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的时候,李游书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女人。

    很漂亮,是跟妹妹李清梦不一样的漂亮。李清梦的漂亮里有林回雪的端庄和李广成的英武,但综合来看还是温婉为主调。

    而眼前这个女人剪着一头深棕色短发,瓜子脸型,化着浓烈而略带妖艳的妆,身上穿着一件露肩的黑色T恤,下身是漆黑破洞牛仔裤,脚上蹬着亮黑色马丁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独立、刚硬甚至是离经叛道的空气。不过最让李游书在意的是她脚踝上时隐时现的猎户星座纹身,参宿一、参宿二和参宿三组成的猎户座腰带由蓝色微微点缀,手法非常巧妙,似乎真的能发出光来似的。

    那女人见李游书视线在自己脚踝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把腿伸向他,伸手拽了一下裤腿让那个图案完全露出来,笑着问道:“好看么?”

    李游书点了点头:“很漂亮。”

    “我自己纹的。”

    杨爷把手里的杯子刷干净后用干毛巾慢慢擦着,开口说道:“欧阳知小姐是地下死斗斗技场老板的妹妹,你有什么事跟她讲也是——哎呦我!”

    原来杨爷抬头恰好看见了欧阳知的妆容和打扮,不由得被惊了一跳,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紧蹙皱眉:“你这又是什么路数?”

    “怎么了?不好看么?”欧阳知从座位上跳下来,在杨爷面前转了一圈,“先前清新风格已经厌倦了,换了换。反叛吗?哥特吗?朋克吗?”

    李游书看着欧阳知,觉得她很有趣,忍不住笑起来。

    杨爷叹了口气:“太反叛了,太哥特了,太朋克了。可是你父亲都去世这么些年了,你哥哥又不管你,你反叛谁?哥特谁?朋克谁?”

    欧阳知闻言眼神躲闪着杨爷的审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玩嘛,过几天就换掉了。啊对了,您把他介绍给我干什么?”

    杨爷向李游书招手:“这小伙子是我今早上遇见的,他说想参加一场比赛挣点快钱。他的水平我看见了,不比魏钊凯差。”

    欧阳知一听挑起左边眉毛,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游书:“就他?”

    李游书撇了撇嘴:“试试?”

    “试试就试试。”痛快地应了一声,欧阳知把身后的随从一推,抬腿向李游书踹了过去。

    李游书侧身闪过去,手搭在她腿弯上往上一掀,只觉得这姑娘好轻,掀她就好像掀了床被子一样轻松。

    欧阳知被李游书掀翻,往后一仰以手撑地,另一条腿紧接着向李游书踢了过去。李游书见她多少还有点功夫,便打起精神来抬手架开了她的踢击。

    欧阳知站起身来,俯身来回闪躲着看向李游书。她的步伐左右回闪,如同舞蹈一般随意而难以捉摸。

    “哦,卡波耶拉啊。”李游书笑了一下,虽然很少接触,但巴西战舞确实是一个十分实用的流派。可惜这姑娘没练过内气,踢来踢去可能对他来说也只是刮痧,但被鞋子蹭脏了衣服是很不好的。

    欧阳知闻言笑着向李游书问道:“你这是什么口气,看不起么?”

    “不敢不敢。不过欧阳小姐,非得打么?”说着,李游书做了个崩拳的起手架势向欧阳知问道。

    “当然了,万一杨爷年纪大了被你欺骗呢,我得再鉴别鉴别。”

    李游书轻叹一声:“那好吧。”

    说罢,他脚下一踏,“砰”地冲了上去,虽然欧阳知不会呼吸法,但李游书为了震住她一下多少还是运了些气力。散场后灯一关,环境阴暗,欧阳知甚至以为李游书还站在原地没动,再一眨眼他的拳头就已经抵在自己的鼻尖上了。

    “诶!”见李游书似乎用了真功夫,杨爷赶紧叫了一声,“游书!”

    李游书笑了笑,把拳头收回来:“放心杨爷,欧阳小姐是财神爷,我怎么会打财神爷呢。”

    欧阳知直起腰来,惊喜地瞪着李游书夸奖道:“厉害啊……”

    李游书冲欧阳知拱了拱手:“失礼了。”

    “没事没事,”欧阳知上前上下打量着李游书,“看你好像弱弱的,没想到这么厉害。好,我去给你安排比赛,今天下午一定让你上场。”

    “真的?”

    “当然了,我说话你还不信?”

    “那钱怎么算?”

