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成听了李维的话不由得一愣:“打残了?谁干的?”

    田求安的金翅拳讲求十招之内置敌于死地,拳劲刚猛全靠双手数十年如一日的横练拍击,所以对呼吸法的修炼要比其他流派稍差一些,本来到七十岁才会出现的体力下滑现象不到六十岁就出现也情有可原,但“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虽然拳劲不如当年,可他项王枪的本领这些年应该是精进了不少,怎么会莫名其妙被人打残了呢。

    何况现在这世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谁也碍不着谁,被人打残废得是多大的仇怨。

    李维摇了摇头:“不清楚,估计是行里人干的。当时老田的拳馆下班,他一个人留在拳馆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不知道从哪里进来一个戴面具的人,二话不说就跟他打起来。”

    “他使的什么功夫?”

    “老田说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路数。但是听说那个人步法极快,枪头根本捉不住,手法也贼的很,金翅拳的拳路打不中他,所以才吃了瘪。那人打完了走屋顶跑的,监控没找到。”说到这儿,李维咳嗽了一下,“不过说句实在话,老田这个人要面子,水平咱们也清楚。那个人是不是真跟他说的似的那么厉害,有待考证。”

    李广成把汽水喝完扣上了盖子,又问道:“新任会长是谁。”

    “挺年轻的,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小刘?”

    开车的徒弟连忙答道:“叫徐参,师父。”

    “哦对,徐参。那小子是南直省淮陵人,元阳太极第十五代传人,不到三十。我南方的老哥们儿说这小子是个高手,很能打。”

    “能把老田打趴下那种?”

    李维心领神会地挑了下眉:“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主要是犯不上。定戢会会长这个名头说响不响的,总得跟官方费劲儿打好关系不说,还得整天跟在那些不办人事儿的门派后面擦屁股,动不动就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这破活儿,白送我套房子我都不干。何况那小子昨天才刚从淮陵飞到恒玉,作案时间也对不上。”

    “嗯。”

    “算了,反正咱们也不掺和里面的事情,知道多了也没意思。你好不容易来一趟的,多待几天再回去。请你喝上几天大酒,你给我指导指导我拳馆里的徒弟。”

    李广成点点头,他在考虑什么时候去看望一下龙文斋蒋雨生老先生:“我倒是挺好奇这个新任的徐会长要整什么幺蛾子。”

    ……

    山里的日子如果只是枯坐,恐怕万分难熬。可李游书自打学会了呼吸法之后,一门心思全在呼吸律动和内气调动的训练上,白天在山里飞奔挥汗,晚上在帐篷边练习拳法,转眼又过三天。这三天里李游书东奔西走,山里的情况已经被他摸了个大概。韩授派人放在山顶的物资他每天都会上去取用,多亏了韩授的供给,不然李游书顿顿吃面条早就变得跟面条一样了。打完了拳就往东走上一段,那里有条潺潺清溪,水虽然凉但是正可以考验李游书运气抗寒的能力。

    “照目前这个进度来看,等这半个月结束我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掌握呼吸法了。”吃过了饭,李游书盘腿在帐篷里跟林回雪打电话。

    林回雪心里记挂李游书,听到他在山里过得很好,呼吸法的训练也非常顺利,自然是高兴的:“山里晚上那么冷,你千万不要往外乱跑啊。”

    “好嘞我知道了,我爸呢?”

    “你爸不在家,”林回雪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手上遥控器按得飞快,根本找不到想看的节目,“他去恒玉有事,已经去了三天了。”

    “哦……行,那我就睡觉去了。”

    “好,早睡早起,不熬夜最好了。”

    挂掉电话,李游书伸了个懒腰,他有个秘密没有告诉林回雪——他不仅成功地修炼了呼吸法,还自创了一个很有趣的功夫,但他打算等修炼结束回家再把这个惊喜展示给李广成和林回雪看。

    就在他心里暗自欣喜的时候,帐篷外忽然传来了“笃笃”的叩击声,好像是什么鸟类啄打帐篷的声响。山里不比在家,虽然这五天里李游书什么野兽也没遇到过,但不排除竹节山其他山区的野生动物流窜过来的可能。

    想到这儿,李游书暗暗攥紧了拳头,考虑了一下,又变拳为指,将内气凝于指上。这三天里他全心全意修炼,两个呼吸便可以凝气于指,之所以考虑指,一是穿透力强,二是耗气量少——要说精打细算、经济适用,李游书一直是可以的。

    帐篷的拉链门又传来了“笃笃”的轻叩声,黑夜的林间顿时升起一种异样的诡异气氛。

    李游书左手伸到拉链上。帐篷里没有开灯,所以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东西察觉他的动作。只要他先手拉门然后一指戳出去,保证能占尽优势。

    来吧!

