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们第一天晚上到外城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听到警报声呢。”欧阳知趴在李游书胸膛上,呆愣愣看着床对面的电视开口问道。

    李游书想了一会儿,大概也没有想到什么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可能那些怪物也是专挑人多的地方下手,刘衡那个西一区太破太烂,怪物们都吃不饱,所以就都跑来东一区了。所以咱们从西一区往东一区走的路上就没有听到警报,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估计菲利克斯已经将附近的怪物给狩猎,所以没轮到咱们碰上——我猜是这样。”

    “嗯,”欧阳知此时累得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多想,伏在李游书身上微微点头,“我都不知道外城区原来还有这样的鬼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放在哪个城市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物,可不是太可怕了怎的。

    李游书心里默念着赞同道:“不知道这些怪物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虽说都是死斗场的人,但未必就是你哥做的。”

    “不,”欧阳知对李游书的安慰给予了否定,“先前我还有所怀疑,但现在我可以确信,那些怪物跟我哥肯定脱不开关系。你还记得先前我带你参观公司时见到的生物科技么?同样是让生物发生形变的怪异技术,没理由会有这种巧合。再加上他与塞洛斯科技的人关系如此紧密,我越想越觉得清晰明朗。”

    李游书闻言摸了摸欧阳知的脑袋:“那你能怎么办呢?他是你哥,何况又不是个丧心病狂、天性残暴的魔王,你难道还要与他反目成仇么,为了一些所谓的‘下城区’的人。”

    一阵刺痛从李游书腹部传来,原来是欧阳知在拧他的肚子。

    “哎哟,疼。”

    “我知道你虽然对外人的事情不关心,但也绝对不会看着无辜的人受苦。你这么说,是不希望我跟我哥起争执。连菲利克斯那家伙都说以后矛盾是免不了的,所以你心里就更担心了,对吧?”

    李游书点点头,以沉默回应欧阳知的询问。

    “游书,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是钟城的事情,是欧阳家自己的事情,所以我绝对不会连累你,等回去了,我只问我哥哥一次,也只会劝他一次。如果他不听,我没办法,我会跟你一起离开钟城。”

    “嗯。”李游书说着,仰头去看天花板,心里默默思索欧阳思这个人心里到底是作何打算。他那天站在沙盘里对自己的信誓旦旦并非是虚假的情义,对救了他一命的自己也不是假以辞色的奉承;但昨日在昏暗街道上遇见的怪物又必然与欧阳家脱不开关系,如果只是普通的怪物,李游书可能还会在心里为欧阳思开脱,但那是活生生的人,是与李游书交手、败落,他没打算取走对方性命的人。

    进而,李游书又想到,如果自己没有来到钟城、没有选择参与地下死斗竞技,想必汤森·鲁班尼和郑康庭两人也就不会被自己打败、不会平白无故变成怪物,所以他们的死是否还是要归结到自己身上呢?

    虽然从没有亲手杀过人,但因为李游书而死的人已经不少,当年被刘文昭刘姨杀死的吴忠义、不知什么原因而变成怪物的汤森和郑康庭、因为自己的反击最后被欧阳思杀死的欧彦君。他唯一庆幸就是切切实实地救下了文彬,并与他结交成为朋友,仅此而已。

    想到这儿,李游书觉得困顿,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饮料来喝了一口。

    “我也要喝。”欧阳知随手乱摸,从李游书手里抢来可乐吸了几口。

    房间陷入一阵令人安心又觉得不该出现的静谧,两人瘫在床上,远远看去好像油画中战死的古希腊战士与在他尸体上痛哭流涕的妻子。

    过了一会儿,欧阳知抬头看向李游书,开口问道:“咱们明天去哪里?”

    “明天啊……”李游书回忆这几日的行程,第一个晚上见到了刘衡、暴打了王行,第二个晚上跟菲利克斯参与了一场狩猎,今天下午跟那一男一女交手、晚上则跟欧阳知在宾馆里休憩。

    明天呢?

    没等李游书想出来,欧阳知率先提议道:“对了,咱们去大钟吧。”

    “大钟?”

    “嗯,”欧阳知点点头,“钟城之所以叫钟城就是因为它有一座巨大的城市之钟,虽然已经被废弃,不过也算是半个景点了。咱们明天去那里看看,然后再去看看你徒弟小衡,你觉得怎么样?”

    李游书见欧阳知的规划相当妥当,便点头应允:“你的计划还蛮不错的。”

    “那是当然,我可是欧阳知啊。”

    “又跟我这儿吹起牛来了是吗?”李游书说着伸手去戳欧阳知的腋下,欧阳知怕痒,被李游书一戳引得阵阵发笑。

    “哈哈哈,别、别弄,痒死了!”

    “谁让你总跟我这儿瞎吹。”

    ……

    “这么晚了,您还不睡么?”从浴室走出来,维姬·奥尔森裹着浴巾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欧阳思半卧在床上看书,见她一副慵懒狐媚的模样,将书往自己脸上盖了盖。

    “怎么?堂堂欧阳家的大少爷、钟城之主,多看我一眼也觉得害怕么?”

