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鹏虽然身材矮胖出手却灵活迅猛,他双手嵌住韩施的腕子,飞起一脚顶在了他的胸膛上。

    “呃!”韩施闷哼一声向后退去,他的呼吸法效果侧重于护身,却不想陈玉鹏那一脚竟然将他踢得胸前发闷,自知如论如何也不是这人的对手,可拳馆里最能打的三个人里数他年长,他怎么能让李游书和李清梦涉险。

    陈玉鹏仗着自己三十年功力欺负小辈,心里却觉得十分舒畅,他松开韩施向后跳了几步,从容不迫地背着手冲韩施笑道:“通背拳讲究个冷脆,醒懈有度、身步有章,最妙在放长击远,先手封人拳路。韩公子,你这通背拳,不怎么样啊。”

    说罢,陈玉鹏又扭头看向在一旁观战的李游书:“我觉得李广成老弟虽然功夫了得,可惜却不懂得教人,你们俩要是不服,一起来也可以呀。”他一边说着,脸仰得老高,恨不能用鼻孔去看韩施和李游书。

    韩施本来性情温和、遇事冷静,但听见陈玉鹏阴阳怪气讥讽他师父李广成,又回想刚才被陈玉鹏打得全无退路、狼狈不堪,不由得也气上心来,心想:大伯是我磕头敬茶的师父,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老家伙说风凉话!

    于是韩施摆开架势,定定瞧着陈玉鹏。

    “陈大师,我如果打不过你,是我自己练功不勤,跟我师父没有关系。”韩施放松双臂轻轻甩动,向内深深吸了口气,他虽然领悟了体呼吸,但总觉得从口鼻呼吸更加有出拳的实感。

    陈玉鹏眯眯眼睛,他发觉韩施身体一挺,脸上的戏谑便收敛了起来。

    韩施左腿前探,一股惊人的气息如同蒸汽般从他口中“嘶嘶”地呼了出来:“而且我不过跟您走了仅仅一趟拳,到底几斤几两,您再试试。”

    李游书在旁边静静看着,见韩施的内气向着他两臂前端汇集而去,知道他这是用了自创呼吸法“昆仑”,将内气短暂压缩在双手肢端,如此便可使双手如同藤甲一般强韧坚固,要柔就柔如浮尘,要硬便硬似钢鞭。

    陈玉鹏行走江湖多年,见韩施周身气势大变,料想他是运起了独到功法,于是也不再小觑,双手一抬使出螳螂爪,当真是枝摇根固,上身虽然回晃不定,两腿和大胯却咬定青山。

    台下众人见二人都摆开架势,虽然跟电影中极为类似,却又跟荧幕中气氛大有不同,一时间都紧张观战,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胜败似乎便在一瞬。

    陈玉鹏欺韩施年轻,先发制人向他跳跃而去。韩施站立原地,一双眼睛紧紧盯住陈玉鹏拳路,而后左肩微微向后隐去,动作却与东瀛拔刀术不谋而合。

    原来如此。李游书瞬间便理解了韩施的用意,螳螂拳快,韩施这份功夫,不管是内气的把控、间隙的找寻还是战斗的节奏,都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陈玉鹏的。他的优势就是年轻力壮、动态视力更佳,所以干脆不去耗费多余的体力上前挨打,就站在原地等着陈玉鹏送上门来。他就要等陈玉鹏攻进来的瞬间,以一记斜向掸手去抽他的胸膛,有“昆仑”助益和他通背披挂的功夫,那拼尽全力的掸手劲力跟长刀劈斩相比也毫不逊色。

    来,让你看看“千般武”李广成的弟子到底是不是脓包!

    李清梦在台下早已看得冷汗连连,她虽然聪慧,可就功夫上终究是比韩施和李游书差上一截,即使看懂了韩施的用意,也惊心于他能否瞅准这短如风过烛灭般的一瞬时机,那颗心脏几乎要怕得跳出胸膛。

    陈玉鹏纵身上前,在五步之外忽然脚下点地低低跃起,他虽然身材粗短蠢笨,可运起呼吸法身体轻盈,跃起之时那副姿态真像个肥螳螂一般,向着猎物韩施猛地抓了过去。

    韩施此时早已入无人之境,偌大的拳馆在他眼中已经只剩擂台这方寸之间;擂台上又只有陈玉鹏一个;而目光到陈玉鹏,又只落在他那粗短肥手一双——胜败只在他落下的刹那见分晓!

    来了!

