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弱水没有哪一日像现在这般生气过。

    在听到白轻轻教他“爱你才会让你痛”的歪理时, 李弱水恨不得一拳打爆她的头。

    路之遥的三观能这么扭曲,虽说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但白轻轻依旧是一个很大的引导因素。

    如果没有她, 李弱水的攻略难度大概能下降好几个等级。

    或许是太过开心,白轻轻草草给他处理好腰上的伤口后便离开了。

    在这狂风暴雨的夜里,小路之遥被一个人扔在了这个佛堂里。

    门外传来雨打林叶的簌簌声, 带着潮气的寒风吹进屋里, 将不少烛火吹灭。

    “快起来啊!”

    李弱水有些着急,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自己,她现在只能围着他,却不能帮他做些什么。

    风这么大,又这么冷,他这样松垮着衣袍在这里一定会感冒的, 说不准伤口还会感染。

    李弱水知道自己不能不做什么,却还是蹲在他身前,试图帮他挡住这猛烈的风雨。

    她看着地上趴着的小路之遥,心里从未像现在这样酸涩过。

    他们是将他当成随意丢弃的木偶了吗?高兴时逗弄几下, 不高兴了就扔到一旁不管不顾。

    不管是白轻轻还是他师父,没有人记得他是个孩子,还是个从出生起便看不见的孩子。

    “快将衣服披上吧,你不冷吗。”

    李弱水蹲在他身前,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趴在地上的路之遥动了一下, 后腰处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 但也多亏了这痛觉,让他“看”到了白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虽说屋里的东西被吹得到处都是,但他总感觉自己这里要好上许多,像是有什么遮住了风一样。

    他坐起身, 皱着眉将衣服穿好,睁着的双眸没有焦距,他只能往一旁去摸寻自己的盲杖。

    小路之遥从未见过这个爹爹,对他没有兴趣,他出现或者不出现都一样,他只是希望自己以后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事。

    现在的生活实在太无趣了。

    他用盲杖撑起自己,在往前迈步时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向左绕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李弱水见他绕过自己,步履缓慢地往外走时不禁怔了一下,正想跟上去时,发现他只是去关门了。

    佛堂里的油灯已然被吹灭了大半,此刻显得昏黄幽暗,佛像的神情都模糊了许多。

    小路之遥慢慢走回佛台前,非常娴熟地攀了上去,他趴在那里,无意识地玩着佛台上的穗子,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感觉。

    他看起来很轻松,可李弱水拳头都快捏爆了。

    假如哪天她遇到了白轻轻,一定要锤她几拳解恨!

    门外的雷鸣声对小路之遥来说就像是催眠曲,没过多久他便趴在佛台上睡着了,呼吸轻缓,看起来恬静安然。

    但这风雨交加的一晚,似乎也在预示着明日的不太平。

    *

    “阿楚、阿楚……”

    佛台上的小路之遥被唤醒,他迷茫地睁开眼睛,看上去却依旧是失焦的。

    白轻轻拿出新制好的成衣在他眼前晃了晃,颇为开心地为他穿了起来。

    “今日就要去见爹爹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我们阿楚这么漂亮乖巧,他见了一定就不舍得走了。”

    腰上依旧很痛,但路之遥没有多大的反应,他还沉在睡意中,任由白轻轻摆弄他。

    白轻轻今日穿了一袭浅粉色纱裙,身姿窈窕、灵动可人,如同三月里最娇嫩的桃花,烂漫极了。

    她今日给小路之遥穿的是孩子身型的衣袍,他不用再松松垮垮地拖着袖子走路,也不会再被绊倒。

    “待会儿见到爹爹,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小路之遥将将回神,略显敷衍地摇摇头。

    “你要告诉他,你很想他,希望以后能同他生活在一起,让他不要离开。”

    白轻轻帮他整理好领子,语气轻柔慈爱:“能哭出来吗?不能的话,娘亲到时帮你。”

    自路之遥长大后便没有哭过,每日只是坐在某一处,没人知道他一个孩子在想些什么。

    白轻轻心里清楚,她的阿楚到时是哭不出来的,但她不需要他哭得多大声,只要他眼眶中含泪就好。

    她太了解那人了,只要一点泪水就能他人心软。

    至于阿楚,哭不出来没关系,他腰处的那朵白昙大概还是痛的,只要按上一下就好。

    帮小路之遥整理好之后,白轻轻牵着他离开了这里,步履匆匆地赶往那处。

    李弱水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府里的书房中,或许是昨晚白轻轻就将他带到了这里。

    临近门前,白轻轻顿住了脚步,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和发髻,神色紧张又期待。

    李弱水看着她的动作,这副单纯又欣喜的模样实在难以与她昨晚做的事联系起来。

    但看得她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她确实有些好奇路之遥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站到白轻轻的身后,等她推开门的瞬间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男子被绑在凳子上,他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发髻散乱,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的,堪比被强抢来的良家女子。

    白轻轻在看到他的瞬间便放开了拉住路之遥的手,她慢慢靠近他,却又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楚宣、楚宣?”

