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一阵微风刮过,为燃烧的轿车送去了更加充足的氧气。陡然一声巨响,爆炸与浓烟裹挟着冲天火光一跃而起,照亮了李游书向欧彦君走去的身影。

    欧阳知搀扶着欧阳思,低头看着他那条行动不便的腿:“哥,你没事吧?”

    欧阳思惨笑了一下:“怎么没事,刚刚那一通连蹲带爬、上蹿下跳,我这条老残腿早就快支持不住了。”

    顿了一下,欧阳思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我就得站着在这里啊。当年咱爸不就是一屁股坐下了,所以才死的那么惨么。”

    欧阳知闻言,更加用力地搀扶着哥哥,看着李游书的背影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你说得对。”

    游书,拜托了。

    见李游书毫无畏惧地走了过来,文彬伸手扯住一个慌乱的手下,扬手打了他一耳光,指着李游书的方向呵斥道:“给我开枪!”

    那名枪手总算没有因为弩手的攻击而陷入狂乱,又被文彬一巴掌打得清醒过来,连忙端起枪朝向了李游书的方向。

    哪有人呢?刚刚还往这边走来的李游书,此时竟然不见了踪影。

    “哟吼!”欢呼声自头顶传来,那名枪手猛地抬头,李游书的脚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踩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整个身体狠狠踏倒在地。

    颅骨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李游书乘势而起,向着文彬飞起一膝顶了过去。文彬见状双手一抬,挡下了李游书直奔胸口的顶撞,但仍然因为那巨大的力道而向后退去了数步。

    文彬退出去后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守住欧彦君,懊恼地一跺脚,抬手对李游书喊道:“不要碰我表哥!”

    李游书此时正站在瘫坐在地的欧彦君身边,他斜着眼瞅了欧彦君一眼:虽然欧彦君依旧怒目相向、气势凌人,但从那浸透衣衫的血迹和那杆弩箭的粗细就能够判断出他的伤势,就算李游书就这么把他丢在原地,就凭这环路上的空旷程度,等他能爬到医院门口,血早流干了。

    于是李游书伸手指了欧彦君一下,气哼哼地说道:“自作自受!”

    说完,他抬手将一名踉跄着撞过来的枪手一拳打翻在地,随后向文彬的方向走过去。

    “我不会伤他的,欧阳先生还要留他一命,”李游书说着轻轻跳起来,摆出了拳击抱架笑着对文彬说道,“谢罗山真武派,让我再领教领教你的纯阳拳。”

    文彬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对李游书不去伤害欧彦君的一点感谢,随后抬腿踢翻了一个丢枪弃甲的逃兵,双拳一挥摆开架势。

    “东原省庆仪市,承蒙拳馆,李游书。”

    “江夏省谢罗山,真武道场,文彬!”

    话音一落,双方脚下皆暴起一阵激荡的烟尘,一阵快拳的攻防如同虚幻的光影,回闪在李游书和文彬连续躲闪进攻的身影之中。刚硬的拳劲与炽烈的拳风交互回荡,仿佛映照火光的纯阳拳、仿佛撕裂空气的刺拳,究竟谁能够率先夺得一筹——

    躲闪,出拳,没有击中。

    躲闪,出拳,没有击中。

    躲闪,出拳,没有击中。

    躲闪,出拳,有效击中!

    平衡被文彬率先打破了,他的身影如同飘散的云雾一般从李游书的拳下穿透过去,随后那炽热的正拳从右侧突入,狠狠打在了李游书的脸上。

    文彬并不想浪费时间,甘祥龙和加斯科·崔都不在,他就要履行自己保护欧彦君、杀死欧阳思的职责。所以在求得了刹那的破绽之后,他怀揣着必杀之心,向李游书的太阳穴打出了那最为炽热刚猛的一拳。纯阳拳讲究慢劲快打,在接触到李游书脸颊的刹那,文彬右臂那极为放松的肌肉猛然绷紧,第一层弹抖寸劲挫伤李游书的侧脸;紧随其后,第二层内劲自丹田出,外柔内刚,震颤李游书的大脑;而后,由文彬的呼吸法“毕方鸣”所产生最为致命的第三层爆燃劲,在文彬的拳头与李游书脸颊接触的那极为狭窄、可以说严丝合缝的空间里炸裂开来。

    如同手雷爆炸的冲击伴随爆鸣声而迸发,热浪自李游书的脸上扩散开来。烟雾缭绕之中,李游书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文彬看着对手踉跄而去的身影,略感歉疚地微微欠身行礼。神鸟毕方,火兆之形,心火灼内气,是谓“毕方鸣”。不管是怎样的高手,在那样近的距离下结结实实挨上一招纯阳拳,三层劲力层层而入,都不可能再活得了了。

    但是对于一个刚刚被狙击步枪打中都没死的人来说,今天确实不是该死的日子。李游书继续踉跄了几步,随后右脚往下一跺,结结实实地站稳下来。

    文彬见状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李游书的身形便伴随一阵清风猛然踏进了拳圈之中,他的右手往前一探,如同刑具一般牢牢地钳住了文彬的肩胛骨。

    “嘿嘿嘿嘿,”李游书摇头晃脑地低声笑着,抬眼看向文彬,“纯阳拳本身就是至纯至热的拳法,倒是跟你这呼吸法相得益彰。好,好……”

