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钟城,是西伯利亚靠近北冰洋的泰梅尔半岛附近。天气很冷,即便如今是北半球的盛夏。

    不过光照倒是富足的,照到哪里都是一片明亮,又有一丝单调乏味掺杂在里面,难以让人有欣欣向荣的快乐。

    身穿衬衫的男人站在窗边抽烟,屋里气温跟外界形成强烈反差,暖融融的氛围让人想要睡觉。但不时的有冷风从窗外吹进来,与屋里的热气交缠盘旋,似乎就要在房间里形成个气旋似的,吹得人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

    就在距离窗边不远处的沙发上,身穿旗袍的女人正在看书。茶几前摆着全套茶具,一个银质的小壶正在炉子上煮着水。女人很年轻,看身材相貌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不施脂粉,自然清丽。她翻了一页,而后闲适地看看炉子上的水壶,似乎并不急着喝茶,任凭那容量本就不多的小壶慢慢煮着。

    窗外有整齐的脚步声,如果愿意将身子探出窗外,就不难看见身穿制式大衣的一群人正向南部进发。

    “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吧。”男人抽完了烟,将燃着的烟蒂往指尖一捏,那残余的部分便伴随黑光闪烁消失得无影无踪。

    闻言,女人将手里的书合上,眼波婉转看向男人的背影,无言之间道不尽万种风情:“是。气温太低,所以叶先生让白老爷子跟随第一批部队一同撤离了。”

    “嗯,这样也好,白刃先生到底是年纪大了,应该好好注意身体,尤其是关节。这里又干又冷,确实不是老人呆的地方,”男人点点头,随后也感觉到了习习的冷风,回头瞥了眼后连忙抬手将窗户关了起来,“都忘了你只穿了旗袍,抱歉抱歉,这就给你把窗户合上。”

    “黑骑先生如果真的关心我,那我希望您能够有更多非分之想,而不仅仅是同事之间的普通关心。”女人冲那关窗的背影一笑,虽然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但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端庄持重,使得那勾引似的话语变成了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黑骑将窗户闩好,随后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我就当你是开玩笑了。以后如果当着寒酥的面,可不要说的这么暧昧不清,你不怕失业,我还怕失业呢。”

    女人闻言又是一笑:“呵呵,喜欢人又不犯法。大小姐能喜欢您,我就不能喜欢您吗,公平竞争嘛。”

    “你说的倒也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寒酥多一些。”

    “您称呼大小姐也是直呼其名,称呼我也是直呼其名,我实在不觉得您是喜欢她比喜欢我多一些。”

    “行行行,那我以后就叫你周神通,直接连你本名都不叫了,你满意了?”黑骑笑着往后躺倒下去,发出一阵如释重负的长吁,“不过啊,整整三个月,这场毫无意义的仗总算是打完了。”

    被呼为“周神通”的女人点点头,而后听见炉子那头终于传来水开的声音,便起身走过去,从炉子上提起了那银质的小小水壶:“这还多亏黑骑先生直接切断了塞洛斯科技的造神计划,让他们自乱阵脚、首尾不顾。”

    “没什么,这样的事情做的多了。倒是这次钟城之行,比往日去其他城市做任务时要有趣得多。”黑骑摆摆手,而后回忆起了前几天在钟城发生的事情。

    “您是说那个叫……李……”

    “李游书,”黑骑提醒道,“那个小朋友叫李游书。”

    “只是个习武之人,那些人大多都是欺世盗名之辈,用花架子唬人敛财的,您为什么要上心?”女人提着壶走回沙发,将沸水倒入已经放入茶叶的壶中,圆润的壶身被热水填满,干瘪的茶叶随之漂起,更多则的在壶中翻腾起来。

    黑骑思索了一会儿,而后缓缓摇头:“不一样,李游书不一样。我能感觉的出来,他身上有那种‘劲儿’。诶,慕清,说到这个,你应该是比我研究的深。你们这些牛鬼蛇神,跟他们那些习武走镖的难道不一样吗?我记得道门也好、佛门也罢,还有萨满、巫蛊那些,不都是有些拳脚功夫随技艺一同流传么?”

    女人闻言笑起来:“您果然还是叫我‘慕清’了。”

    “问你正事儿呢,快讲。”

    “喝茶么?”

    “不喝不喝,我喝不惯茶叶。”

    于是女人自斟自饮,修长白皙的手指从两侧捏住杯沿儿举到嘴前细嗅茶香,吹去热气后说道:“跟正经的武术门派比,我们这些修习法术之人所学的拳脚可就是小巫之流了。我们学拳脚功夫是为了保证手段被破之后不至于引颈受戮;而正经习武之人,他们就是为了杀人,一朝一夕,一招一式,那都是冲着要人命去的。我们自然是比不得。”

    黑骑闻言又点点头:“哦……那是你们厉害还是他们厉害?”

