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参一番话语说的安奉铭平息了方才一腔怒火,沉下心来仔细地揣摸起来。而其余人等也因为徐苍作为见证者言语更有说服力而认真思考起来,觉得徐苍虽然只是凭一家之言、一己猜测来反驳徐参,但未尝就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徐参闻言眯起眼睛来,而后说道:“徐苍,你刚才说的种种都不过是你主观臆测。诚然,虎父无犬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李游书就一定跟他父亲李广成一样是个心胸坦荡的人?也许他就是本着希望超越其父的想法才去穆瑞安处学习了噬嗑令,而后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趁着这次机会明目张胆地想要杀死穆瑞安,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在武行也绝非少见。何况李游书能够夺人内气的事情是安老亲口确认,如果不是噬嗑令,他三年前便该给众人一个说法才是。”

    徐苍没有再反驳徐参,因为他手里也没有李游书、穆瑞安和噬嗑令三方关系的明确证据,各执一词地吵下去毫无意义。但是听闻了哥哥的辩驳,他歪歪脑袋盯着徐参,过了好久方才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这个样子,跟徐临观又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便转头离开,“砰”一声关掉了大门,将门把手震得“当朗朗”掉在了地上。而周青桐则十分抱歉地冲徐参一鞠躬,而后坐到了自己开会时本应入席的位置。

    徐参以手扶额轻叹一声,随后说道:“不管怎么说,李游书都是极为危险的存在。一亿三千万,各位把握住机会吧。就这样。”

    众人各自散去,唐雨洺被从后而来的许清霖给叫住:“唐哥,这李游书……你动不动?”

    唐雨洺半睁着眼皮,对许清霖爱答不理的:“他是我弟弟的拜把子兄弟,自然也是我半个老弟,我当然不会动他。”

    “这个年代了,还有拜把子呢?小朋友过家家呢?”

    “哼,可能在你看来是这么回事,其实我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唐雨洺笑了下,将刀鞘往下压了压,“可是当时我弟弟已经是半个死人,他的命是李游书挡在枪口前救下来的。过命的交情,你觉得还是过家家么?”

    “哦……那当我没问。我就是好奇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水平,柳仕良都能死在他手里。”

    “那出手之前你记得先写好遗书。”

    会议室里,待到众人都走后,徐参静静坐在原地不动,周青桐和段向姿便也坐在各自位置上等待他行动。

    大概过了三分多种,段向姿向沉思的徐参问道:“为什么要骗他们?”

    徐参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沉思的模样,回道:“李游书得死,否则后面的事情都会变得难办。而且我也没有骗他们,能够吸人内气的功夫这世上只有噬嗑令一门,即便他说自己学的不是噬嗑令,那也该是同类型的衍生。所以他被追杀,不冤枉。”

    而周青桐此时则轻叹一声:“不知道二少爷回办公室又得怎么一番闹腾了。”

    徐参深知弟弟的脾性:“他是个有问题就去解决的人,唯一会让他动怒的事情就是有人让他没办法解决心头的事情。所以如果是为了李游书的事,他不会闹。可如果是为了邱师竹……”

    “那待会儿你们两个得出手帮我拦着点了。”

    ……

    徐苍气冲冲推开门,却发现徐参的会长办公室里此时竟然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惊讶之下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不是……”

    “淮陵到恒玉也不过是一个飞机的功夫,你能转眼从寒城回来,我就不能来看看两个儿子么。”坐在办公室里的竟是父亲徐临观。这三年徐临观看起来更加衰老了些,本就少白头的发色如今更加变得惨白,好像经历了什么深仇大恨、人间悲剧一般。

    徐苍先是一愣,但随即便用一副“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的神色沉沉点头,而后迈步走进办公室并轻轻掩上了门。

    “难怪寒城那边突然搞起了什么云滇武行联盟,诡仙门的人蠢蠢欲动、蛊仙门的人同室操戈,就连柳家都被搞得不牢靠起来——原来您消停了三年,又想活动了啊。”徐苍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父亲对面,定定地观瞧着徐临观。

