注视着殿下跪着的白寒。

    可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李德意却看的明明白白,这一个时辰萧浔手里的折子一个一个的换,却连拿颠倒了都不自知,木然的翻几下便丢在一旁。看的他心惊肉跳,恨不得没长那两个窟窿,近几年来,他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

    良久,萧浔像是酝酿好了情绪,“朕若是不让你起来,你就一直跪着?”

    白寒抬头不卑不亢道“是,您为君,白寒为臣,君要臣为,臣、不得不为!”

    “好一个不得不为!”萧浔骤然而起,脖颈处青筋乍现,自中午起他便食不下咽,传来的御膳一口未动,猛然间整个人前后晃了几下,更显得削瘦了不少。他扶了一下额头,稳住身形,问“那朕要你守在这京内,一辈子呢?要你亲手杀了莫无呢?”

    一时间上下两位,白寒与萧浔目光相接,或是白寒眼里熊熊烈火燎原之势的野心,或是萧浔失了帝王之心的怒气,各中缘由晦暗不明,两人都想将对方看透,皆是三分模糊七分无果。

    “臣不会这般做!”白寒并未收回视线,这一场终究还是萧浔先败了,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皇上,若家国不安,京城何能安?若是皇上一开始便想要将臣囚禁在这京中,便不会力排万难,强推众议给了臣这镇国大将军的名头。皇上想要颠覆白家,不费吹灰之力,但即使白家灭了,白家世世代代的忠心不会腐朽,臣懵懂之时便跟随父亲上过战场,亲眼见过伏尸百万,血色侵染的悲怆。这繁华的盛京什么都好,可臣宁愿一辈子不回来,这话……臣初次进宫便对皇上说过,皇上当时允了的。”

    随着白寒话音刚落。

    萧浔的手无力的垂下——白寒还是那时的白寒,可他却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初登大宝的萧浔了。

    确实,那时白寒第一次随着白宗进宫,当时朝局不稳,幸亏白宗在外抗敌,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将前朝余孽渐渐拢在手下,一网打尽。

    几年后,白宗受召回京,前来觐见,如此有功之臣,自然要赏,大大的赏……便让白宗将家中独子带上,那时白寒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已经杀伐之气浑然天成,自带了边地的风沙血腥气,一点都不像个半大的少年,他一眼便识得了他的可塑之性。

    也是那次,少年的白寒便告诉他说“皇上,白寒这一生的归属不在盛京,和父亲一样,在边疆!”

    他当时确实允了,可不知怎么了,过了这七八年,他见证了白寒的成长,却越发的不想放他走,白寒要权——他给,将这京城里里外外的军事大权都给他;要名誉,他也给,在身后推波助澜,让白寒成为这天子脚下的传奇,坊间谁人不谈。

    可是,若要让白寒自此边疆苦地,头顶无垠的天地,在军中敞怀豪饮,与他这一生都只剩下君臣之间那仅有的冷冰冰的奏章往来——这便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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