    “说不上什么厉害不厉害的。武术也好,法术也罢,都是修炼修行,分得倒并不那么清晰。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就类似于玩游戏时,有法师和战士的发展路径之分,像我——”女人说着在空中画下一串符箓符文,淡蓝色的字迹在她面前飘动起来,随后屋里的灯光接触不良似的黯淡了片刻,“如果是在游戏里,小女子走的就是法师一派。而黑骑先生您说的那个李游书小朋友,明显就是所谓的战士之流。都能打败敌人,只是手段不一样罢了。”

    黑骑眯着眼睛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女人,此时灯光已经恢复正常,但他刚刚在屋内黯淡的刹那分明看见五个高壮的人影似有似无地出现在了女人周身。

    “刚刚那个……”

    “随手画的五鬼符招来了瘟神而已,已经遣回去了,不用担心,”女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而后又继续说道,“但是就像游戏一样,法师也可以挥剑,战士也可以在拳上附加火焰,没有那么严谨的界限可言。毕竟从微观角度来说,构成战斗力的能量单位和物质单位都是同一的,所以要互相学习并非难事。”

    黑骑点点头,心里关于李游书为什么能够吞吐火焰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所以,仅仅是因为他是真正有功夫的人,黑骑先生就这么看得起他么?还是说他显露过什么您从来没见过的手段?”女人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回到茶桌上。

    “怎么说呢……”黑骑仔细地琢磨着,因为没有见李游书显露过太多手段,所以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皱着眉头考虑了半天,最后才露出很难表达的神情说道,“反正那小子给我的感觉就是吧……”

    “如果第一次出手没要他的命,那往后就再也杀不了他了。”

    ……

    不仅是手腕,李游书的肩头、背部、脸上,那些被柳仕良以呼吸法摔打造成的擦伤此时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明摆着欺负人似的将他带回到除了衣服破损外其他一切都毫发无损的完美状态。

    与李游书形成鲜明对比的,被他打飞到办公室里的柳仕良此刻明显地动摇了。他很难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以至于在震惊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艾琳娜难道没死?”

    他的猜测是,生命力惊人的艾琳娜在被剧毒侵蚀后依然没有死亡,而菲利克斯则从女人身上提取了中毒的细胞进行研究,并培育出了绝佳的解毒剂。

    但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一是如果艾琳娜没死,那么她应该作为战斗力陪同李游书来到此处才对;二是菲利克斯虽然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但脱离了先进的研究设备,要想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就研制出解毒剂简直是痴人说梦。

    毕竟他没有撒谎,扶风毒砂掌的剧毒确实没有解毒的药方,至少他学了二十年、用了二十年,从来不知道这个毒有解药。

    可除了这个可能,还有什么让李游书瞬间解毒的可能没有被考虑到么?

    柳仕良的询问传到了李游书的耳朵里。

    眉毛慢慢一挑,李游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对方的沉默令柳仕良更加的惶惑:“不说,那我就只能自己试了。”

    自对面飞来的碎石霎时间遮蔽了柳仕良的视线,当他偏头躲闪的时刻,李游书的身影已经逼到了他的面前。

    下意识地向后避退,柳仕良却发现自己的领口已经被李游书狠狠揪住。

    “你也配在我面前提艾琳娜的名字?”当两人目光对接时,柳仕良才意识到李游书为何以沉默回应他的询问。

    因为艾琳娜对李游书来说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女仆。她的性命,于李游书而言是可贵的。而至于艾琳娜的死因,柳仕良似乎也从李游书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一本背负投,俗称过肩摔的招式将柳仕良甩向地面。男人催动呼吸法,将那摔打的力道进行干扰,以偏斜的角度触地并翻滚着躲避了出去。

    看着狼狈逃脱的柳仕良,李游书快步追了过去。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那个女人被你杀了。”柳仕良站起身来,不顾脸上沾染的尘土以及嘴角的血迹,开口向李游书发出癫狂的嗤笑,“想必是太痛苦了吧,所以她请求你杀了她。我应该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情况!”

    直踹袭来,柳仕良侧身一闪,挟住对方小腿将李游书摔飞出去:“因为心里愧疚,所以连出招都不如刚才果断了啊,李游书!”

    迅速起身后,李游书握紧了拳头。

    “不管你刚刚是出于什么目的,嘲讽也好,干扰也罢。我不在乎,你听好了,柳仕良,”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焦灼,李游书那眼中迸发的恐怖光芒如同利箭般射向那阴险的男人,“从你提起艾琳娜、还恬不知耻地笑出来那一刻起,我决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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