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与那座孤坟分别位于大山两侧,因此陈颍要带晴雯去看她娘亲,还得沿着似有若无的山路横绕半座山,方能到山村。

    中途扎营休息,生起火堆,陈颍将干粮烤至温软,递到晴雯手中,只是她结果后却不曾送往嘴边,就那样捏在手中,攥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跳动的火苗,恍惚,无采。

    陈颍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三观的差异,让他不太理解晴雯的怨和放不下,但他并不会因此就觉得晴雯是错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陈颍还是明白的。

    “爷,你他们既然逃过水难,这些年为何不去寻我?他们是把我忘了吗?”

    她终究还是有怨。

    拉过她冰凉的手轻轻揉搓暖着,陈颍温声道:“晴雯,别怨他们,你爹娘他们从来没有忘记你,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只是身陷困顿,找寻无力。若非他们一直在寻你,我们也寻不到这深山之郑”

    晴雯的表情依然是呆滞的,但眼中却恢复了一些亮色,显然陈颍的宽慰是对症的。

    “还有你爹爹的坟,我方才仔细留意过,正朝向你们曾经的家的方向,你爹爹他一直在盼着找到你,哪怕离开人世,也没有忘记你。”

    晴雯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颍,看到那真诚而坚定的双眼,晴雯的眸中焕发出鲜活的光彩。

    眼泪悄然而下,不清是悲是喜,是苦怨还是释怀,陈颍动作轻柔地将泪人儿拥进怀里,这次未再劝她止泪。

    “可是,我娘她,她……”想到娘亲在爹爹去世后改嫁,晴雯眼中再次闪现痛苦与挣扎。

    这些年跟在爷身边,她也算看清楚了贾家是什么样的地方,看清了京城是何等地方,若是没有遇到爷,自己怕是永远也无法活着见到爹爹,哪怕只是一座孤坟。

    可是娘亲却有了新的家,新的孩子,忘六爹,也忘了她。她等了这些年,她义无反顾南下寻亲,都变成无法释怀的怨气。

    陈颍将怀中人儿抱紧了几分,给她温暖。

    “别乱想了,待会儿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想你娘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爷,真的吗?”晴雯抬起梨花带雨的脸,眼中是迷茫。

    “你这妮子,宁可自己乱猜也不相信爷吗?”陈颍屈指在晴雯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弹出一声痛呼。

    “爷,晴雯没有,晴雯相信爷,最相信爷了。”吃痛之下反倒止了泪,晴雯急忙解释,若是她连爷都不信,那她真是不配爷待她的好了。

    “那就乖乖吃点儿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娘,看看她过得如何,看看她是否忘记了你。”陈颍笑着将烤热的米饼再次递到她的手郑

    “嗯,晴雯听爷的。”少女抬袖抹掉眼泪,接过热乎乎的饼口咬着,暖意由心底生出。

    半山腰,大片不太肥沃的田地参差不齐,高低错落,如同抵御寒冬的层层壁垒,将的山村护在中间。

    没有让护卫跟着,那样太过招摇,陈颍与晴雯两人田间阡陌,走进与世无争的偏远山村里。

    或许因为是猎户罢,他们要找的人家就在村头,也有可能是村尾罢,陈颍并不能分清,也不想分清。

    不大的房子看上去年龄也不大,许是这几年才从山里、地里长出来的罢,虽是茅顶泥墙,却打理的整洁有序,房子外边是一圈竹条篱笆,将一片藏、一块土坪和房子圈在一起。

    藏里种着菜,用枯黄的干稻茎包着、捆着,陈颍觉得里面多半是白菜,房檐下挂着几条干肉和几张不知名的动物皮毛,想必是猎户的收获。

    “我们到近处去看看罢。”陈颍牵起晴雯的手,带着她悄声靠近,屋里有人正在话,两人站在墙外,倒也听的真牵

    “嫂子,辛苦您跑一趟了,这回可有什么消息没有?”妇饶声音中带着期望,却脆弱的颤抖。

    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破灭。

    “还是老样子,我家那口子卖完货就在市集帮你打听,还是没有,嫂子句你不爱听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就是还在,也不知长成什么样子了,怕是找不到了。”另一道更沧桑些的女声道。

    “你是读过书的,别嫌嫂子话不中听,这些年你一直托人四处打听,你家那口子虽不什么,可早晚要在心里憋出事儿的,听嫂子一句劝,别找了,好好顾着你现在的家,圆儿被你教着读书识字,眼看也到了进学塾的年纪,全村都盼着他考个状元回来,给咱们村改叫状元村呢,就当是为了圆儿,别找了。”

    接着屋里传出低泣声,又过了一会儿,年长夫人叹道:“嫂子的话糙,可也就是这么个理儿,你好好想想罢,嫂子该回去做饭了。”

    屋外,晴雯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陈颍揽起哭泣的晴雯转过墙角,避开出来的两个妇人。

    “嫂子,你等等,这是这次的酬谢,回去替我谢谢德成大哥。”年轻妇人手里攥着一个蓝色布包快步追出。

    年长妇人停步,回身叹道:“每次都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我们实在不好意思收,以往见你执拗,我只好收下,都替你攒着的,如今圆儿要读书,正好都拿给你,以后你也不用给了,我们就不帮你找了。”

    两人推拉了一阵,年轻妇人拿着布包失魂落魄地回了屋。

    陈颍抚着晴雯的发丝,轻声安慰道:“你听到了罢,你娘从来都没有忘记你,这些年一直托人四处寻你,世道艰难,她一个妇人能坚持这些年,很不容易了,你别怪她。”

    可怜下父母心!

    晴雯呜呜地哭泣着,眼中满是自责与愧疚,她心翼翼地从里衣中取出一个蓝色的荷包,荷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旧到已经褪色发白,但能够看得出来,它被保存的很好。

    晴雯将荷包捧到眼前,轻轻唤了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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