    她放轻了声音叫他,一点不觉得他此刻被五花大绑有什么不对。

    楚宣身形动了一下,他缓缓睁眼看来,在看清白轻轻的面容时滞了一瞬,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在侥幸什么,除了你,谁还会抓我。”

    李弱水原以为路之遥长得很像白轻轻,可现在看来又有几分像的是他爹爹。

    ……

    他们一家三口都好漂亮。

    “我当然是因为爱你才抓你,不然我为什么不抓别人?”白轻轻对此很是不解:“你怎么总问这样的傻问题?”

    白轻轻走到他身边,像是献宝一般将小路之遥推到他身前。

    “快看看阿楚,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楚宣这才抬眼,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多年没见的孩子。

    他的神情很复杂,像是慈爱、像是愧疚,却又带着不喜,最后都化为奇怪的怜悯。

    白轻轻说这孩子长得像自己,可在他看来,这孩子更像白轻轻。

    尤其是他那纯和温驯的气质,像极了白轻轻初来书院的模样,不仅骗过了他,还骗过了书院的其他人。

    过于像她,让他此时看到都有几分恐惧。

    白轻轻伸手拍了拍路之遥的背,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回过神的小路之遥对着他嫩生生地叫了一声爹爹,可焦点却没能聚在他身上。

    楚宣知道他为什么盲,他也很愧疚,可他更多感受到的还是压迫和惩罚,这是白轻轻对他的惩罚。

    “楚宣,你再看看他,他长得这么乖巧,你不喜欢吗?”

    楚宣不敢看,这孩子的出生,包括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对他的惩罚,只看一眼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喜欢。”

    白轻轻怔住了,小路之遥像是没听见一般站在一旁,后腰处一直在痛,他只能用盲杖撑着自己,以免腿软时倒下去。

    至于这个“不喜欢”的回答,他并没有多意外。

    喜爱这种情感对他来说玄之又玄,从未拥有过,又何谈在不在意。

    只是这回答他虽然没多大感受,但对白轻轻来说却如遭雷劈。

    “……怎么会,你再看看他,他长得多可爱。”

    她以为阿楚会是她留下楚宣最好的筹码,可这筹码对他来说竟然无足轻重。

    如果连阿楚都不能留下他,那她只能用一些楚宣不会喜欢的方法了。

    白轻轻抿着笑,假装开心地拉过路之遥,毫不留情地掀起他的衣袍。

    “看,这是我为你雕刻的白昙,它永远不会凋零……你说你最爱这种花了,我将它刻在了我们的孩子身上,你喜欢吗?”

    那朵白昙昨晚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如今上面还留着血痕,看起来就像是被污泥涂抹过的昙花,不再纯净,只留着颓败的意味。

    见到这副景象,白轻轻赶忙用手绢擦拭着他的后腰,让他痛得禁不住颤抖起来。

    “这白昙会很漂亮的……”

    “够了……”楚宣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他垂下头,出言阻止了白轻轻这种奇怪又诡异的行为。

    “和这些都无关,你放我走吧。”

    气氛霎时安静下来,只剩窗外婉转的鸟鸣。

    白轻轻停下动作,将路之遥推到一旁,笑看着楚宣的眼睛。

    “你不喜欢他,那我们就不要了。”

    白轻轻叫来丫鬟,让他们将小路之遥带回他那个小院子中。

    房门毫不犹豫地关上,将路之遥与他的父母隔绝开来。

    *

    没人知道白轻轻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楚宣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认真,谁都觉得这只是气话。

    但李弱水却隐隐察觉到了不安。

    她跟在路之遥的身后往外走,抬眼看着周围,只觉得这座宅邸到处透着诡异。

    这里仆人很少,而且他们都爱一语不发地垂着头,每个人都像孤魂一般在这里游走,对周围发生的事装看不见。

    按理来说白轻轻此时是成亲了的,却不见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她似乎就是这座府邸唯一的主人。

    而小路之遥就是被她当做礼物困在其中的金丝雀。

    可惜,这只金丝雀似乎没能讨到主人欢心。

    系统绝不会给她触发无用的回忆,她有预感,此次必定是路之遥被抛弃的那日。

    李弱水看看一碧如洗的天空,暗自庆幸大雨下在昨日,今天大概是不会再下了,不然他被赶走后还得找地方躲雨。

    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小身影,不由得问了出来。

    “真的不能让我和他接触吗?”