    说罢,一阵连续的左手刺拳落在了文彬的脸上,鲜血顿时从他后仰的口鼻之中迸溅了出来。

    “你感觉是打中了对么?”李游书松开右手,飞起一脚踢在了文彬的心窝上,将其狠狠踹飞了出去,“你那是打在我的内气化形上了。”

    自从十五岁那年与吴忠义在山中一斗,李游书就开始琢磨起扰乱敌人视线的身法。他最擅长的步法不过就是直来直进的摘星阁踏罡风、曲折婉转守御为主的龙文斋丧乱步,而扰乱敌手的步法却涉猎甚少。如果能够参透其中道理,或许以后与人争斗就可以不再吃傩戏的苦头。

    于是他浅显地研究了一下傩舞功法,将其化入拳击步伐之中,在短暂的摇闪和短距离的后跳时便可以留下一个短暂存留的内气虚影。虽然存在时间极短,但对李游书来说已经够用了。

    闻到了空气中火烧火燎的灼热气息,李游书不由得心里为自己捏把汗:还好我早有预感,往后小跳了一步留下了那个障眼法,不然结结实实挨上那一拳脑袋不得变成猪头啊!

    文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虽然功底深厚、呼吸法精纯,但他的抗击打训练远不如从小惹是生非、被李广成揍到大的李游书,刚刚李游书那一阵左手快拳落在文斌脸上,感觉却跟十来个大汉排着队一人一发后手直拳一样威力惊人。再加上最后的那一记瞄准心窝的侧踢,如同独龙钻一般又快又狠,现在文彬只感觉右脸麻木、心口抽痛,一时间连站都站不住了。

    另一边,加斯科·崔在黑暗之中风速前行,翻越层层叠叠的路边绿化,终于在一处阴暗逼仄的电压箱后发现了那个偷袭了欧彦君的可憎弩手。

    “拿下!!”于是怒喝一声,加斯科·崔向着那躲躲闪闪的人影猛地一掷,十余发飞镖一齐射了过去。

    “嗯?”听见了对方的怒吼,弩手先是一愣,继而猛地向侧里闪身,躲过了那一串飞镖的齐射,漆黑的暗器发出连续的命中声响,弹无虚发地钉在了电压箱的金属外壳上。

    “啧,竟然被发现了。”弩手躲在黑暗中警惕地看着加斯科·崔,“小哥,你们习武之人不是不怎么推崇暗器么,怎么可以用飞镖呢?”

    “此乃东瀛手里剑,是在下流派必修武艺!”加斯科·崔的声音在面罩下瓮声瓮气,“阁下就是偷袭我挚友之人,便是在下的仇人,今夜风月甚好,正是取你首级之时!”

    “哈?你莫非是个忍者?”弩手听着加斯科·崔的出战宣言,摸不着头脑地将弩背到了身后,从腰间的悬袋里掏出了一个看不清形状的挥砍武器,“那咱们俩似乎多少还有一点点的相似之处。”

    加斯科·崔闻言一愣,从腰后掏出了一把短而直的类似倭刀的钝刀:“在下长野户隐流忍术,加斯科·崔。请问阁下所谓相似之处是什么?”

    弩手的双眼散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暗红色光芒:“我跟你一样,都是暗中下手的人。”

    随后,两人向对方冲去,手中武器猛地斩在一处,金属剧烈碰撞的火花迸溅而出,流萤一般飞舞着飘向地面。

    仅仅是一击,加斯科·崔的忍刀便被对手斩为了两段。

    弩手旋转着手中的武器,同样的蒙面下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呵呵,武器好像不怎么耐用啊,忍者先生。”

    “先师遗赠之爱刀!”加斯科·崔见状一惊,连忙掏出一个球状物猛地往脚下一摔,烟雾随之“嘭”一声爆开,将弩手和他的身影同时吞没了进去。

    “百般武艺,此乃障眼法!”

    弩手挥手驱散眼前的呛人烟雾,忽然听见自背后而来的破空声,连忙弯腰一躲,闪过了偷袭而来的飞镖。

    “就这?”

    弩手话刚说完,加斯科·崔的身影仿佛狸猫般从他腰侧一闪而过,弩手一惊,抬手去打却发现对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云雾之中又传来了加斯科·崔的声音:“百般武艺,此乃借刀杀——”话没说完,烟雾那头传来非常沉重的“当啷”一声,弩手听声辩位,猛地向着那个方向冲去,却只发现了自己刚刚被夺走的武器躺在那里。

    间不容发,致命的套索从背后飞来,牢牢地拴在了弩手的脖子上。弩手没反应过来,被加斯科·崔猛地一扯给拽翻过去,重重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加斯科·崔猛地冲上前来,一个侧空翻将苦无插入了弩手的肩窝,落地后又出一记飞镖,正中眉心。

    “靠……”弩手睁大眼睛瞪了加斯科一眼,随后往后一倒瘫在了地上 。

    加斯科·崔结束了偷袭,十分满意地长长呼出口气,随后说道:“没想到阁下的武器如此沉重,竟令在下无法挥舞,好在还有后招。百般武艺,此乃——”

    “砰!!”

    加斯科·崔的身体伴随枪声猛地一震,他低头看了看肚子上的枪眼,随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弩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哎呀哎呀,竟然被忍者给拿下了。”弩手躺在地上,抬手将眉心的飞镖拔下来,冲加斯科·崔无奈地挑了下眉,学着他的口吻说道:

    “百般武艺,此乃我非常爱用的史密斯威森m500转轮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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