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周遭是一片白茫茫雾气,她像是在随风飘荡,不知去往何方。

    眼前雾气突然散去,一座府邸出现在眼前,大门左右两座大石狮子十分醒目,门上端镌刻着“中书陈府”四个大字。

    林瑜心中疑惑,这是陈家?她为何来到此处?

    思忖间,眼前景物一变,眼前大门不见了,而她不知何时穿过大门,来到了正前院内,院内景象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竟十分清晰。

    不解间,一阵阵拍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怒火中天的声音。

    “我只问你,你遵不遵旨?”

    “不遵!”

    “给我打,狠狠的打!”

    林瑜跟着飘了过去,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那趴在长凳上被挨打的人,不是陈谦怀又是谁?

    只见他被打得衣袍都被染红了,渗出了血,依然嘴硬的反抗。

    “除非打死我,否则我就要闹到圣上跟前,求他收回成命!”

    “孽障啊!”

    却是陈父接过棍子,狠狠打下去。

    林瑜看得泪奔,忙奔过去,想替他挡着,身子却直直穿了过去……

    如此来回几次,陈谦怀声音渐渐虚弱,直到彻底昏死过去,林瑜哭成泪人,叫着对方名字,想拉住对方的手。

    然而场景却再一次变化,陈谦怀背对着她往前走,她在后面跟,却怎么也跟不上,后来是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朝她挥了挥手,他神情惨白,倒像是最后一次告别了。

    “瑜儿,再见。”

    林瑜摇着头追过去,眼前却突然一黑,她整个人就开始掉下去,一双手却猛然抓住了她,是温热的手。

    “瑜儿……”

    “瑜儿……”

    林瑜就直接睁开了眼睛。

    “大姑娘醒了!”

    一屋子的人喜极而泣,大姑娘整晚的意识浑浑噩噩的,时不时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身上的冷汗一阵一阵的从没干过。

    大夫说醒不来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如今姑娘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吃了药就不会有事了,太好了!

    林幻却起身,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包括她和林父林母,只留下一晚热腾腾的药。

    一开始,林瑜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只隐约觉得有人在耳边说话,过了好一会,眼前景物才从朦胧变得清晰,最后视线落在床边人的身上,顿住,随即瞪大了眼睛。

    那握着她手的人,身穿黑色衣服,俊容苍白的人,不是陈谦怀又是谁?

    陈谦怀脸色虽然苍白,但他眼神一点也不苍白,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是暖暖的,就这样深深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对方,良久,良久。

    最后,是林瑜轻声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就挣扎着想起身,陈谦怀忙过来扶她,给她垫好身后的靠枕,才拿起桌子上的那碗药。

    “来,喝口药。”

    他轻轻吹着勺子里的药,然后喂到她嘴边,林瑜没有拒绝,张开了嘴,慢慢的喝了下去。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他喂着她喝完了一晚药,放回桌上,给她擦了擦嘴角,才重新坐回原处,嘴角含着浅笑,看着她,开口道。

    “感觉好些了吗?”

    林瑜点头,也开口问:“你呢?”

    陈谦怀道:“我也好多了,早上喝了一大碗药,又包扎了伤口,已经没事了。”

    林瑜点点头,嘴角的笑容却泛着酸楚,眼眶也有点发热,鼻子发酸。如果此时有面镜子在他面前,他一定不能风轻云淡的说出这样的话。

    那样重的伤,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好了,何况此时……他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放在膝盖上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吧。

    他伤在背后,那样的血淋淋,如今却安然无恙的坐着,面上含笑的看着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她知道,他在忍耐,忍耐身上的痛苦,忍得嘴唇都白了,却还要对着她笑。

    林瑜的心痛得都快窒息了,面上却装作不知,还扯出了一抹笑容来:“没事就好,你今日来看我,我很高兴,这辈子能认识你,我也很高兴,可是这样就够了,从今往后我都会好好的,你也一样,回去之后,不要再抗旨了,好好生活,嗯?”

    陈谦怀轻轻点头:“好,我回去之后,好好生活,我不会再有事,你也不会再有事。”

    林瑜笑着点头:“嗯。”

    陈谦怀也跟着笑:“等养好了身子,你就在家里待着,不要随意出门,你生得这样好看,出去容易被坏人惦记。”

    林瑜点头:“好。”

    陈谦怀道:“你这样好,往后自会有那比我好千倍百倍的人来娶你,所以不要着急,明白吗?”

    林瑜点头:“嗯。”

    陈谦怀又道:“从今往后,你记得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对自己。”

    林瑜眼眶再次发热,生生忍住了泪水才没有往下掉:“你也一样,回去之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对自己……把我忘了,好好对她。”

    陈谦怀道:“忘不了,怎么办?”

    林瑜道:“忘不了,也得忘。”

    陈谦怀点头,轻声道:“好。”

    林瑜道:“时候不早了,你得回去了。”

    陈谦怀凝着她,久久不动。

    林瑜看到他忍着伤痛,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他却感受不到一般。

    她再忍不住了,求他:“你走吧,我求你了。”

    陈谦怀这才站了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好,那我走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

    而他虽身穿黑袍,身后却黑湿一片,那是什么,不言而喻。

    林瑜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她用手帕捂着嘴在无声的哭泣,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下嘴唇咬得快破了,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可是陈谦怀自小习武,怎会这点耳力都没有呢?但他没有回头,只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走出了林瑜的房间,走出了林家大门。

    而等在林家大门口的,是陈家的马车。

    陈谦怀用接受圣旨,换得了来见林瑜一面,回去之后,他会听林瑜的话,好好养伤。

    陈谦怀在家中养了三天的伤,到底是习武的底子在,身子好得很快。而林瑜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仿佛之前的大病从未来过。

    日子似乎朝着各自轨道而行,从此交叉而过,再不会有交集。

    至少林幻是这样想的。

    可谁知,第四天就传出了消息,陈谦怀留书一封,自请南下,去了边关。

    因为是隐姓埋名,又是先斩后奏,边关茫茫人海,皇帝就是想问责都问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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