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没在外面养女人,也没背着你跟别人养孩子。”李广成说完,猛地咳嗽了一下,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又补充道,“你下手真狠啊,怀着孕的人也好这么狠揪揪地出手打我。”

    林回雪抱着那个孩子,低头看了两眼,再去看看李广成,又扭头去问站在一边不敢作声的韩授:“小韩,你过来看看,这孩子长得像不像他。”

    韩授苦笑一下,摆着手说:“我不看,我也看不出来。”

    “哎呀,真是天大的冤枉,”李广成腾一下站起来,伸手在胸口揉了揉,“我见义勇为,怎么回家还要挨媳妇儿的打呢。”

    韩授抿着嘴笑了一会儿,对林回雪说:“嫂子,你想想,我大哥认识你之后到现在,跟什么女人有过亲密交集么?”

    林回雪摇了摇头。

    “就是嘛,”李广成附和道,“我十七岁那年就认识你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你怎么还这么不信任我呢!非得给自己搞出那么多假想敌!”

    林回雪瞪了他一眼,嗔怪起来:“你还有脸说,我那年才十四岁,哪知道你那时候就包藏祸心!”

    “可不是啊,你不要冤枉好人。我是后来二十三那年再去拜访你爸才看上你的。你十四岁的时候一头短毛跟小男孩儿似的,我喜欢你什么?我是喜欢你整天钻八仙桌子还是喜欢你能用鸳鸯钺勾断别人手脖子脚脖子啊!”

    “哼,我懒得跟你生气,气着孩子就不好了,”林回雪一听脸唰的红了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小的时候野得跟男孩没区别,李广成那时候能看上自己才是真瞎了眼珠子,“那,你所谓的那些‘西装小伙’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了对吗?”

    “那是肯定的,你老公我神功盖世,量他们也没那个胆量回来找茬。”李广成说着“啪”地拽了下外套的领子,显出一副很骄傲的神情来。

    韩授也说道:“放心吧,清怀街三分之二地界都是咱们的,但凡风吹草动一定不会漏掉。何况说的难听点,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就算敢来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哎哎哎,可别这么说啊,”李广成闻言推托起来,“清怀大街的这些楼啊屋啊,可都是你韩授凭自己真本事赚来的,我虽然跟你是拜把子兄弟,但小韩你肯给我们这个‘承蒙拳馆’安身立命,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以后可别总是一副‘江山兄弟一起坐’的态度,我受不起。”

    韩授听李广成这么说,便笑起来伸手去拍他肩膀:“好,你不要,自然有人要,”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嫂子林回雪的肚子,“以后我死了,我韩授的遗留产业有韩施的,自然也有两个侄子侄女的。”

    林回雪一听,把孩子往李广成面前一送,面色忧虑地问道:“你真的要养啊?”

    李广成笃定地点着头,说话的语气变得极其诚恳:“我办事不力,没救下这孩子的妈。他母亲死前,我许诺一定会养下这个孩子,虽然意气用事占一部分,可我觉得这孩子要是被送去福利机构,恐怕又要遭刘家那三丫头的毒手。何况咱们拳馆生意很好,多养活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回雪闻言,便缩回手抱着孩子端详起来。孩子估计出生有个把月了,小脸奶白奶白,眼睛乌黑乌黑,这时间已经睡饱了,正睁着眼睛看林回雪。说来奇怪,林回雪第一次抱他,他竟然不哭不闹的,就好像林回雪是他亲娘一样。

    孩子看着林回雪,嘴里“呜哦”叫了几声,忽然咯咯咯笑了起来。

    看着小孩这模样,林回雪忽觉心头直颤,连忙凑近了在孩子脸上亲了一下。

    “这孩子就好像老天爷送给我们的似的,”林回雪抬起头来看着丈夫李广成,脸上早已经没有猜疑和怒气了,“既然你答应了他母亲,那就说到做到,养吧。”

    得了媳妇儿的首肯,李广成跟得了圣旨似的拍手一蹦,又转而搂着韩授的膀子,兴高采烈说道:“诶嘿!你有韩施,现在我也有个养子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准咱们死了就都不用下地狱了。”

    韩授听这话脸上一乐,点了点头:“是,本来咱们也下不了地狱。”

    可是说完这话,他却忽然收敛了笑容,眼中闪过了片刻迟疑。只是李广成和林回雪忙着看那个孩子,一时都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

    “让我看看,哼哼……”屋子里暖和,李广成解开襁褓两手抱起孩子端详着,“还是个带把儿的,哈哈!回雪,咱们当时想着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来着?”

    林回雪摸着肚子回想了一下:“你说是男孩就叫李游龙,是女孩就叫李清梦。”

    “嗯嗯,”李广成点了点头,又忽然皱起眉头来,脸上挤出好多怪模怪样去逗那孩子,“那你觉得咱这个儿子叫啥好呢?”

