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彦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盎然绿意,眉毛却好似互相撕咬的毒蛇一般紧紧拧在一起,下颌骨也因为咬牙切齿而在皮下来回地突起蠕动,让人看了不敢靠近。

    他的脑海里回忆着上午被欧阳思羞辱却无可奈何的场景,一阵恼羞之感又如同呕吐般从胸口猛地泛上来,令他的脸颊和脑袋都忍不住发烫。

    这时间,上楼的脚步声传来,甘祥龙的身影出现在落地窗的倒影里。

    “彦君,关先生来看你。”

    甘祥龙的声音将欧彦君从泥淖般的羞辱和无力中拯救出来。他深深吸了口气,而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让文彬沏茶,我稍微收拾一下就下去。”

    甘祥龙点了点头,转身往一楼走去。

    过了一会儿,将发型从渔夫帽的挤压下整理回来的欧彦君下楼来到一层客厅,关恩昊正坐在茶几边跟甘、文、崔三名护卫闲聊。

    似乎聊到了什么很开心的话题,关恩昊端着小巧的茶杯喜上眉梢:“哦,是吗!那有机会我可要叨扰文先生为我闺女算算,好找一位如意郎君啊!”

    文彬拿起公道杯为关恩昊斟茶,文质彬彬地点了下头:“这不麻烦,关先生如果有需求,那我一定不遗余力。”

    “关先生。”欧彦君走过来,向关恩昊招手打招呼。

    在座的四人看见欧彦君走过来,都站起身来,甘祥龙让出了离关恩昊最近的位置让欧彦君坐了下去。

    关恩昊拍着欧彦君的肩膀,十分欣赏似地上下打量着他:“欧先生,为您安排的这个别墅,住得还习惯么?”

    欧彦君点了点头:“无可挑剔。我刚从国外回来,就受到了您和吕老先生的盛情招待,不是有句话叫‘无功不受禄’么,我现在心里啊,就是觉得惭愧。”

    关恩昊闻言摆了摆手:“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明晚甘先生,文先生和崔先生的助力就是您最大的‘功’!”

    欧彦君一听这话,对欧阳思的恨意又被激了起来,恶狠狠地握住手里的茶杯:“关先生,这次行动真的能杀掉欧阳思么?”

    关恩昊见欧彦君脸上一阵血气上涌的赤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您放心,这次行动计划了两个多月,十余家企业联手实施,就算是大罗天仙也让他难逃罗网。”

    欧彦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那阵因为愤恨而显得粗重的呼吸慢慢平复下去,抬手去给茶壶添水:“我母亲和妹妹死于塞洛斯的威胁,而欧阳思那个混蛋显然与塞洛斯勾结颇深,我现在有合理依据怀疑就是他指使塞洛斯科技对我的家人痛下杀手!”

    关恩昊见状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完全有这个可能。”

    实际上,关恩昊在那场早茶结束后就与吕德明进行了通话,按照吕德明的话来说,这个欧彦君虽然有大家族的派头,却是个喜怒形于色、好恶言于表的人,这样的人容易被感情左右,不好成事。要不是看中了他手下那三位护卫的实力,他还真不想拉这个对钟城来说是外人的家伙参与这么机密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儿,关恩昊话锋一转,向欧彦君问道:“甘先生、文先生和崔先生是您雇佣的保镖么?”

    欧彦君摆了摆手:“怎么会,我才不会对保镖这么好呢,”说着,他笑嘻嘻地上前去一把揽住了甘祥龙的脖子,方才的愤恨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老甘是我在国外学习防身术时认识的,曾经在街头替我挡了一枪;文彬是我小姨妈的儿子,从小在国内长大,师父是谢罗山真武道场的高功,他每年都去新约克找我玩;而崔是我的发小,他祖籍是……是哪来着?”欧彦君说着扭头看向加斯科·崔。

    加斯科·崔抱起膀子来,对欧彦君埋怨道:“系百越悭嘅人啦,讲几多次你都记唔住(是百越省的人啦,说多少次你都记不住)!”

    关恩昊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崔先生是百越人啊,幸会幸会。我祖上也是从百越省迁居来钟城的,可惜已经不会讲百越话了!”

    “所以啊,他们三个可不只是我的保镖,他们是我的好兄弟!”欧彦君满脸骄傲地看着甘、文、崔三人,意气风发地挺起胸膛笑道,“有他们在,我欧彦君永远都不会输!”

    关恩昊又与欧彦君闲聊了些别的,忽然接到了妻子刘茗的电话。

    “喂?”

    “你在哪呢?”

    “我在外面办事,怎么了?”

    刘茗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欧阳思来了。”

    “在公司?”

    “在家里!”

