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华一急,撑着要做起来,牵动了好不容易要开始愈合的伤口,被子自身上滑落,露出被血迹斑驳了的雪白寝衣。

    “她、她是不是胡说什么了?我把人打退,就走了。我、我没……”

    繁漪一看那被血色染红的寝衣,真是吓的魂都没了,赶紧伸手按了他的肩头,让他躺回去:“伤口好容易收了,你别乱动!”

    又拿了药将伤口处理过去。

    大略道:“那些人本是邵氏派去害芙盈的。文家的人应该在背后一直盯着,便想着借刀杀人。以你的名义约了姚意浓,又让那些人假意找错了人,去害姚意浓。即便查到最后,也只会查出是邵氏下的手。”

    “引了你去,自然是要坐实你们有私情的。你刚走,冯白氏、姜万氏便也到了。大约也是亲眼看到我进去的,两人一唱一和,哄着姚意浓将我咬住。”

    “而她,也这么做了。”

    琰华眼底一震。

    从那日姚意浓一直死拽着他不放,凄凄哀哀的哭诉自己的委屈、哭诉自己人生被毁,他就知道姚意浓的执念未断。

    其实姚家的水也不浅,姚意浓即便谋算不深,但在她前往之后又被人纠缠的时候就应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别人的计谋!

    可她自欺欺人,非要把这一切看成是他的主动相约。

    如今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起了害人的心思,咬污蔑坑害遥遥!

    一时间,只觉心头似被瓦上霜倾覆:“她到底想干什么!”

    繁漪悠长的睫毛慢慢扇动,在眼下覆起如扇的浅影:“不管她要做什么,她应声了她们的话,即便当时没能来得及咬住我,那些人也必然是要盯上她了。”

    琰华不敢听下去,不住摇头:“同我无关,谁算计她都同我无关。”

    繁漪看着他,笑了笑,似乎是欢喜他这样的干脆:“我知道。好了,你也累了,别说那么多话了。”

    琰华以为她又想逃避了,他用力握住她的手:“我不累。”

    繁漪有点无奈,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她眸光微微一闪。

    抽开了手:“才好些,不可那样怠慢自己的身体。”

    站起身来,唤了值夜的盛烟去拿药。

    药就在外间的单眼炉子上温着,盛烟得了声儿立马端了托盘进来。

    见主子站在一旁,水蛇的腰肢儿微微一转,避开了繁漪在床沿坐下,妩媚一笑道:“爷总算醒了,奴婢和奶奶熬了两天一夜,一直陪着呢!”

    繁漪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由着她伶俐。

    盛烟端了汤药慢慢吹了吹,细心不已地送到琰华嘴边,“爷小心烫。”

    琰华厌烦地撇开头:“你出去。”

    盛烟愣了愣,回头看了眼繁漪,目中似有窥探之意,但见主子没有要驱赶她的意思,便又娇娇一笑,贤惠道:“大奶奶劳累了许久,也累了,奴婢伺候爷吃了药就出去。”

    琰华冷了面孔,虚弱的低叱又引得一阵猛咳:“出去!”

    盛烟忙不迭上去替他顺气。

    琰华又急又恼,挥手扫开她。

    繁漪无奈,生怕他又把伤口扯开,看着清醒也差不多了,就叫了盛烟出去。

    盛烟楚楚咬着唇,有点不甘心,把汤药摆回了床头的暖笼上,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出了内室。

    繁漪端了汤药喂他:“先好好养伤吧,等你好了再慢慢说。不管什么算计,有无音和云海替我们盯着外头,你放心就是了。”

    琰华不肯吃药,漆黑的眸子衬得那张清隽的面孔越发苍白的要透明。

    他抓住她的手腕,没有力气,却也不肯松手。

    以后?

    若不说清楚,还有以后吗?

    或许他可以说的有理有据,说的铿锵有力,可在她平静无波的温柔前,只能了慌乱。

    他终于明白她说过的一句话:在他面前,我从来没有赢过。

    于他,如今又何尝不是?