    “既然是男孩,就用李游龙呗。”

    “不成,”李广成摇头赛拨浪鼓,“那也太敷衍了,得给他再另想个好的。”

    林回雪一听笑起来,伸手轻轻拽了李广成一下:“我怕他以后跟着你,学你一身急躁脾气——我倒是有个名字,雅一些。”

    李广成扭头看向林回雪,把儿子也面朝她:“你起的名字肯定好听,你说说叫什么?”

    林回雪扭头看向书柜,里面满满当当插着各种各样的书,也不知道她看中了哪一本,想到了哪个字。

    李广成和韩授都附耳恭听,只见林回雪蛾眉微挑、轻启双唇,缓缓说道:“依我看,就叫——”

    “李游书!李游书死哪里去了!让他给我滚出来!!”

    高一10班的班主任骂声如雷,手里的书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眼镜也因为从办公室一路狂奔颠掉下去,勉强挂在他圆而大的鼻头上。

    学生们听见他暴躁的呼喊,一时都惊得不敢出声,虽然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和晚自习中间最长的一个课间休息,可一听到班主任的声音,他们全都好像小鬼遇阎王一样噤若寒蝉,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班主任随即挑选了一位敢抬头看他的“幸运观众”与其进行了现场问答,“你看到李游书没有?”

    那个学生摇了摇头:“没看见,下课的时候他就跑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哼,跑得倒是快!”班主任说着,回头接过学生给他捡起来的书,迈步进了教室。班主任的火气很旺,虽然个头不高但是中气很足,骂起人来整个楼道都是他的声音,所以不光自己班的学生怕他,其他班的学生也怕他。现在他气得像刚出栏的凶猛公牛,一面瞪着环眼巡视全班一面搜寻那个“李游书”的踪迹,他自己班的学生看了害怕,其他班路过门口的学生看了也害怕。

    但有个人不害怕,她站在班主任身后,轻轻叫了一声:“老师,麻烦让一下。”

    班主任腰不转膀子不扭,只歪着脖子回头,用眼角余光向身后瞥了一眼,顿时气就消了大半——他身后站着一个女生,个头不矮,一米七上下。高中生自然是不许化妆的,但她脸色白皙盈透、白得微微缺些血色;眉毛黑而细长,从眉间山根一路向下,鼻子又挺又直,鼻头则小巧可爱,跟唇线分明的小嘴呼应一致。班主任这种骇人凶相跟她一前一后站在一起,一个狮鼻阔口似罗刹,一个天生丽质赛貂蝉。

    “哦,你吃过饭了?”班主任转过身来,看见女生手里拿了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转而问道,“好好准备下周的月考,这是转过年来第一场正儿八经的大考,不要太放松了。”

    女生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去吧。”班主任见她应了,就侧着身给她让出过道来。

    女生抱着书往自己座位上走去,忽然又听见班主任在自己背后问道:“李清梦,你看见李游书没有?”

    女生把书放到桌上,对班主任回道:“没有,一下课他就跑掉了,我找他去食堂都没找到,怎么了?”

    班主任啧了一声,对李清梦说:“都是一个爹妈养出来的,怎么你就这么安静,他就这么能闹事儿——刚才高三级部的主任来,说李游书打了高三一个学生,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唉!你看书吧,我再去找找,要是今天没找到我再给你爸打电话。”

    说完,班主任转身,快步出了教室。

    老师刚一走,教室里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一些同学把藏在课桌里的小说漫画零食手机都拿了出来,一些私下里关系亲密的男生女生趁机坐在一起闲聊,还有些男生好像散步中无意经过似的就坐到了李清梦的面前。

    “那个……李清梦啊。”这次抢到了“专座”的是班长李凤翔,他平日里很喜欢指挥人做事,觉得那样才是班长应该有的样子。听说他是从北方沿海一个文化大省转学来的,网上调侃说这个省的人对权力和体制有一种超出常人的迷恋和执着。

    其他男生听见李凤翔用那种扭扭捏捏、欲说还休的语气跟李清梦说话,都不作声地做出干呕的表情。他们虽然不如李凤翔学习好,但他们至少真诚,一口一个“清梦”叫得体贴,不会跟李凤翔一样又想凑近乎又得端着。

    “嗯?”李清梦低着头,虽然李凤翔的声音泼剌剌像个连不上信号的老电视,扰的她没法专心看书,但她也不是很想面对他那张国字脸、一字眉、以及色眯眯的眼睛。

    “那个,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好。”

    “哦,哦!”李凤翔指挥同学的时候总是吆五喝六,可面对李清梦却开始结巴起来,“那、那就是稳稳的,又是第一名了!哎呀,真羡慕你啊,不管我怎么努力都考不过你。”

    忽然,门口传来隔壁班班长的声音:“跟你们班长说一声,各班班长、学委,六点半到一楼会议室开会!”

    李凤翔抬头看了眼表,已经六点二十五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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