    关恩昊闻言一震,扭头去看了欧彦君一眼,而后说道:“你准备茶点,好好招待,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关恩昊站起身来对欧彦君说道:“本来还想在中午邀请您几位一起去吃饭,可是家里忽然来了亲戚,您看这……”

    欧彦君连忙摆手:“您太客气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于是关恩昊假装从容地与欧彦君辞别后仓皇上车,命令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往家开去。

    好在关恩昊为欧彦君安排的住处在一枝一叶旗下,离自己的住处也不算太远,关恩昊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装后迈步走到门口按响了门铃。过了几秒,保姆小王畏怯地把门打开,冲关恩昊鞠躬:“先生。”

    关恩昊点了下头,也顾不上换鞋,迈步就进了客厅。

    坐在茶桌旁的欧阳思第一个看见了关恩昊的身影,冲坐在一边的关雎说道:“小雎,几分钟?”

    关雎看了眼表:“哈,八分四十七秒,欧阳哥,我赢啦!”

    “哈哈哈哈,”欧阳思闻言笑起来,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真是没办法。”

    关雎连忙说道:“欧阳哥你可不能耍赖啊,柳先生可是见证人。”

    柳仕良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举杯喝茶。

    刘茗坐在一边,面上勉强挂笑、眼神惶恐不安地看向关恩昊,声音微微颤抖着对丈夫说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关恩昊路过刘茗时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以示宽慰,随后走到了欧阳思面前笑着问道:“小雎,你跟你欧阳哥哥又打什么赌了?”

    关雎笑嘻嘻地答道:“我说您十分钟之内就能赶回来,他不信,最少得十五分钟,结果您真的十分钟之内就赶回来了!”

    关恩昊闻言看了看柳仕良,又看向欧阳思:“那你欧阳哥哥输给你什么了?”

    “嘿嘿,”关雎笑着站起身来,“这是秘密,你们聊吧,我上楼去了!”说罢,她便一溜小跑噔噔噔上了楼梯,消失在了关雎和欧阳思眼中。

    关恩昊低头看了看茶叶和茶点,坐下来对欧阳思说道:“欧阳先生,招待不周了。”

    欧阳思喝了口茶,摆手笑道:“哪里的话,我就是路过您家,想起来江夏省的分公司给我寄来些新鲜的莲子,给您送一些来。毕竟小知跟小雎是好朋友,咱们两家也是好多年的生意伙伴了。”

    关恩昊闻言一怔,他知道欧阳思今早跟吕德明、欧彦君会面,从木棉楼酒店一路到出云公司根本不会途径他家。但欧阳思说是,那就得是,如果不是,关恩昊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呵呵,你看看,还得烦劳你亲自来,”关恩昊说着了看表,“时候不早了,不如留在这吃午饭吧。”

    欧阳思摇了摇手杖:“不了,今天上午跟吕叔叔还有两个朋友一起吃的早茶,到现在都还没消食。正好公司下午还有个会议,我就不多待了。”

    说着,欧阳思便站起身来,柳仕良跟上去略做搀扶,两人一同向门口走去。关恩昊与刘茗送到门口时,欧阳思却出人意料忽然站住脚步,猛地回头瞪向关恩昊,眼中闪烁起一阵威逼般的寒光:

    “关叔叔,我欧阳思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么?”

    关恩昊一听冷汗刷刷直冒,脑中铮铮作响,说不出话来。

    “您怎么了?”欧阳思见关恩昊不答,笑着又问了一遍,“有过么?”

    关恩昊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啊,这些年来欧阳先生对一枝一叶地产一直是关怀备至,我关恩昊当年也多亏了柳先生才能得救,欧阳家可是我关家的恩人。”

    欧阳思闻言,满意地点了下头:“我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关叔叔,总不能是上周您到敝公司商量市场份额问题的时候,您有埋怨憋在心里没说吧?”

    说着,欧阳思握着手杖轻轻挥了一下:“还是说,您在这更早之前,就已经对我欧阳思心有怨恨了?”

    关恩昊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想尽力地去遏制自己的失态,可他无法控制,欧阳思的目光,还有柳仕良在背后所散发出的杀意,使他如同面对猛兽扑咬前的牛羊一样,虽然毫无反抗之力,但仍然难以控制地发出粗重的嘶喘,这是生物面对死亡时的本能反应。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好像欧阳思稍稍打个响指,关恩昊和刘茗就要在他面前碎裂了。

    但是这样的状况并没有发生,欧阳思忽然伸手拍了拍关恩昊的肩膀,结束了他的逼问:“关叔叔,我跟您开玩笑呢,您没当真吧?”

    关恩昊从惊惶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点了点头:“呃、呃,嗯,我知道,我知道欧阳先生是了解我的。”

    于是欧阳思也微微颔首,柳仕良打开房门将其送出,随后冲关恩昊夫妇欠身道别,将房门“咔”地关了起来。

    伴随房门关闭的声响,刘茗如释重负,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而关恩昊从那阵恐怖的氛围中脱出,忽然就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伸手一摸后背,原来是冷汗浸湿衣服,被空调吹得一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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