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的腿自始至终就没事?!”

    结束了会谈后,欧阳思难得的从公司回到了家。欧阳知本来以为只是个小小的会议,结束后自然跟李游书一起下馆子,结果没料到今天竟然目睹了如此震撼的事件,她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再出去闲逛,便跟着欧阳思回到了宅邸,心里有数不清的问题想要向他问个清楚。

    欧阳思闻言便将两腿搭在了茶几上,神色轻松地对妹妹说道:“是的,自始至终都没事。虽然当年我从国外赶回来接管咱家生意的时候,遭到了吕德明派出的杀手暗害,又因为马博文那个小人背后捣鬼导致腿部无法得到有效治疗,但实际上我很快就从国外联系了医生,治好了我的腿。”

    说着,欧阳思从桌上拿起一片西瓜来:“我觉得死是装不了的,但是瘸可以,所以这几年我就一直装成个残疾,刚接手咱家产业的时候又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吕德明那个老小子满心思都是他的儿子和孙子,看我没法再跟他争,自然会消停。”

    看着低头吃西瓜的哥哥,欧阳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由得蹙起眉头来,有些委屈地说道:“所以说,你连我这个妹妹都给骗了。”

    “哎哎哎,别生气嘛,”见欧阳知似乎生起气来,欧阳思连忙笑嘻嘻去安慰她,“既然是装的,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对吧。现在好了,我不用再装了,那些人欠咱们的也还了,我现在别提多高兴了。”

    李游书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此时也没有专注于兄妹的聊天,反而扒住浴缸去看水族箱里的鱼。

    “游书,你看什么呢?”见李游书不理会这边,欧阳思扬了下脑袋向李游书问道。

    李游书闻言看了看欧阳思,摇着头回道:“没事,我这不是看鱼呢嘛。”

    实际上李游书是有些生气的,倒不是气欧阳思,是气他自己竟然相处这么久都没看出欧阳思是装瘸,不知道该夸他演得好还是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

    而且他还在考虑今天早上关恩昊说的话,虽然他临行前刻意地对自己留了句话,挑拨离间的嫌疑非常重。但李游书目睹欧阳思和关恩昊的对话后也不由得进行了一系列的考虑:欧阳思一面想要改变钟城,让它变得更好;一方面却又在牺牲那么多人的利益乃至性命。穷人的命固然重要,那些富人难道就该死么?

    可是那些贼心之人继续活着,外城区人的生活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变好呢?

    欧阳思能在之前抛弃中城区的人,能在今早谈笑间牺牲内城区的人,那他有一天会不会也去牺牲外城区的人呢?

    或者说,为了维持钟城的现状,他自始至终都在牺牲外城区的人、只是李游书一直不知道呢?

    李游书想不明白,这些问题让他觉得很烦。他从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一旦牵扯到这些问题,他就觉得头疼。不到必须面对的时候,他想的都是尽量逃避。

    欧阳知知道李游书是有些不开心,于是她摆了摆手对哥哥说道:“他就那样,你别管他了。这次你一口气拿下了那么多产业,这钟城可真是成了你一个人的钟城了。”

    欧阳思闻言一挑眉:“说什么呢,怎么会是我一个人的钟城呢——这可是咱们欧阳家的钟城,”说着,欧阳思又指着李游书说道,“哦对,也是游书的钟城,这钟城现在还有一部分姓李了。”

    这话说出了一股子皇帝笑外戚的口气,令欧阳知和李游书心里都有些不自在。柳仕良也听出了这句话里似有似无的意味,连忙笑着上前打岔:“少爷,这次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我也可以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诶诶诶,还不行,”欧阳思吃了片西瓜,听柳仕良这么说连忙吐出瓜子对他说道,“不把那些人都处理掉,我心里不安宁。”

    李游书闻言一怔,虽然还在看鱼,但是耳朵却支棱了起来。

    欧阳知闻言也有些不悦,冲欧阳思严肃问道:“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还不肯放过他们么?”

    欧阳思看着屋顶的吊灯,想了一会儿答道:“对啊,就是因为‘都到了这一步了’才要做到底。你换个角度想,让他们的后半生都生活在贫困和失意之中,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对吧?”

    这歪理说的欧阳知不知如何回应,但她知道如果哥哥真的想要做一件事,千万不能去阻拦他,因为他不仅会更加坚持,而且还会把阻碍他的人也纳入到清理者名单中,如今看着哥哥这副样子,她觉得就算是自己也不例外了。

    欧阳思见妹妹还是一副没有释怀的表情,便装出一副憨憨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不是都说了绝对不会让小雎被牵连其中嘛。”

    欧阳知闻言没再多说什么,事已至此,局势已经不是她能够一席话左右得了的了。何况关恩昊对他兄妹确实不算地道,今天又在会议时表明了与欧阳思对立的立场,以欧阳思那个性格,能让关恩昊活着走出会议厅已经是看在欧阳知和关雎的面子上了。

    “好了好了,今天我实在是心情好,小知你去把艾琳娜和爱丽丝,还有其他人都叫来,告诉她们今天的工作都放一放,咱们开派对。我先去换身衣服。”

    说完,欧阳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刚要往楼上卧室去,走出去三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去拿起了自己的手杖:“虽然没瘸,但是老搭档不能忘。”

    ……

    关恩昊开车回到了家,发现刘茗正坐在院子里的小圆桌前,手边的咖啡已经彻底凉透,一丝热气都不见飘起来。

    听见了车声,刘茗站起身来张望,见是丈夫回来,连忙迈步上前去迎他。

    “怎么样?”仔细观察着丈夫的身体,刘茗忧心忡忡地问道,“欧阳思有没有对你怎样?”

