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难道您今天非要将我置之死地吗!”

    “废话少说,你要是有那个自觉,就乖乖把事实说出来,否则我今天就算拼个油尽灯枯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雨势不减,雷鸣滚滚。天空呼应了李游书和安奉铭的决斗,雷霆受到了内气颤动的吸引,轰然坠落在距二人不远的那台仰面朝天的轿车之上。

    此时被李游书击败的那七八人都瘫靠矮墙边,有的头晕目眩,有的微有失血,即便是被李游书把脑袋按入地面的吕师恭,此时也已经苏醒过来,除却晕的厉害,并且有什么致命损伤。

    “那家伙,好像刻意没有用杀招,只是跟咱们点到为止。”小腹上的渗透劲力已经消散,吴诗琪有些惊讶地看着场上跟安奉铭缠斗的李游书的身影喃喃道。

    雷宏霄羞惭地摇了摇头:“唉,咱们想要他的命,他却是以德报怨了。”

    “有师父,知分寸;有对手,知高低……”时祖门李连海看着自己并未被伤及太深的胸膛,那是被三太子功的阴阳双剑斩击留下的伤痕,那本来是足以开金断玉的锋利剑气,但斩中李连海却仅仅是令其小伤到不能再出手的地步,这中间的巨大差距便是李游书留手的程度,“李广成也好,林回雪也罢——李游书,有个好师父。”

    众人这边观瞧指点,街道上,白增瑞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抬手揩去了嘴上滴滴答答的鲜血和涎液,又用舌头在嘴里搅动一会儿,将被李游书打崩的两颗牙给吐了出来。

    “他妈的……!”

    镶一颗牙花费不少,而且人工的终究不如原装用的舒服。最重要的是,白增瑞发现自己没本事打赢李游书,不仅打不过他,还说不过他。作为一个长辈,作为一门的领袖,这简直是当众把他的面子当了鞋垫子,用搅屎棍将他的虚荣戳成一文不值的烂狗屎。

    三十好几的人了,不仅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年轻纠缠不休,还被人给压着打,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没有人在意白增瑞的情况,大哥不笑二哥,他们都败给了李游书,谁都不见得光荣。但白增瑞是个极端在意别人目光的人,这样的性格使他经常脑补出“别人在看着我”这样的画面,那无形的眼睛瞪得他神经紧绷,无时不在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形象。

    想到这里,对李游书的怨恨令得白增瑞全身猛然颤抖起来:“李游书……我要你狗命!”

    说罢,他竟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短刀。

    李游书此时被安奉铭追得急切,又在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安奉铭的观察中,寻找能够一击将其击昏、而又不会过分伤害其衰老身体的瞬间,根本没有心思去观瞧其他的地方。

    “那师傅,白增瑞他!”但严力伟已经在雨中看见了白增瑞拔刀,冲那岩钧呼道。

    那岩钧见状眉头一皱,脸上登时转怒,迈步便要向白增瑞那边冲过去:“围捕本就已经不地道,竟然还要掏刀!”

    白增瑞发现那岩钧在瞪着自己,抬手冲他一指,似乎是做出“敢拦我,就把你也弄死”的警告,随后便挺刀向李游书冲了过去。

    那岩钧必然不吃他那一套,但有一点,他虽然触摸到投技的顶峰,却并不擅长步法身法,此时见白增瑞向李游书猛进,连忙迈步向那边冲过去,只是跟白增瑞一比,怕是已经慢了三四手之多。以这个速度,等他赶到阻止,李游书都已经被捅成马蜂窝了。

    好在李游书虽然此时全神贯注对付着安奉铭,但由于无妄诀的使用,他的周身其实布下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警报机制,一旦有高浓度的内气个体闯入他五步以内,他是完全有能力应对的。当下察觉到白增瑞挺刀刺来,他气愤于这人竟然这么不识好歹,挨了自己的擒抱胖揍之后竟然还想着从背后偷袭。

    可是不等李游书抽身做出应对,一道人影便撞破雨幕、踏风而来,骤然出现在李游书和白增瑞之间,将那即将刺进李游书后腰的刀尖给夹在了两指之间。

    挡下了安奉铭正面而来的一拳,李游书往后小退半步,赤裸的后腰距离白增瑞刀尖只有纤毫,可谓惊险。

    “什么人!”白增瑞大惊,扭头看去,却见是个看起来跟李游书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站在侧面,短衫短裤、瘦长身形,带着顶漆黑的渔夫帽,身后长发扎成马尾垂落。那年轻人一手撑伞,一手用食指、中指夹住白增瑞的刀尖,指力之强、手法之稳,可见一斑。

    察觉到身后除却白增瑞之外又有一人突入,李游书刹那惊疑,因为走神而下意识以摆拳向安奉铭下颌骨挥击而去,老人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在认定李游书掌握着“噬嗑令”并拼死攻击后,第一次向后撤身了。

    安奉铭的急退令李游书有了跟那人说话的时间。

    “不是吧,你怎么追过来了?”那人步法奇快,忽然冲入无妄诀的范围才让李游书一惊,此时已经透过那内气的性质判断出来人身份,李游书笑而问道。

    “怕忙中生乱,就追过来想帮你一把,毕竟你是朋友,我不能放着朋友的安危于不顾。”那人说着,扭头看向墙边瘫坐一排的伤员,“……不过看来我来得太晚,你的战斗已经要接近尾声了。”

    李游书闻言一笑:“是,可不就是不巧了。刚刚那可真是一场恶斗,你要是在,我还能轻松点。”

    这边两人竟闲聊起来,白增瑞见状大惊——他运起全身气力刺去的致命一刀,竟被这不速之客两指轻轻一捏便稳稳当当夹住,不能伤及李游书分毫。而且他们竟然还这么旁若无人地开始侃大山,视我为何物?!

