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常霖已经等了很久。自发现驿馆的兵器库后他就觉得不寻常,只是当再次潜入那里时,却已然有了些变化。这变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迫切地想向冀清阳禀报,并非邀功,但求无过。

    算时间,早该回来了。可前等后等,左等又等,月亮都斜下去了,还是没有等到他要见的人。

    他不敢走,经历之前的两顿板子,他已经学乖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让主子知道。

    门“吱呀”一声,常霖的瞌睡瞬间惊醒,立刻站得笔直、恭敬。余光偷瞥,冀清阳的脸上竟然带着笑。

    这么反常!

    大脑飞速旋转想着是不是今日自己立了功,可是似乎并没有。

    不管怎么说,纵使反常,也比冰冷强。

    犹记得最近的那次板子,他眼底阴寒,看得自己都要结冰了。心里冷,身上烫,冰火双重,真叫一个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你怎么在这里?”冀清阳自然不知常霖复杂的心理活动,只知道正沉浸在患得患失的甜蜜忧伤中时,一个身影入了眼底。

    很是讨厌!

    常霖讶异,看来当真是自作多情了。

    想归想,口上恭敬地喊了声“主子。”

    “本王今日有些累了,有事就说,没事就走!”语气已然变了,很是不耐烦。

    这才正常。

    虽然能听出言外之意是让自己滚,但是话未说完不敢滚。

    “主子,小的以为王煜的伤与华府有关。”虽仅仅是跟在冀清阳的身后,常霖在看到王煜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只是驿馆不是说话的地方,出了驿馆又找不到了说话的人。

    冀清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并无波澜,示意他继续。

    常霖有了勇气,说道“据小的估计,王煜之所以如此虚弱,是中了两种毒。一种是内服的,一种是外敷的。”

    内服?外敷?

    冀清阳听不下去了,眉头皱了起来,谁脑子不好使了去内服外敷?这又不是灵药,这可是毒!

    常霖被他吓得一哆嗦,赶紧纠正措辞“小的意思是一种是从口入的,一种是后背的箭伤。”

    冀清阳点头“你对毒倒是很有研究。只是,为何与华府有关?”

    常霖低着头道“如果小的所料不错,这毒是我师兄下的。而我师兄,就是华府的管家。”

    冀清阳猛一抬头,他是在开玩笑吗?

    常霖跟了他这么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小的并未开玩笑。看王煜上吐下泻的苍白模样,小的心中就有数了。除了我师兄,也就小的能制出那么损的毒。”

    “那么说,你可以解毒?”

    常霖想了想道“应该没有问题,最多三日。”

    御医和黄笋笋都解不了的毒,常霖可以?冀清阳重新审视起他,眼中带着怀疑。

    常霖赶紧道“主子放心,小的被师兄下过这种毒,故而有把握能解开。”

    “嗯?你师兄给你下毒?”

    常霖像被问到了心底最深的伤痛,重重地叹了口气“师门不幸。他就是个恶霸!他制毒的手艺不如我,因而总拿我来试药。我精于制毒,解毒略逊于他,故而吃了他不少暗亏。也正因为如此,师傅嫌我们终日烦扰,这才扔下我们云游去了”

    提起这段往事,常霖就觉得一把辛酸泪。作为一个集剑术、毒术为一身的少年英侠,他在叶东篱手中可真的吃了不少闷亏。

    “你师兄与王煜有仇?”他问道。

    常霖一怔“应该不至于,这也是小的不懂的地方。”

    想到华容在驿馆出现,冀清阳又有了种猜测。

    “主子,小的还有一事禀报。”常霖道。

    “说。”

    “是。听闻王煜是用箭高手,可是今日小的潜入兵器库时居然没有箭,甚是奇怪。”顿了顿,又道“他后背的伤是箭伤,但是却不见凶器。驿馆竟然没有将箭留存,着实奇怪。”

    冀清阳思忖着,一瞬间有些想明白了。

    见他凝神不语,常霖问道“主子,是否要为他解毒?这倒也是与大盈示好的绝佳机会。”

    太子即将迎娶大盈嫡公主,冀清辉有和妃与皇帝的庇护,而自己仅有一个与世无争的母亲,相比之下,云泥之别。若是解了王煜的毒,必定可以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再获皇帝垂青,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主子?”见他不回答,常霖便又提醒道。

    冀清阳眼神幽深,最终摇摇头“此次我们不要插手。还有,今日在驿馆遇到那个误闯兵器库的小厮之事也不要声张。若有不相干的人知晓此事,就自己去领罚吧。”

    听到这句话,常霖脸色煞白,又是领罚,最近他领的罚已经够多了,可不能再出岔子。回想前两次,次次与叶东篱有关,他就是他命中的克星。常霖心中暗下决心,从此只要与叶东篱有关的,他少插手。

    从书房离开的一刹那,常霖浑身舒畅,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只是,推开门,总觉得哪儿不对。

    桌上赫然放着一瓶酒。

    他打开瓶塞,酒香醇厚,闻着就是好酒。

    刚捧起来要喝,瓶子下面竟然还压着一张字条。

    “阿霖,许久未见,甚是思念。音容笑貌,魂萦梦牵。知汝嗜酒,赠以解忧。一瓶在手,你有我有。”

    常霖念着这恶心巴拉的信,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能穿过王府的重重守卫找到他的房间,除了叶东篱也没别人了。

    他摇头笑笑,酒是好酒,那就笑纳了吧。

    一大口下肚,果然酒香沁入心脾,他又喝了几口,直到发觉不对劲。

    这怎么胃里像火烧似的,还伴着绞痛。

    “叶东笆,你这天杀的夯货,我饶不了你!”

    说着最气的话,却干着最怂的事,他也知道只能骂骂,捂着肚子去找他的箱子,一个装满药的箱子。

    打开箱子的一刹那,他才明白叶东篱字条上的“你有我有”的意思。

    箱子,全空了。

    常霖只觉得怒气上涌,无法压制,将字条攥在手里,仿佛那字条是叶东篱般。

    他将酒瓶高高摔下,一阵清脆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守卫赶来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一声“滚”吓得他们再没了踪影。

    他摇摇晃晃走到床边,准备运功逼毒,却发现枕头上又有一张字条,还带着一粒药丸。

    “事不关己,闲事莫理。赶紧解毒,师兄爱你。”

    常霖拿起那粒药,热泪盈眶,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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