    他一个人实在太可怜了。

    【抱歉,因为不能随意篡改过去,宿主无法与其接触,但宿主可以回到现实时多亲亲。】

    李弱水:“……”

    这系统倒是很懂的样子。

    “之前奖励里不是有个神秘礼盒吗?里面是什么?”

    她一边问话,一边跟在路之遥的身后,试图从系统那里薅些东西,看到时能不能帮帮小路之遥。

    【神秘礼盒可以抽取礼物哦,可以给宿主增加攻略机会,比如亲亲抱抱的小要求、一样用于增加好感的精美礼物或者只是简单的银子,就看宿主手气了。】

    【友情提示,这是评级为良的奖励礼物,仅此一份,若是还想再开,只能等下次评级开启了。】

    “……”

    她手气好像不是很好,用在不能改变的过去会不会有点浪费?

    李弱水有些犹豫,她之前以为要想开启评级就要完成陆飞月二人的任务,走一下主线,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评级出现的时机她还没有摸清,这个奖励确实很难得,现在用了对未来也没有什么助益,甚至他都不知道是她。

    李弱水为了攻略,一向是理智又清醒的,不能增加好感的事她不会多做,但此刻竟然真的陷入了纠结。

    她知道这样的情绪不对,可她控制不了,她是人,不是木头。

    “用了。”

    管他的,现在她只想将小路之遥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在这遍地花盆的小院子中,坐在桌上“望”着天空的小路之遥不会知道,他的身边正有一个怪姐姐在做法。

    李弱水闭目运气,假装自己在吸收天地灵气,这是她在抽盲盒前的必备仪式,希望自己能抽中想要的东西。

    既然规则限制她不能接触路之遥,那她就抽一个强制抱抱,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看看到底是抱抱强还是不能接触更厉害。

    但前提是要抽到。

    “求求,求求……”

    礼盒闪了一会儿,最后蹦出几个大字——爱的抱抱。

    “中了中了!!!”

    李弱水在一旁手舞足蹈,小路之遥则坐在石桌上发呆。

    他拿着自己的盲杖,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有了预感。

    正午的太阳移到空中,院门被打开,神清气爽的白轻轻步履轻盈地走进来,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阿楚,娘来找你了。”

    小路之遥终于露出来今日的第一个微笑,他“看”向门口,拿着自己的盲杖站起了身。

    “你爹爹似乎不太喜欢你,那我们就不得不和阿楚告别了。”

    白轻轻拿出一个钱袋,能看出里面装着不少银子,她俯身将钱袋系到小路之遥的身上。

    “娘亲知道,阿楚一直想出去看看,所以娘亲给你这个机会,去颍州找你舅舅如何?”

    在自己没有养宠物的需求和必要时,立刻将他放弃,就像抛弃一直养了多年的小狗,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好,娘亲。”

    就这样,小路之遥被带到了白府外,身后跟着两个匆匆打包行李的小厮,他们临时接到要送他离开的命令。

    但原著中说过,路之遥六岁时被娘亲遗弃。

    虽说现在有人跟着他,但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从被托付变成了被遗弃。

    白府的大门关闭,白轻轻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大门后。

    正午时分,天光大亮,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好奇地看向这个从未见过的孩子。

    骄阳将人的影子斜斜拉长,地上还残留着昨日的雨水,反射/出一片水光。

    小路之遥的眼里也晃着这些光点,像是湖上的潋滟波光,他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睫。

    这些光被他永远锁在了眼底。

    他正要往前走时,身体像是突然被抱住了一般顿住,有些温暖,鼻尖还嗅到了一缕暗香,闻起来甜滋滋的。

    这大概就是昨晚佛堂里的那个“鬼”吧?

    他弯弯眼眸,偏头随她抱着,享受着这短暂的温暖。

    从此以后,他真的是独自一人了。

    *

    月凉如水,斜斜照到床榻之上。

    路之遥侧躺在床内侧动弹不得,有些无奈地弯着唇角。

    他叫人来给李弱水换完衣裳后便躺在床上,听着她的梦话发呆,可方才不知为何,身旁这人突然转身将他抱得紧紧的,说梦话的声音更大了。

    “太惨了……阿楚,快来给姐姐抱抱……”

    又是这样。

    今晚他已经不知听她叫了多少遍阿楚了。

    不仅知道路之遥这个名字,还知道阿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都是巧合么?

    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半天的李弱水醒了,醒来时看到他的脸,一时伤感和怜惜的情绪上头,她脑子一热,狠狠地抱住了他。

    在她要开口之前,路之遥先一步止住了她的话头。

    “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李弱水还处在心疼、伤感以及将他看作小可怜的情绪中,自然是对他有问必答。

    “你问,只要我知道,就都告诉你。”

    路之遥柔着眉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她的发尾。

    “阿楚是谁?”

    怜惜的情绪顿时如潮水般褪去,李弱水心里只有咯噔一声。

    他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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