    “哧”地一声拉开帐篷拉链,李游书刚要出招,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说道:“投降了!”

    随手拿过手电一照,蹲在帐篷面前的竟然是韩授。只见他身穿一件深秋风衣,脚踩登山靴子,手里端着一杆红缨枪,那“笃笃”的声音正是他用枪尾戳帐篷发出的声音。

    “二叔?”李游书又惊又喜,连忙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您来啦!”

    韩授将手里的长枪倚在树边,冲李游书笑道:“我答应你会第一个来看你,当然不会食言了。”

    山里夜晚寒冷侵体,叔侄两人坐在重新点燃的篝火旁边,各自捧了一杯热茶边喝边聊——

    “您不是去思明市分公司办事儿去了吗?”

    “嗯,”韩授点了点头,“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说着,李游书扭头看了一眼靠在树边的枪,白蜡枪杆、纯钢枪头、崭新红缨,山风一吹,树叶摇摆之间,枪尖就倒映出冷月寒光来。

    “这枪……”

    “哦,这是韩施和清梦让我捎给你的,说要是有狼有狗的你可以护身。”

    “啊哈哈哈哈,那他们真是费心了。”

    韩授见李游书谈笑之间状态一如往日,知道他心情很好,便拍着他肩膀问道:“你的呼吸法练得怎么样了?”

    “特别顺利!刚来第二天我就已经摸索出了其中的奥妙,这三天里一直都在紧锣密鼓地训练,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大吃一惊!”李游书得意洋洋地对韩授说着,忽然灵机一动,踌躇了小会儿又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对韩授说道,“二叔,我有个秘密,我先告诉你,你可不要泄露出去,好吧?”

    韩授见他这么神秘兮兮的,便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于是李游书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面朝韩授将自己的衣服掀起来,露出了微有肚腩的肚子:“您看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韩授不知道李游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着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原来可没有游泳圈。”

    李游书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赘肉,然后对韩授说:“这是我这几天特意吃出来的,为了能攒下这些赘肉,我一天吃五顿饭不止!”

    韩授饶有兴趣地抱起膀子来,看李游书要表演什么花样。

    “您看着啊。”说罢,李游书收敛了嬉笑表情,脸色微微一沉。随着他进入状态,周围的气氛出现了足以被韩授察觉的变动。

    随后,韩授的目光中出现了困惑与惊讶——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他发现李游书腰腹上的赘肉在向内收束,进而缓缓消失。一层汗蒸样的水珠慢慢从他的肌肤沁出,而后被发热的身体蒸腾而起。很快,腹肌的线条变得清晰,李游书的肚子竟然在几分钟内迅速变回了曾经健康精瘦的状态。

    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李游书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笑嘻嘻地对韩授说道:“二叔,怎么样?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因为我身体能承纳的内气太少,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将体内多余的能量快速转化成内气的呼吸方式,这就像是自己吃自己,所以我给这个办法起名叫‘自食’。”

    但是韩授没有回应李游书的期待。出乎意料的,目睹了眼前的情况,韩授的脸上竟然显出了比李游书料想中更加惊慌的神色。

    “不对,不对……”韩授摇着头,一时间竟陷入了失神的自言自语之中,连李游书还站在他面前都忘记了,“不对,不是气……这是……这……”

    李游书见韩授表情不对劲,迷惑地放下衣服来遮住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韩授:“二叔,您怎么了?”

    韩授被李游书一问,从那阵惊惶与怀疑中回过神来,怔怔地抬头看着李游书。他的目光确确实实地显露出了内心的那份惶惑,但同时李游书还能察觉到一份期待与拒绝相互抵抗而产生的挣扎。

    这下李游书更加糊涂了,他一屁股坐下来,伸手去抓住韩授的胳膊摇了几下,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迷茫地看着李游书清瘦俊朗的脸,韩授紧蹙眉头咬紧牙关,先前眼神中的挣扎在此刻达到了最强烈的一点。

    然而就在李游书打算用武力手段让韩授恢复清醒的时候,韩授忽然泄了气,颓然地垂下了脑袋。而后,他摘下那副金丝眼镜,伸手在鼻梁上狠狠捏了几下,又将眼镜戴了回去,失神地看着地面,喃喃自语道:“天意,是天意。”

    “二叔,什么天意?”

    听见李游书的询问,韩授扭过头来。现在他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与冷静,就好像刚刚那几秒的失态是被其他信号意外占线的电台。他笑盈盈地看着李游书,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后说道:

    “游书,我有个呼吸法,你想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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