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梨匆匆将黑衣探子身上的毒给解了,好在中毒不深,她先前暗中研究无生散时制出的解药尚且能用,料理完这些事,她裹紧衣衫,几下轻跃回了住处。

    床榻上的人还翻身趴在床上,只是不知是睡相不佳还是怎么,身上的被子已经滑落了一大片,只在腰上松松搭了一角。

    “呵,傻人倒是有傻福。”她轻哼一声,帮萧锦寒掖好被角,这才脱了衣物,另取了被子睡在了另一侧。

    房中的红烛熄灭,黑暗中,一双星眸缓缓睁开,萧锦寒看了眼身侧熟睡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一夜相安无事,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棠鸢便带着几个丫鬟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见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惊叫了一声。

    “小姐!”

    江月梨被她那有些破音的声音给惊了一跳,只是想要转身之际,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重物压着,丝毫都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肘,可一抬头,却发现肩窝处搁着一颗睡意迷蒙的脑袋,如墨般的长发贴着半侧面颊,露出如羊脂玉般绝美无瑕的侧颜,有几分蠢萌憨厚的温软。

    “握……草?”

    江月梨僵在半空中的手换了个方向,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顺便从枕边放着常备药的锦袋里摸出一颗清心丸塞进嘴里,咕嘟一声咽下。

    萧锦寒歪着头故作好奇地看着江月梨的动作,清明的眸底划过一抹笑意。

    他不过是想防备着她半夜有危险的动作,悄悄将她的身体锁住,他倒是没想到,这姑娘看着危险神秘,抱起来竟然……软软的,一不小心,就抱严实了。

    “咳咳,”棠鸢总算是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取了新制的宮装走上前“太子殿下,小姐,今日要入宫请安,时候已经不早了,还要快些洗漱才行。”

    “对,我要带着媳妇去看父皇!”萧锦寒从床榻上翻下来,弯腰抱起江月梨将她放在轮椅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去忙活自己的事。

    “小姐?”

    江月梨不是没有看见棠鸢眼神中的探究和好奇,她的脸悄悄地红了,借着埋头翻找自己衣袋的功夫掩饰住自己的窘迫。

    太子府离皇宫的距离并不算近,明面上,江月梨还是个残障人士,一路穿街过巷,很是麻烦。

    而萧锦寒那个傻子像是被神仙点拨过一样,在体贴照顾人的方面简直是无师自通,不管是上下马车还是进宫门,他都亲自抱江月梨。

    东华宫中早已聚满了大小宫妃,江月梨和萧锦寒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殿门口的两人身上。

    “媳妇,你等会儿,我一定能把你推过去的。”此时,头冠歪着的萧锦寒正和江月梨的轮椅犯着倔,一次次地将敦实的轮椅往近一尺高的门槛上撞,想要把轮椅推过去。

    “噗嗤——”

    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在安静的宫殿内外异常清晰,可过了许久,也并没有任何呵斥的声音传来。

    江月梨一路上早已经历过各种艰险,好像她今天不从轮椅上摔下来就对不起原身“残废”的双腿一样,此时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

    她能活着到这里已经是万幸了。

    不过,她抬眸扫了眼殿中的光景,心中已经有了数这宫中似乎也没有谁真把这个傻太子当回事。

    “殿下,让棠鸢来吧。”感觉再耽搁下去,都快到午膳时间了。

    萧锦寒手上的动作微顿,手腕一转,悄悄使了个巧劲,突然猛地将轮椅往前一推,轮椅一侧的轮子猛地翘了起来。

    “啊!”

    江月梨惊叫一声,闭着眼睛做好脸着地的准备,却不想,轮子竟然好巧不巧地跨过了门槛,萧锦寒往前一推,将另一侧的轮子也推了进去,又开开心心地推着轮椅在偌大的宫殿中打了个转。

    这一转,所有人的脸色便尽数落在他的视线之中。

    “父皇,母后,我带着媳妇来看你们啦!”萧锦寒跪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磕了个响头,还没等皇上开口就自己起来了。

    江月梨惊叹不已,随即收敛神色,扶着棠鸢的手就要下跪,身侧一个穿着胭脂红宮装的女子突然轻笑了一声,尖细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还挺上心,连这些小事都亲力亲为,只不过往后大可不必那般仔细周到,以你那细致劲,只怕我们整个皇宫的人都得等你们两个废……人,等到天黑了。”

    “贵妃姐姐说得没错,”一身水青色散烟罗裙的女子掩唇柔柔地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人听着有些别扭“太子毕竟是太子,如我们这般的宫妃和皇子等一等也无甚不可,不过,若是早知道今日要等这么久,我应该留皇上再多睡片刻的,毕竟皇上难得推了朝事休息半日呢。”

    江月梨微微皱了皱眉头,摆出一个满脸无措惊慌的表情,心下却将说话的两个人给摸清了。

    第一个说话的是容贵妃,六皇子的母妃,娘家人权势极大,很受皇帝倚仗,而六皇子也是近年来众人默认的皇位继承的最佳人选。

    另一个是宁妃,容貌不算出众,品阶平平无奇,只是那一身,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清纯小白花的气质,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宫妃中很是出挑,如同牡丹丛中的一朵茉莉,让人无法忽视。

    可如果真清纯的话,会说出那样的话?

    江月梨垂下头,由棠鸢扶着跪在了地上,暗暗关注着宁妃和容贵妃两派人马。

    “二位娘娘所言甚是,父皇,今日是月梨与太子耽搁了时辰,还望父皇恕罪。”

    “嗯,起来吧,”龙椅上的男人微微点头,目光却在萧锦寒和江月梨身上一触即离“去那边坐,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谨。”

    江月梨心底一凉,皇帝虽然看着脾气温和,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一个正常的皇帝或者父亲,不该多少训斥几句,或是替儿子媳妇说两句圆场吗?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必拘谨”就带过所有,连刚刚的事提都没提。

    而刚刚那一出刁难,也是容贵妃和宁妃先挑起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皇帝是真的不疼爱萧锦寒这个太子,甚至到漠视、放任其被欺负的态度,那他手中至高无上的皇权,自然也不会给一个无甚感情的儿子……

    难道,皇帝是在保护什么人,只是把萧锦寒当成一个挡箭牌?

    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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