    关恩昊摇了摇头:“我没事。”

    见他虽然安然无恙,脸色却差到了极点,刘茗不由得蹙起眉头来:“谢天谢地没事,那你为什么还不老高兴的?”

    关恩昊咬了咬牙,颌骨关节蠕动了一下,随后说道:“一枝一叶没了。”

    “什么?”刘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偌大的一个公司,又不是天上的流星,怎么可能唰唰的说没就没。

    关恩昊见妻子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便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迈步往屋子里走:“一枝一叶地产被欧阳家的出云科技收购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欧阳思就会来报复我,你跟小雎赶紧走吧。”

    刘茗跟进屋里,慌乱地摇着头拽住丈夫的袖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欧阳思他敢怎么对你?且不说你的身份,你跟他父亲、他爷爷可都是老相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怎么敢!”

    “要是他不敢,他就不是欧阳思了。”关恩昊走到茶桌边,慢慢到了一杯白水喝起来。

    这时,他发现了正在二楼向下张望的女儿关雎。

    “小雎。”于是关恩昊冲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来。

    关雎见状迟疑着,迈步噔噔噔下楼,眉头紧蹙走到了关恩昊面前。

    看着女儿那副模样,关恩昊不由得也愁眉不展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

    看了看刘茗,又看了看关恩昊,关雎咬着嘴唇犹豫着,最后开口说道:“爸,咱们家是不是……”

    见关雎也已经知道了实情,关恩昊不由得泄了气,伸手摸着关雎的头:“没事,你欧阳哥只是有些生气爸爸做的事情,等他气消了,自然还会让爸爸管理一枝一叶,不过那时候就是欧阳家旗下的一枝一叶了,爸爸就是给你欧阳哥打工的人了。”

    “那、那……”关雎刚想再问欧阳思会不会杀他,可是担心关恩昊责备她偷听,又赶紧住了嘴不敢开口。

    关恩昊知道女儿肯定对内情知晓一二,见她一副害怕被责怪的样子,此时终于放下了那份严厉,笑着对关雎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会的,欧阳思不会杀我。你放心吧,再说,不是还有你的欧阳知姐姐帮我说情么?”

    “嗯。”回想昨日欧阳知和李游书郑重其事的神情,关雎不由得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好啦,这还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你只要好好准备毕业就可以了,”关恩昊说着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出去吃吧。你们去车库等我,我去换身衣服,咱们今天开那辆越野,吃完饭去海边散散心。”

    关雎闻言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与刘茗一起往地下车库去了。

    关恩昊听女儿和妻子先出了门,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颓丧地迈着步子走到了房间,将自己一身正装脱了下来。

    车库里,刘茗和关雎上了车,关雎坐在副驾驶上,转身去问她母亲:“妈,咱家以后是不是要把这几辆车都卖掉,只留一辆了?”

    刘茗闻言苦笑:“大概吧,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爸就算再怎么落魄,绝对不会让你也跟着受苦的。”

    关雎闻言有些失落,但想到关恩昊这些年来的操劳,随即又打起精神来:“嗯,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早点毕业挣钱。游书哥肯定会把我介绍给他叔叔的,他叔叔可是风云集团的老总呢。以后我肯定也能跟爸爸一样作老板,让咱家好起来!”

    看着女儿那副模样,刘茗不由得又欣慰又心酸地擦了把眼泪,探身去摸了摸关雎的脑袋:“你这孩子。”

    车库里虽然阴凉,但车上难免憋闷,关雎迟迟等不来关恩昊,便伸手去按车子发动的开关:“爸怎么还没下来,先把空调打开吧。”

    关恩昊换上了便装,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两鬓斑白,不由得又蹙起了眉头。

    辛苦几十年,一朝作泡影。

    今天也许就是跟家人的最后一餐了,不知道欧阳思的杀手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给悄无声息地抹杀掉。不过今天跟欧阳思说了那么多,希望他能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要一错再错了。

    关雎还那么小,也没有机会看她成人、嫁人,实在是令人不甘。

    想到这儿,关恩昊的眼睛微微泛红,噙出泪来。他怕上了车被女儿发现,连忙抬手擦了擦。正准备出卫生间,忽然一声巨响仿佛从地下传来,震得他双脚腾空险些跌翻在地。

    满屋的烟尘令关恩昊呼吸不畅发出阵阵咳嗽,但他随即骇然失色,连滚带爬地奔出房间,穿过同样云烟缭绕、地面碎裂的客厅,向着地下车库奔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声嘶力竭的狂吼:

    “刘茗!!小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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