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舅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嫡亲真亲戚,二婶和阿绣几个就把午饭操办得很丰盛,客人有三桌,就放在服装厂的活动室一起吃饭。

    服装厂的工人已经提前吃过饭了,工人们有的在洗鞋子,有的在赶工干活。汪玉芳就到处乱窜看稀罕,跟着肖玉华问这问那,看来对类似学校集体生活很感兴趣。

    张春华纯粹是礼节性的回礼,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包文春就叫包大林王志峰金侨志王子祥柳有亮几个陪他喝酒,三个姥爷四个舅舅酒量都不行,由三爷二叔柳姥爷陪着喝一种很甜的枇杷露,是包文春带回来的果汁。

    包括肖玉华张雪在内,汪玉梅和徐晴坐上席,张璇阿绣周二姐万秋红等人单独坐一桌,也是喝着果汁,却闹得欢腾。包文春要照顾到每个人,实打实的给张春华满上一杯四两茅台酒,就被几个女子喊过去。

    汪玉芳说“春子,她们说你最会讲笑话,说一个吧!”

    包文春看看旁边两桌客,说“吃完饭再说吧!怕你呛到了!”

    汪玉芳连忙喝口果汁咽下去,说“不要紧,我没有吃东西了。”

    包文春就说“有个女的,结婚三天就要离婚,丈夫问,怎么了?她说,你和我说你有两万块钱存款,这存款本上怎么只有两千?丈夫说,当初是你让我诚实回答的啊!”

    他说完就走了,要去后厨看看金老太,她死活不来坐桌子,和二婶在厨房吃饭。一群姑娘想不明白笑话的哏在哪,就看向汪玉梅,徐晴笑着说“诚实就是乘以十啊!两千不就变两万了!”

    这边的高声大笑,惹得另两桌人转头看,六姥爷暗自摇头叹息外甥有女人缘是人家的本事,这是谁也学不来的。

    金老太已经吃过饭了,上年纪人吃不多,又不能吃太硬的米饭肉食,只是用菜汤泡了馒头,吃些豆腐青菜。二婶去放孩子睡觉,老太见周围没人,就说“春子,停外面传言,你懂得治病,把你三爷的老气喘都扎好了,你二婶的孩子是你开刀拿出来的,这是真的吗?”

    包文春说“你哪里不舒服?我这点本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别人要问,我是不会承认的。”

    “我没病,就说你小舅,他的耳聋越来越狠了,背后喊他都听不到,你看有什么办法吗?”

    包文春想了一会,说“我妈不在家,我的破事儿又多,最近还要出远门,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家的那点地让给六姥爷种,那也打不了多少粮食,赚不到什么钱。小舅那毛病时间太长,恐怕一次两次没有什么效果。叫他到农场来,随便干什么活儿不干活都行,我有空就给他扎一遍,配合药物治疗,估计一年内扎十来次。肯定有效果。你也在这里住下来,这里房子多,人多也热闹些,平时喂鸡鸭什么的,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歇着。十五之前,我还要去一趟武汉,顺便带上你,去看看我妈,她又生了个弟弟,怕难为情,不敢回来过年。”

    “啊!多长时间了?满月没有?那我得回家逮几只老母鸡捎上!”

    “咳!你看我家里有多少鸡?我去年买了六次小鸡,每次都是买一百只,二婶她们杀鸡褪毛都烦了。我还给她们做一台褪毛专用机器呢!什么也不用带,大武汉里,想买什么都有!”

    金老太不知道外甥有多少钱,就说“还是自家养的好些。我得和他们几个说说,以前我可送了许多满月礼,他们也得回礼不是?”

    包文春说“别说啊!又去不了,我妈也怕别人知道呢!”

    “你不懂,这亲戚是越走越热闹的,你不说,他们还见怪,说你的不是,就是捎些礼物,礼数也得走到。”

    “那你别走了哈!叫他们捎信,叫我小舅过来,我抽时间先看看再说,不要传出去啊!将来更多人找我看病,没法推辞,不是多说话么!”

    金老太说“我知道!”

    徐晴瞅到机会,趁着客人乱糟糟的离开之际,悄悄在包文春耳边说“我怀孕了!你看怎么办吧!”

    包文春吓了一跳,不顾别人的目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股真气探索过去,草!竟然快三个月了?就说“明天我去找你商量。”

    徐晴甩开他的手,看着包大林和柳有亮每人扛着个大竹筐,里面装满黄瓜番茄和豆角之类,张璇蹦蹦跳跳跟在后面,就说“这么多!车子放不下啊!春子,明天你送过去吧!”

    包文春说“好啊!这可省钱了,自家地里产的,以后就用它当礼物了。”

    张璇说“这可比肉贵啊!”

    叫周二姐拿来塑料方便袋,给她们每人装上一兜,包文春说“先吃着,明天我去拜晚年,记得叫阿姨做饭哈!”

    张璇兴奋起来,说“昨天我妈还提到你了。”

    包文春说“说什么?”