    “只要你能活着下场,当场打赢当场结算。”

    “好极了。”

    “对了,”欧阳知上前揪住李游书的袖子,又向他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李游书。”

    “李游书……好。你今天中午就哪也别去了,陪我吃饭去。”

    “啊?”李游书闻言一愣,不过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对美食的渴望也十分强烈,不过到底是杨爷把自己领进来的,李游书扭头看向杨爷询问他的意见。

    杨爷笑盈盈看着李游书和欧阳知,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啊杨爷,下午我再来看您!”

    “快走快走,我看了一上午比赛都快饿死了!”说着,欧阳知推着李游书便往大门外去了,两个随从站在原地冲欧阳知鞠躬告别。

    看着两人推推搡搡的身影,杨爷脸上挂笑,自言自语道:“呵呵,真是好福气啊。”

    李游书坐在车里向外张望,发现车子正往南开。周围的场景又有了变化,摩天楼越来越多,绿地面积越来越多,街区开始出现非封闭结构,中层品牌的汽车已不再出现在道路上,水泥的干硬风格渐渐向玻璃的冷脆风格转移,短程磁悬浮列车从李游书头上飞驰而过。

    “我们是在……”

    “在内城区了。”欧阳知躺在李游书旁边,翘着腿摆弄手机。

    “这里就是内城区啊。”

    “对,钟城所有对外贸易的谈判、重大行政事务的办理,还有高新技术的研发都是在内城区进行的,内城开发、内城进步、内城先享。”

    李游书点了点头,继续向窗外张望着。

    欧阳知又问道:“你是哪儿毕业的?”

    “我还没毕业呢,我看起来很老么?”

    “不老,不过我看你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觉得你应该是跳级上学那种人。那你在哪就读呢?”

    “恒玉大学。”

    “哟,高材生啊。我就不如你了,我就在钟城大学读了两年——那不,刚才经过的就是——然后又去国外混了一年,提前毕业了。”

    “那你多大?”

    “我算算啊,我自从过了十六岁之后就不怎么算自己的岁数了,”欧阳知坐起身来想了一会儿,“哦,我今天应该21岁了。”

    “那你比我大三岁啊。”

    “那你得叫我好姐姐。”

    “那我叫你老女人行不行。”

    “你交没交过女朋友啊,这么不会说话,”欧阳知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你手机号码多少?”

    “我手机被踢碎了,你知道了也找不到我。”

    “啊?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该不会是从外城区进来的吧?”

    李游书伸手捂住脸,尴尬地笑道:“还真让你猜对了。不过我的手机不是被那些人打坏的,是被我爸干碎的。”

    “你爸够歹毒的啊。”

    “还行吧,都是习武之人,下手难免狠些。”

    “哼哼,”欧阳知支起身子凑近李游书,对他说道,“我猜你肯定是离家出走,要不然就是被扫地出门了。”她身上有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水味,而且还是李游书最喜欢的那种杏桃和桑葚味道,很温柔。

    李游书觉得她离得有些太近,便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推得远了一些:“欧阳小姐真是神机妙算,说的是一点不错,我就是因为犯了大错所以被我父亲扫地出门了。”

    欧阳知扭头冲外面看了一眼,忽然招呼司机:“停车!”

    司机连忙靠边停车,下车为欧阳知打开车门。欧阳知拉着李游书下了车,指着一个手机专卖店说:“先给你买个手机。”

    李游书考虑了一下,点头说道:“也行,等我下午打赢了比赛就还你钱。”

    欧阳知撇了撇嘴:“我缺你那点钱?我是怕你打完拳赛之后联系不到我。”

    我联系你干什么?李游书心里一笑,点了点头:“反正我会还你钱的。”

    “真是服了你,随便你好了。”欧阳知冲李游书耸了耸肩,两人便进了手机店。

    买完了手机,欧阳知又带李游书去了她最喜欢的一家餐馆。吃饭的时候李游书就给欧阳知讲一讲他小时候练武的事情,讲一讲他上大学的时候去街头巷尾跟人打架的事情,还讲了一些他老爸李广成年轻时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光辉事迹。欧阳知虽然会点拳脚,但真正的武林她是半步也没有迈进去的,所以当李游书讲起这些故事的时候她听得两眼发光,一会儿为李游书打赢了吴忠义连连喝彩,一会儿又为他姥爷林培宏被汪庆暗算去世而愤慨,一会儿又因为他二叔韩授的悲惨遭遇而眼中含泪。

    李游书很喜欢这家餐馆的蟹黄豆腐和东坡肉。尤其是东坡肉,方方正正,透着莹润的暗红光泽,入口即化,辣度适中。而且他觉得欧阳知很豪爽,吃肉就吃肉,喝酒就喝酒,一点都不扭捏,这对现在关注体型的女生来说是少见的。

    而且他自认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可每当他看着欧阳知的双眼讲故事的时候,几次都险些把自己修习“自在取”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双眼睛,好像很容易让李游书信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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