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井城南门外

    刚一到江边,鸿一宁便翻身下马,眼前江面宽阔,但应该正处于枯水季节,因为两岸都露出不少暗沉的河床。

    淡绿色的江水缓缓向东流去,在微风的轻抚下,闪耀着粼粼波光,看起是来那样的恬静,那样的温柔。

    此时的大江虽然没有奔腾万里的气势,也没有波涛汹涌的壮丽,但却别有一番沉静之感,特别是江面上漂浮的那一叶叶小舟,还有舟上正撒网捕鱼的人们,更平添了一份生气。

    鸿一宁向着江边望去,沿岸载有不少树木,只是眼下稍显惨败,远处还有数十间矮小的房屋,看起来应该是个小渔村。

    今天虽是秋高气爽,可像鸿一宁这样在江边游玩散步的人却寥寥无几。但可以想象初夏之际这里肯定生机盎然、景色宜人,让游人,特别是那些才子佳人们接踵而至,流连忘返。

    鸿一宁一边看着,一边沿江岸徐徐前行。

    忽然,太阳躲进了云中,秋风阵阵吹来,不止是寒意袭人,也带来了些许惆怅和寂寥,并且逐渐浓重。

    曾几何时,自己便是在故国的河边这样独自徘徊……

    漫步之下,鸿一宁不由回想起往昔,回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父亲和弟弟们整日忙于公务和训练,自己却经常偷偷跑到河边,一躲就是半天。

    自己好像自懂事起就不喜欢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颇为反感。父亲或许是因为母亲的事觉得有所歉疚,所以他也只是对自己的行为严加约束,却并没有强迫自己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后来局势逐渐稳定,自己便执意要浪迹天涯,在父亲复杂克制的神情和弟弟们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故国……

    现在算起来离开他们已有近四年的时光。说实话,自己也经常会想起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不知道父亲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忙碌,不知道弟弟们长高了没有,武艺有没有进步,是不是已经能帮父亲分担一些军务。

    其实,鸿一宁有时也在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自私,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这颗不肯安定的心,只有在不断地前行与冒险中,才能平静下来吧。

    “生几回殇往事?难挽秋风悲歌泣。自由潇洒平生意,山影随波枕寒流……孤问今朝,不问归途!”

    鸿一宁不觉停下脚步,望着大江两岸,缓缓吟诵道。路在脚下,行所当行,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汉上水……绿蓑衣,舴艋为家复东西……”

    “秋风凉……孤舟渡,易米换布愁生计……”

    “游人但知划船乐,不知渔翁撒网苦,啊,撒网苦……”

    就在鸿一宁沉思感慨之际,在他前面不远处,一条小渔船正渐渐向着岸边靠来。

    鸿一宁定睛细看,渔船上站着一个衣衫单薄,套着蓑衣的老汉,他光着脚板,裤腿也被撸在了膝盖之上。

    此时老渔翁正左顾右盼,一边唱着渔歌小调,一边撑着长篙向着岸边缓缓划来。歌词虽然听起来有些悲凉凄苦,但老渔翁的语调却透出愉快来,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应该是有大有收获。

    鸿一宁不禁迈步向老渔翁走去,而黑马则自顾自地在周围徘徊起来,啃食着一些水草。

    当鸿一宁走过去时,老渔翁已经将船牢牢固定在了岸边,然后就随意坐在舟沿,他先将蓑衣取下,再整理好衣服,又拿起鞋子拍打着准备穿上。

    看着鸿一宁慢慢靠近,老渔翁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在意,仍旧忙着自己的事情。

    或许像鸿一宁这样外地来的年轻人,老渔翁平时碰到的不少,知道他们过来,是好奇自己都有些什么收获,捕了几条鱼而已。

    果不其然,鸿一宁走到舟前,就弯腰向着鱼篓里看去,三四条几斤重的草鲤和七八条大小不一鲫鱼,正挤在刚没过脊背的水中游动,挣扎。

    “老伯,看样子你今天是大获丰收啊。”鸿一宁笑着对老渔翁说道。

    “嗯,今天确实不错,可以说这一个月来最好的一次了。”老渔翁笑着点头道,然后返身进到船舱中。等他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盛水的土陶碗,大口大口的喝着。

    小小的渔船上只有老渔翁一人,生活和岁月给老人带来的沧桑,让他额头、颈上和手上都凝聚起深刻的皱纹,显得又瘦又憔悴。

    从收拾衣服、取碗喝水的动作来看,老渔翁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显得老迈了。但他那一双眼睛却仍充满了朝气,就像江水一般的清澈,是豁达的,是愉悦的,没有丝毫悲观沮丧。

    “老伯,这天还早呢?你为什么不再多打会呢?”鸿一宁抬眼看了看天色还有江中的渔船,感到很是疑惑。

    老渔翁今天捕的鱼是很多,但大中午的就回去也太早了点,他完全可以再努力一下,让自己的收获更加丰富。

    “不了不了,江里面的鱼又打不尽,我老汉容易知足,这些鱼换成的粮食够吃上半个月了。再说老伴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今天最小的一条都比手掌大,我们老两口也正好解解馋。”老渔翁摆着手,幸福地说道。

    “哦?这些大鱼都要卖出去?你们自己不多留几条吗?”鸿一宁有些纳闷,老渔翁今天打了这么多鱼,吃上两三条应该不碍事吧。

    “呵呵,小伙子,你看我今天打这么多,那是运气好,平日里一般也就能打个五六斤而已,所以多的也要攒着。老婆子种的有菜,也是卖点吃点,加起来就能养活我们自己。”

    “不过,我每隔一天就会留下一条最小的鱼来下饭,这二三十年年来一直如此。今天正赶上留鱼的那天,而且还是条不小的鲫鱼,可以清蒸或者炖汤,哈哈哈哈……”老渔翁开心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就恭喜大伯了。现在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以后再想打这么多鱼恐怕就不容易了。”鸿一宁也感到高兴,同时很钦佩眼前的老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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