    陈玉鹏左手先到,韩施怒瞪双目左手猛地一摆与陈玉鹏双臂撞在一起,两人手臂交错,臂间的内气摩擦碰撞,立刻就爆发出一声骇人的声响,在场众人无不纷纷捂住耳朵惊呼着向后退却。而这凶险声响,在林回雪和刘文昭那年山中交战后,时隔多年终于又被李游书听见了。

    陈玉鹏察觉到韩施这功法的厉害之处,虽然棘手可心里也称赞不住。不过一接手他便也知晓了,韩施的“昆仑”虽然可以运起内气使其一段时间内充盈双臂从而强韧无比,可俗话说“淤塞则滞”,如若长时间让内气停留于双臂势必使血肉受损——这功法,不过是逞一时英雄。

    但看韩施这架势,想必再来一招输赢便见分晓,这功法本身走的就是一招制敌的思路。反而是自己托大,非要以长欺幼,这才完全地进了韩施的领域。

    “好,好得很。”刹那之间便生发出如此多的念头,陈玉鹏微微一笑,右臂紧接着便崩击而出,向着韩施的胸口打去。螳螂拳并非是只以指尖戳人的拳法,单单手上功夫便有“掌、拳、爪、勾、指”五种,更以爆发力惊人的寸劲居多。如今他们二人几乎贴身,这记崩拳打在韩施身上,凶多吉少。

    关键时刻,韩施忽然向后猛地一挣,虽然身后已是擂台边缘,但他仍然直直后退,将一只脚都踏出了擂台外面。就借着这凶险的一退,陈玉鹏那粗短胳膊打出的崩劲竟恰到好处地到达了距离极限没能击中韩施,只有一股微末的拳风搡到了他的短衫。

    如此,韩施躲开了陈玉鹏的致命一招,而后便轮到他了——

    “中!”怒喝一声,韩施腰上发力,虽然已经一只脚悬空在外,但他凭借“昆仑”凝聚内气于手,左手抡转时反而将重心带到了身前。只见他右腿踏地,等候多时的右臂终于斜斩而出,如同狂龙摆尾“刹”一声砸过了陈玉鹏前胸。

    李清梦见状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激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大哥哥成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场“殴打老年人”的战斗似乎即将以韩施的胜利而告终。然而台上的李游书却忽然神情大变、双目紧蹙,微微一蹲如同弹簧般便要向韩施那边奔去。

    不,没成,老韩要坏!

    韩施感觉到自己那拼尽全力的居合掸手在挥动的过程中似乎遭遇了阻碍,紧接着便是一串鲜红血珠从他手臂上挥洒了出来。

    还未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玉鹏的玉环步便狠狠蹬在了韩施的胫骨上。韩施吃痛,又有一只脚悬空,自然而然地向后方倒去。哪知陈玉鹏却忽然探手一拽,揪住韩施的头发将其狠狠拉了回来。

    “小朋友,你很厉害,可以说前途无量,”陈玉鹏胸前的居士服被韩授一击划破,露出了他层层叠叠的胖肚子,此时他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小眼圆睁、嘴角下垂,登时杀气肃然,“但越是这样,我越留不得你了!”

    此时韩施侧目看向自己的右臂,终于明白了奥秘所在——是肘,“螳螂十八凑,‘崩补’和‘八肘’”,自己光顾着提防螳螂拳爆发力极强的拳掌,却忘记了更短更要命的肘法!

    可是想回击已经来不及了,陈玉鹏把韩施的头发往自己怀里一拽,紧接着便胳膊一弯,一记盘肘肘击夯在了韩施的太阳穴上。

    韩施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左眼顿时便陷入了一片暗红之中。

    “大哥哥!”李清梦听见那肘击砸在韩施头上留下一声闷响,紧接着韩施的眼角和鼻孔就齐齐迸出血来,不由得大惊失色,惊惧之下双手按住擂台便跳了上去。

    陈玉鹏听见身后有姑娘声音,但一击得中,再来一下韩授的儿子就小命难保,他怎么可能错失良机!

    于是他口中说道“送你上路”,又一个沉肘向着韩施的后脑砸下去。韩施受了他第一招几乎昏厥,哪里还有躲闪的余地,只眼鼻迸血晃悠悠站在那边,转眼便要结结实实挨上那一肘了!

    陈玉鹏心中暗喜,以为从此李广成和韩授两家便去了一角,对定戢会自然是头功一件,早已考虑着下一辆车该换什么型号。却不提防背后忽然传来雷鸣般的一声喑哑低喝,紧接着他的右腿腿弯便被巨大的力道击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玉鹏毕竟经验老到,察觉自己遭到偷袭,抬手便去护住脑袋两侧,果然立刻就受到了报复一般的一记顶肘。可当他滚到一边后才意识到不是顶肘,以他的身高跪倒在地时候能挨上横向的肘击是没道理的。

    于是他爬起身来向韩施那边看去,却见先前那个穿着宽松白色衬衫、脑后扎着辫子的年轻人正慢慢将腿放下来,而他身后,面貌较好的少女已经焦急地将韩施的头扶了起来。

    那是横向的膝击,力道迅猛、硬度非常,如果陈玉鹏没有护住脑袋,恐怕此时脊柱已经骨折。可就算防住了情况也并不好,他的腕部遭到了极大的挫伤,左臂已经很难再使出灵活的螳螂勾爪了。

    “大哥哥!大哥哥!”李清梦虽然焦急可是手法却十分温柔,生怕一用力就害得韩施受了二次伤害。

    韩施左眼看不清楚,只能冲清梦勉强笑了一下,又用眼角去瞥站在自己身前的李游书,心里暗暗说道:

    “游书,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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