    白增瑞不信邪,左手也握在了刀柄上,双臂再次运功发力,挺刀向李游书刺过去。察觉到自刀尖而来那逐渐增大的力道,年轻人夹住刀尖的双指向着刀柄处滑动,将手指挪到了刀柄与刀身连接的地方。

    紧接着“噗”的一声,似乎终于挣开了那人的挟制,白增瑞短刀直直刺进了李游书的后腰,劲力之足令得李游书“哎哟”一声往前一个趔趄。

    “中了!中……”话还没说完,狂喜便骤然消散,察觉到异样的白增瑞难以置信地盯住手中刀——没有手中刀,只有手中刀柄,刀身没了。钢材刀身和刀柄的连接处赤红发热,就好像把刀插进了熔炉里,刀身熔化、刀柄留下。

    白增瑞虽然惊骇,李游书这边却毫不犹豫,一记回身肘怼在白增瑞鼻梁上,在他痛不可当、下意识弯腰之际一发自下而上的高踢正中其下颌,将那矮小的男人远远踢飞出去。

    将手中化为熔融物的刀身甩到地上,文彬收起黑伞,任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他帽檐和衣物上,在显露真面目后斜着眼睛看向李游书:“你安心对付那个老人家,我帮你把这边几个人都挡下来。”

    “你不是锁骨都断了么,怎么打?”李游书随口问道。

    这时,在空中调整身姿平稳落地后,白增瑞蹬步而来,再次向李游书和文彬发起猛攻,但他这次主要是冲文彬,似乎是发泄文彬将自己近在眼前之胜利给阻断的愤怒。

    “小子,给我滚开!”他先前不认识文彬,比武的时候也没有用心记下那些后辈的相貌,此时只觉得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虽然有点底子能将自己的偷袭给制住,但终究不过是小毛孩一个,比不得自己的深厚功力。

    “骨折的地方已经好了,不碍事。”说着,文彬甚至轻轻推了李游书一下,语气毫无感情地催促道,“赶紧吧,那老人家看来是气血逆涌、灵台失守,再不快些把他放倒,恐怕就被心魔困住、走火入魔了。”

    “行吧。”于是李游书挑挑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甩着满是花图龙纹的右臂走向安奉铭。

    “看来能有个外援也是极好的……安老先生,咱们继续!”

    白增瑞见李游书转身往安奉铭那边去了,心里打定主意,便更放心向文彬攻杀,一招阳手掀掌向文彬撩打过去。

    文彬眼神一动,双手摆架,待白增瑞出招之际探掌而出,左手叼住腕子,右手扣住手肘,伴随一声厚重的呼气,其周身气场猛然下沉,将白增瑞那招阳手掀掌的劲力给全然卸去,压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不等白增瑞反应过来,文彬骤然发劲,抽身拉扯将对方的重心完全破坏,一招回身甩手将白增瑞整个掼了出去。

    当其身在空中滞留之际,白增瑞方才猛地知晓了这个跟自己对战的小后生是什么人:“真武揽雀尾,太乙内丹功——你是谢罗山真武派的人!”

    真武太极在摆架和发劲上与陈式太极、杨氏太极都有不同,明眼人一看、一试便能分辨得出。至于真武派太乙内丹功,乃是性命双修之高深法门,文彬以内气养内丹,护身修命,功力之深厚比之白增瑞的自然功不遑多让,锁骨处的骨折也是凭这丹术才以奇速恢复过来。

    双方都是内功修炼的好手,白增瑞识破了文彬的流派,文彬也在交手中道出了白增瑞的功夫:“是自然门啊。”

    思索过后,白增瑞功力瞬发,双掌向地面隔空拍击,劲力反冲之下企图调整姿势改变着力点,减少被摔飞出去的损伤。

    见白增瑞不肯束手就擒,文彬纵身而去,其身若群鹤翻飞,以远超白增瑞飞出的速度赶奔过去,在对手滞空、无力还手之际,一发正拳直取中路,正中白增瑞心窝。

    白僧瑞见状却是冷笑,他自恃功力深厚,文彬这正拳虽然劲力沉重、拳劲刚正,但比起那些外家拳的凶悍仍然相差甚远,便是白增瑞此时滞空难以借力受招,这不温不火的一拳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可文彬见这拳打不痛白增瑞,神色却平静如常。此时白增瑞已然双腿落地,正要蹬地借力、发掌回击,那满是得意的神色却骤然一变,紧接着就呕出血来。

    见状,落地梅花桩吴诗琪眼前一亮:“一拳三劲,慢劲快打……这是真武纯阳拳!是小师父!”

    “砰”一声巨响,那平平之正拳在白增瑞胸口炸开水幕,真武纯阳拳的外劲虽被白增瑞挡下,内劲和神劲却接踵而至,将毫无防备的白增瑞一击重创轰飞出去,滚带爬飞出三丈开外。

    “小师父小师父!”

    听见有人喊他,文彬于胜利中回身看去,却见吴诗琪那雨中如白莲的干净面容上挂着惊喜之色,冲他高高挥手。

    “小师父,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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