    徐临观点点头:“虽然你的口吻非常不尊重,但说的很对。因为塞洛斯的计划达成在即,所以我和你哥也不得不加快些脚步。”

    “别扯上我哥!”徐苍呼喝一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将摆在另一边的四个茶杯给震得炸裂粉碎。

    徐临观没料到徐苍会对自己如此无礼,惊讶之下眯起眼睛凝视次子:“怎么,你哥哥做了让你不满意的事情,你就要怪我的头上吗?”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让我哥开始跟你一起做这些缺德事情,但我肯定我哥是有难言之隐,”徐苍盯着徐临观,此时双眸之中的厌恶和抗拒溢于言表,“我们两个根本就不像你,至少我们会劝说自己,不成为你。”

    徐临观无奈一笑,似乎对于儿子的幼稚发言不屑一顾:“你哥哥比你年长,所以理解得也比你快,没关系,我觉得在我有生之年你还是可以醒悟的。”

    “别跟我说这个了,”徐苍一挥手,向徐临观问起他回来最想要解决的一个问题,“邱师竹呢?你是什么时候把她收买的?”

    徐临观直言不讳:“大概是你们大三那年吧,她家里出现变故,父亲急需一笔资金。我以资助和稳定的资金流作为交换,要求她定期向我汇报你的动向。就这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杀人放火么?还是抢劫强奸?”见父亲一脸知错不改、明知故犯的神色,徐苍有些压不住火地问道。

    “很简单,因为你从小就自由散漫惯了,没有我、也没有你母亲陪在身边约束你教导你,这样的你很有可能做出些在我看来十分离谱的事情,实际上你这次去寒城帮助李游书,把孙立人痛打一顿的事情就很好地印证了我的观点——你这孩子,永远都长不大。”

    徐苍难以理解地紧皱眉头:“你的意思,我阻止你祸害人家家事,反倒是我的不对?我从小自由散漫,是我的错误?把我送去恒玉的是谁?跟我妈离婚、害我从小见不到她的人又是谁?你难道一点自责都没有吗!”

    徐临观耷拉着嘴角,闻言不予回应。而徐苍见他不予回应,便知道徐临观是觉得自己满嘴“歪理”所以不予置评,于是也不再跟他翻旧账,转而问起现在的事情:“邱师竹呢?她上哪去了?”

    “她知道你太多的生活细节,现在被你发现了身份、遭到了你的抛弃,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益了。”

    此话一出,徐苍整个人都冷了一下:“你说什么?”

    “她的任务完成了,我不会再聘用她,也不会再给她家庭以资金支持。她两天前主动来找我请辞,我也没有挽留。但她的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我控制你生活的丑事,而且还会惹得你伤心。所以我托人把她清理掉了,放心,做的很干净,毕竟是飞叶堂的人动的手,他们应该是最擅长——”

    话未说完,一个身影从门外狂奔而入,伸手一把攥住了徐苍的手腕。而此时徐苍的手掌距离徐临观胸口已经不到一拳距离,将话还没说完的徐临观给威慑得瞠目结舌、呆在原地。

    冲进来的人是徐参,他此时紧紧握住弟弟徐苍的手腕,沉声道:“徐苍,冷静点。”

    而徐苍此时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瞪着徐临观:“你让我怎么冷静?他杀了邱师竹,我该怎么冷静?!”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难道她比咱爸还重要么?”

    “徐参,从今天起他是你爸,不是我爸了。我受不了这样的父亲,掌握我的人生,掌握我的生活,现在就连我个人的爱情也要掌握——邱师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杀她——!!!”

    伴随一声怒喝,徐苍的内气爆开风浪,将满屋的文件吹得呼啦啦乱窜,令得房间里父子三人的头发都不受控制地狂舞起来。

    而徐临观则只是盯着徐苍,开口说出了令他心寒心碎的回答:

    “没办法,谁让她那种人轻贱到用钱就可以操纵在股掌之中。”

    “穷人、弱者,天生没有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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