    害怕与焦急让他脑海里嗡嗡直响,眼前一片冬雪飘扬的晕眩:“我没有和她牵扯不清。”

    繁漪放了药碗,抬手抚了抚他微凉苍白的面颊,不过两日的功夫,竟是瘦了些。

    她极力温和着神色,半点急怒的意思也没有,让他相信自己的心思:“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既知道是他们的算计,如何还能中计呢!”

    可显然琰华不敢相信啊!

    繁漪就有点无语了:“……”

    再说下去,怕他的身子吃不消。

    她不会医术,但见姜柔研究穴位图见的也多了,抬手在他后颈处用力按了下去。

    琰华不意妻子来这一招,终究伤重无力,眼一闭,便昏睡了过去。

    嫁给他之后的人生,是真的欢喜而明媚,哪怕是阴雨天,落在眼底也是桃红柳绿的明朗。

    这样的明朗时光,谁也别想破坏!

    谁也不能!

    指腹慢慢抚过他的眉目,繁漪吃吃一笑:“傻子!”

    清晨粉红、绛紫、微黄的朝霞凝地平线,光线似轻纱慢慢扬起,自枝丫间缓缓流淌而过,拉破了墨色的夜。

    冬芮和晴风来接盛烟和晴云的班。

    盛烟回倒座,正巧遇上阮妈妈安排好了差事也要回去。

    便忙挽了上去,凑到阮妈妈耳边,小声道:“方才我进去送药,感觉姑娘和爷怪怪的。”

    阮妈妈的指慢慢拂过暗紫色衣袖上的织银暗纹,微微一抬眉:“怎么了?吵架了?”

    盛烟在指上来回缠着洒金绢子,沉吟了一声:“倒是没听到吵架。说不上来。爷还冲我发了火。”

    阮妈妈的目光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微微一闪,轻叹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抢着给爷喂药了?爷好容易醒了,自然是想与姑娘说说话的,你进去喂药,爷能高兴么!”

    盛烟用力把缠在指上的绢子扯下来,摇头道:“不是我抢着喂。我端了药进去,姑娘也不接,我去喂爷吃药,爷也不吃。可要说那怒气也不像是冲着我来的。”

    阮妈妈若有所思的抬手抚了抚斜斜簪在发髻间的乌木簪子,奇怪道:“爷还伤着,姑娘心疼还来不及,这是怎么了?”

    “不懂啊!”盛烟咬了咬唇,拉了拉阮妈妈的衣袖。

    阮妈妈乜了她一眼:“爷还伤着,到底为什么生气咱们还没摸透。说不定过个两日就好了。急什么!好了,这几日就不要往爷跟前凑了。”

    盛烟等了数月,好容易把容妈妈弄走了,如今是同她交好的阮妈妈上位了,怎么还是轮不到她,便有些心急:“妈妈,您不能自己做了院子里的大管事就不管我了呀!”

    阮妈妈拨开了她的手,神色一沉:“我知道,会帮你安排好的!”

    盛烟也不敢真的得罪了,哪怕自己真的做了姨娘,每个管事儿照拂着,都是姑娘的陪嫁,谁会给她好脸色。

    左右那件事情对她们而言不过相互掣肘而已!

    阮妈妈回到屋子,已是深秋时节,窗户上换上了厚厚的素白窗纱,春苗没有替她点起烛火。

    朝霞的光亮艰难的透过窗纱照进,落了幽淡的光在屋子里。

    幽暗的角落里,冷不丁响起一声清脆而稚嫩的笑:“妈妈今日越发忙了,想要找妈妈说句话,可真是难呢!”

    泠泠有风吹过,竹影婆娑,带来水仙甘美的香气,冲淡了竹叶的清疏朗朗气息。

    文芙盈的计划并没有因为贼人的“认错人”而不了了之。

    回去后将事情禀告了父母,没两日功夫便把贼人捉了出来,扭送至邵家,并请来了晋家人旁听。

    贼人面对文家人给出的“要么说实话,要么进大狱”选择,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把手指向了邵氏身边的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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