    张璇红了脸,没有回答。

    小东回家,包文春给了二百块钱红包,新年里,初次上门小孩,都会有红包的。汪玉芳见服装厂女工多,想留下来,被她姐喊走了。她没看见丁香,还问了一下,阿绣说,昨晚回家了。

    包文春是晚辈,不敢留下姥爷舅舅的腊肉,也没时间给他们送过去,他们也不要回筐礼馒头苹果,把青菜装满篮子,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过了雨水节气,天气反而晴朗起来。温度上升,麦地里就有许多人在拔草。初九这天,春子要去走亲戚,三爷和二婶就给准备礼物。昨天张春华来,还真的按照拜干爹的规格,割了一大块猪肉,八根肋骨,二十多斤。

    俗话说干亲包亲!意思是说干亲是用礼物堆砌起来的关系,也就只有干儿子给干爹拜年,或者男女对象送彩礼时,才会有八根肋骨的大块肉。

    三爷让把这块肉一分为二,这也是十多斤一块,走普通亲戚是超标规格了。此时拿出来,说孙子是晚辈,叫必须带上。

    给突路霸后面装上四个竹筐,里面是差不多三十斤各式蔬菜,包文春带着祝道绣就走了。

    先去祝道绣家,带她出去到处跑,人都玩坏了,不给父母一个交待,说不过去啊!自己去了,就是代表一种态度。

    阿绣昨晚终于有机会和春子单独住在一起,原本想问问今后的事情,可稀里糊涂的不知怎的,大脑不能控制身体,到天亮了也没有从沉溺中清醒过来,这就上车了,才想起来问问,可见到春子那眼神,又怕惹他不高兴。

    包文春就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样,说“不要费脑子去猜测结果,以后,什么样的演出邀请,咱都不去参加,你尽快补习一些功课,将来咱们这一片的所有工厂公司什么的,都是你的。”

    阿绣骇然,问“你要离开我?不回来了?”

    “哪能呢!我就住在农场,也不耽误你来做管理啊!你去挣钱,我在家带孩子。”

    这话说得有些不要脸,哪有女人挣钱男人坐在家里的婆养汉道理?阿绣却觉得非常入耳。幽幽地说“那丁香呢?”

    “她性子野,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不过娱乐圈是不准再玩了。咱们只是玩一下,等我们这次和中国唱片社的合作完成后,我也不玩了。”

    和祝道绣,可以说些未来的事情,包文春挑选一些典型事例,揭露圈内的黑色内幕桃色传闻,顿时就把她听得心惊肉跳起来。

    如同一个送快递的,包文春把大块肉给了祝岳父一块,给他一筐蔬菜,给了姑姥娘一块肉,一堆点心糖果,让来看热闹的几家表舅每人拿一份,说了会儿过年的喜庆话,就独自走了。

    岳母忙着煮腊肉,出来见春子走了,问“怎么走了?”

    阿绣说“他要去县城走亲戚,顾不上吃饭。”

    今天初九是背集,去了丁香家,老丁不在家,去综合厂那边看老任开工。那里的厂房被加固修葺粉刷,一些没有修理价值的破房子,就被推倒,烂砖头破瓦片都推到东边的路基上,这里今天开工,工人要在东侧拉起一道新围墙,留个工厂新大门。

    包文春只是把车在路边停下等一会儿,看着周小粒用挖掘机把路面推平,碾压一下,才从上面开过去。老丁和老任看见了,要过来说话,包文春下来说几句话,就走了。开工开业时间都是有规矩的,建筑业一般都是选三六九,六和九更多些,绝不会选带八的日子,八和扒同音,不吉利,只有商店开业才选六或八。

    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传统观念。包文春就想起昨晚金老太说的话。

    金老太今年八十整,什么人什么事没经过?就看出祝道绣的焦躁不安,包文春还坐在身边问“小王庄真是要灭亡了,那个不能超过四十九人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啊?”

    金老太说“我从年轻时就那样,哪有庄子没有一条出头路的?我那个小庄子,你也看出奇怪了吧!它原本有向南一条路,可那个路很低洼,比两边的水田还低,路沟里常年有水。你说哪有大路中间挖井的?那条路正中间就修了口井,大家还非得吃那里的水,别的地方打了井,不是干井没水,就是苦涩不能吃。再向里走,两口水塘错着,中间只有一条弯路,拉架子车都难拐弯,有的人说是为了防土匪,可庄子后面连个塘沟子都没有,猪狗随便跑,几十年都是这样,土匪进村,那是很平常的事。现在大伙出门,从后面绕一圈子,再转到前面大路上,几十年都是这样,都已经习惯了。”

    包文春说“看不透什么阵法,也就不能乱动。我原准备给你们盖上几间新房子,让小舅能娶个新媳妇的,可你们那里连个大车也进不去,那就算了吧!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金老太看一眼阿绣,说“好啦!你们也忙一天了,都不用陪我啦!去睡吧!”

    真是人老成精,想到她眼角的那一丝笑意,包文春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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