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江文元一直嚷嚷着要回家,得知黄老爷走了,刘大婶才打开家门,又亲自把他送了回去。

    以及肉干,油罐,包袱,铁夹子,大肥兔子。

    路上遇到几个街坊,看到江文元手里的兔子,少不得又是一阵羡慕,几句打听。

    不过无论如何打听,江文元只一口咬定“树底下捡的。”

    一传十十传百,江文元抱着兔子回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江崔氏的耳朵里。

    借着黄老爷讨债,江崔氏好容易出了一口恶气,正兴高采烈张罗着一家人的晚饭。谁知才这么一会儿,就又听到个窝心的消息。

    她摔了饭勺就跑到了西堂屋里,发起火来“上回是山鸡,这回又是野兔。前几天,还有人看到她拿了条黄鼠狼的皮子在镇上卖。咱是比她笨啊还是比她傻啊,凭什么好事都跑她江红柳家里去了!”

    秦桂花留在灶房里烧火,江莲花跟过来劝道“娘,他捡让他捡去,又没拿咱家的。您坐下歇歇,别生气了。”

    江崔氏坐下,训斥自家闺女道“哼!就你好心!也没见她把鸡肉,兔子肉,分你一块!”

    江满正要大哥圆场,江崔氏看到他,一张老脸又往下拉了拉“前儿我让你带着连升去村外头转转,你到底有没有去?怎么什么都没抓到?”

    家里已经一个多月不知肉味了,江满肚子里的馋虫早就闹翻了天。眼下又被自己婆娘冤枉,更是有苦无处诉“怎么没去?上次我跟连升我们俩转到半夜,的确是连根鸡毛都没有瞧见啊!”

    想起那天远远飘来的炖鸡的香味,江连升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站起来说道“娘,今晚我跟爹再出去转转,我就不信,他江文元能抓到的,我就抓不到!”

    江满低头,瞅瞅自己的腿脚“还去什么去?黑灯瞎火的,上次差点一跟头摔死!鞋都磨破了两双了!谁爱去谁去!”

    说着便往后一躺,坐等开饭。

    江文元回到家里的时候,院子里除了更狼狈一点,还是很安宁的。不过他还没进屋,就听见了他二姐的咆哮声隔着窗户传来“弄成这个样子,你开心了?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江紫芙,我没有钱!我还不了!”

    大姐的声音就比较和缓了,不紧不慢的说道“没关系,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还有一个月吗?来得及……”

    “来得及干什么?来得及让我和阿元搬出去?还是让你收拾收拾,去做人家的……丫鬟?”

    江紫芙依旧不急不缓“不赠送点什么,只怕黄老爷今天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还钱的事我已经有了点眉目。万一真的还不上……也没关系,给谁家当丫鬟不是当?反正,你想把我卖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下正好……”

    “砰!”

    屋里一声巨响,不知摔坏了什么。

    江文元推了推门,发现从里面拴上了。

    “谁?”

    二姐一声大吼。

    江文元吸了吸鼻子“是我……”

    门开了一条缝,江文元尚未看清究竟,就见江紫芙趁机钻了出来,一把将他拽进了灶房。

    江紫芙围着锅台忙活一阵,末了,拿了个大碗,盛了满满的兔肉,又包了两个杂面锅贴,让江文元给刘大婶送了过去。

    这么多年,刘大婶对姐弟几个颇多照顾。虽然她孤儿寡母日子也是紧巴巴的,但每逢年节,总会塞些吃的给江文元。今天的事,也多亏了她帮忙照顾。

    江文元抱着大碗,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怎么的,眼泪汪汪的“大姐,二姐她……真的想把你卖了?”

    江紫芙安慰他道“没有,她……我说着玩的。快去吧。回来我们就开饭。”

    江文元半晌才回来,端着半碗糙米“刘大婶非要给咱,我说不要,她非给不可。”

    江紫芙叹了口气,将米收了起来“没事,下次就不用咱自己的碗了,借她家一个,然后放下就跑……”

    门口传来一句“往哪儿跑?家里搁不下你了是吗?”

    江文元的身板瞬间绷直了“二姐,你来了?”

    江红柳看看锅里的肉,瞅了瞅边上的锅贴“杂面祸祸完了?”

    是没人教过她好好说话吗?还是她压根学不会?

    江紫芙耐心更正道“面是没了,不过不是祸祸,是用。用这个字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写呢,我可以教你。”

    “好啊。”

    江紫芙拿起菜刀,猛一下剁在砧板上“那你不妨教教我,你俩昨天一大早出去拾柴禾,今天傍晚才回来,柴禾呢!”

    江文元吓得一头躲进他大姐的怀里,备好的说辞全都忘了“大姐没打算去这么久的,还不是因为……”

    “闭嘴!”

    江紫芙轻轻揉着他的小脑袋,十分柔情的说道“小元元,你说,是你二姐的烧火棍疼呢?还是大姐的巴掌疼?”

    江文元乖乖的闭了嘴,揉了揉屁股——当然是屁股比较疼了。

    江紫芙十分满意他的乖巧,将他护在怀里,亲口对江红柳解释道“我们真的打算去捡柴禾的,还不是因为看见了这只兔子?一撵它就跑,它跑我们就撵,就这样一直撵到抓住它,所以现在才回来。”

    这番鬼话江红柳自是不信的,可兔子皮就扔在那里,兔子肉就炖在锅里,这兔子总不可能是别人送上门的。她一时寻不到破绽,遂刀指瓦罐“那这是什么?那些又是什么!”

    “你说这个吗?兔子洞里捡到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说稀奇不稀奇?”

    江紫芙把肉干收进碗橱,又把油罐也塞了进去,还从一旁的包袱里摸出一块白蔹来,继续道“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林子里挖出来的,不是特别值钱。不过你要是想卖呢,也可以……”

    以前呢,自家大姐只是傻乎乎的,时常捅些娄子,让人提心吊胆,但好歹天天能见着人。如今看似明白了一些,可动不动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回来还好,一回来,简直能把人气死。

    当着自家弟弟的面儿,姐妹两个十分默契,只字没提黄老爷索债的事。只是江红柳饭吃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瞧着江紫芙“怎么光吃锅贴子,来,吃肉。”

    说着就夹起一块兔肉,递过去给她。

    江紫芙没有接,揉了揉鼻子“风寒,忌口。你们吃吧。”

    江文元发现二姐看了看他,就鼓着腮帮子道“大姐她的确病了,昨晚在……兔子洞,躺了一夜呢……”

    “是吗?”江红柳眸子沉了一沉,不过转脸就揶揄道“谁知道她是不是炖肉的时候放了什么,所以自己不吃……”

    说完,她起身出了门,不一会又回来了,塞给江文元几枚铜板“待会儿去村头老赵家,买些香烛纸钱回来。”

    江紫芙看着红柳指甲缝里的泥“你还真把……埋院子里了?”

    虽然不明就里,但江文元知道自己只有跑腿儿的份儿,就匆忙吃饱肚子,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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