    “是,”欧阳思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看见你,我总是会想起这两句话来。”

    “呵呵呵呵,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你们国家有句话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爱也好、恨也好,依赖也好,性欲也罢,痛苦、悲伤、甜蜜、忧愁,有欲望就应该及时地讲述,及时地提出诉求。你不说,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也就不会引起同情;说出来被拒绝了,至少不会跟世界上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一样,无人知晓、可悲可怜。”

    欧阳思闻言看了看手中的书,将书签悄悄地拔出插到此页后扭头看向那美艳无方的女人:“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是个不懂得表达欲望的人,我觉得有欲望就要靠自己去实现,诉求往往不如实践来的真实,而且即使得到了也并不让人觉得怎样珍惜。”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也许是国别的差异,也可能是身为男性与女性的差异吧,”维姬·奥尔森说着,如同一只春夜的野猫般低伏着腰肢向欧阳思爬了过去,“你知道么,在没有成人之前,我认为姐姐做什么都比我强——相貌、身材、成绩,甚至是冷暖自知的爱情,她无论做什么,在我父亲的眼里都比我优秀许多。但姐姐活得很累,她比我流更多的汗、比我流更多的泪、也比我受更多的伤,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会撒娇。”

    “呵呵,难道您妹妹也是这样的姑娘么?”见欧阳思一语中的,维姬·奥尔森笑了起来,“您说的一点没错,因为我更会撒娇,我总是会利用自己与周围人的关系、利用我身为弱势的可怜来博取同情、求取帮助,所以我不需要像姐姐一样操劳,就能得到与姐姐相差无几的回报。”

    欧阳思看着这个慢慢跨过自己、将臀部压在自己小腹上的女人,开口问道:“难道你姐姐就没有因此而心生嫉妒么?”

    维姬·奥尔森伸手抚摸着欧阳思的脸,伸出她鲜艳欲滴的舌尖来舔了下即使卸过妆容后依然如火焰般鲜红的嘴唇:“姐姐永远都不会嫉妒我的,因为先于姐姐发现我的‘小卑鄙’之前,我就因为对她嫉妒的日益膨胀,把她杀掉了。”

    欧阳思闻言眼中短暂地掠过了一丝阴霾,而后温存依旧地用手指将对方的长发给卷在指尖,抬眼说道:“你对自己的姐姐尚且如此,我恐怕有一天也会死在你的手上。”

    “我可舍不得杀您,因为男人对我而言永远是最重要的‘莱茵黄金’,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男人活着,我就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取用不尽的财富,”奥尔森咬住下嘴唇,屈指勾住浴巾一角将其完全展开,把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了欧阳思眼前,浴巾的背面是隔绝一切的白,而浴巾的里面则裹挟着只属于欧阳思一人的盛景,“而您又是更进一步的人——不管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您都是第一个让我如此钟情的男人。”

    欧阳思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我希望你能用更含蓄的方式来向我表达爱意,这样我至少会因为你的哪怕一丝娇羞而劝慰自己,你应该不是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女人。”

    因为欧阳思的一席话,女人的兴致似乎减了大半,但依然面色优雅地将浴巾重新裹好,随后下床走去衣柜寻找蔽体衣物。并在翻动衣柜时对欧阳思问道:“昨晚您把‘ARTod计划’向自己的部下全盘托出,这样真的好么?”

    “没什么不好的,因为柳先生是我最信任的部下。如果他都要弃我而去的话,恐怕我的计划进度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的。”

    找到一件真丝材质的轻薄睡衣,维姬·奥尔森将其穿在身上,那犹抱琵琶的遮掩让其本身的美艳更显三分神秘,比刚刚的大开大合要更加让欧阳思觉得可爱:“您到底是信任部下,还是看透了部下呢?”

    “不都是一样么?因为看透了所以才能选择是否信任,有些人当你看透时就会明白其危险,而有些人——比如柳先生——即使看透了,能够看到的最深处也不过是最简单的欲求,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加上习武之人特有的对武的矜持,仅此而已,简单直接最容易控制。”

    “您的话里似乎对看不透的那部分人更生怨怼之心呢。”

    “是的,我对于一些看不透的人更加忌惮、更加害怕,即使关系再亲近、恩情再深厚,这种人也无法取得我的信任,”在文字与肉体这巨大的落差之间徘徊过眼眸后,欧阳思觉得瞳仁一阵酸涩,便闭上眼睛平静地说道,“好在这类人很少,而且大多数已经死了。”

    欧阳思说罢,床头的手机发出震颤与奏鸣,他伸手拿起手机,看向触发了提示音的那则消息:

    长亭制药马博文已死。

    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欧阳思将手机放了回去。而此时维姬·奥尔森已经钻进了被窝,转而露出一副清纯可人的样态来,这样的急剧转变任凭什么人一时都会觉得新鲜刺激、难以招架。

    “那……你觉得我呢?”奥尔森侧卧在欧阳思臂弯下,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问道,“你已经看透我了吗?”

    欧阳思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奥尔森的挑逗。他的眼睛直直望向前方,望向卧室尽头的墙壁,望向墙壁那端的欧阳知的宅邸,望向此城那边的外城区。在那里,有他真正挂念的,和真正想要看透的人。

    小知,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游书,你又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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