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医再次瞧瞧四下无人,朝萧飒揖手道:“这几日来,从卫国公府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些了。”

    萧飒微微一笑:“杀死一个人容易,可若是让一个人永远活得惶惶不安,倒更是有趣了。”

    沈太医满脸茫然:“难道王妃就决定在夷陵和卫国公一直这样耗下去?”

    “那是当然,杨国忠岁数大了,他哪能耗过王妃?呵呵,他已经输了。”

    “可是圣人的意思,想让王妃回京来,这又当如何?”

    “哼,我早就说过,她不会回来了。她打小就满脑子的鬼主意,一定会想一个好借口的,你就放心吧。”萧飒倒是对穆仙儿相当自信。

    “哎,刚才我听圣人的口气,怕是又准备带贵妃到华清池避寒去了。不知这次,圣人会不会带走太子……”

    “报!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一名驿卒手举着公文穿过琼楼玉宇,只朝兴庆宫去了。

    “出什么事了?”萧飒遥望着远方,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人也不自主地跟了上去。

    安王用丝帕擦拭着手里的白玉镯子,那两道金圈魔力般的将那段美妙的回忆刻在了他心头,让他时不时地想起来,然后一脸傻气地笑上好一阵。

    琴声婉转悠扬,一曲作罢,朱海瑶缓缓起身,再次朝安王行个礼:“海瑶献丑了,弹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殿下指正。”

    安王不语。他并不是不知如何作答,而是心思早就不在丝竹之上了。

    “殿下。”朱海瑶抿抿红唇,再次甜甜地唤道。

    “哦,弹完了?好,过来,吃茶吧。”安王将玉镯纳入怀中,倒上一杯茶推到朱海瑶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来慢慢地品着。片刻后,他淡淡一笑:“这还是穆悠端午时托人捎来的茶叶,我平常只是在想到夷陵时才煮来吃,没想到还是吃完了。”

    朱海瑶一愣,也笑道:“如果殿下觉得夷陵的茶叶好,大可以命穆县令再寄些过来。”

    安王摇头道:“如果他有心,不用我说,自然会寄来。一晃这么久也没有他的消息,你说,他是不是都忘了我这个朋友了?”

    朱海瑶理了理被风撩乱的秀发,安慰道:“殿下多虑了,能和殿下成为朋友,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穆县令怎会忘了殿下。圣人不是决定调他回京吗?到时候怕是要赶着来讨好殿下都来不及呢。”

    安王冷冷地看向朱海瑶:“你是如何得知圣人要招穆悠回京的?”

    “我……”朱海瑶一惊,也意识到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只得赶紧找借口:“呃……只是上次进宫来,无意间听几个小太监闲聊……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几个小太监说的,哼,是哪几个小太监?敢妄议朝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安王一拍桌子,不但朱海瑶吓得赶紧起了身,连两侧的宫女太监也都慌了神。他眼光扫过众人,最后还是落在了朱海瑶身上:“如果你每次进宫来陪我,只是为你父亲探听消息,那你以后就不用来了。”

    “殿下……不,海瑶绝不会背叛殿下。”朱海瑶彻底慌了,粉面急得通红,连连摆手:“海瑶发誓,不论听到什么,一定守口如瓶,没有殿下命令,决不泄露半个字。”

    安王见她惶恐的模样,冷笑道:“好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学王妃吗?我的王妃可没你这么胆小。知道吗?打小她就有个外号,人称拼命十三娘,没有她怕的人,没有她不敢说的话。”

    “是。”朱海瑶嘴上应道,心里却仍不知所措,面对安王,她一直都有些忐忑,生怕说错话,会错意,生怕安王一生气,连再进宫的机会都没了。呵呵,安王,你果然真是喜怒无常,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愣着干嘛?坐啊。”安王指指石凳,又温柔起来。

    “是。”朱海瑶轻轻坐下,偷瞄着安王的反应。

    “一早贵妃差人来问,说天越来越凉了,圣人决定还是去华清池待上一阵子,问我要不要同去。你说,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安王又端起茶来,眼神也迷茫起来。

    去还是不去?

    朱海瑶心头也一阵纠结,安王问我,何意?他是自己拿不定主意?还是以此考我,看我能不能和他想的一致?

    那安王的意思呢?他想去吗?

    去了,可以在圣人和贵妃身边伺候着,落个孝顺的美名,圣人本就偏爱安王,说不定一高兴,直接就把太子的位子让给安王了。

    可是,安王若去了,我怎么办?他会带上我吗?不,肯定不会,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安王若去了,我便有好一阵子见不到他了。他会忘了我吗?

    不去,反而更好。我还是可以隔三差五的进宫来陪伴,陪他作画、聊天。虽然画的都是杨莲,聊的都是穆悠……

    可是,我若让他不去,他会听吗?据说上次圣人和贵妃带太子去避暑,安王独留长安就十分烦闷。那时候我正潜心向吴道子学画,早知道就该去陪伴在他身边,说不定他早就……哎,不过,我若不向吴道子学会画杨莲,安王也不会重新召见我了。

    安王见朱海瑶冥思良久,心里的不耐烦早就挂在了脸上,他不屑地斜了她一眼:“怎么?就这么点小问题,很难回答吗?”

    “哦,贵妃既然派人来问殿下,想是很尊重殿下的意思,殿下只管按自己的意愿回话便是。海瑶岂敢多言。”朱海瑶终于给出了答案。

    安王愤然起身:“你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么,如果王妃在,她绝不会给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糊弄我。哼,你虽然已经很刻意模仿她了,可你终究不是她。”

    “殿下,海瑶是哪儿还做的不好吗?呃,王妃是如何做的,我一定好好学。”朱海瑶也紧张起来,生怕安王就此走掉。

    安王却是没走,他从小夏子手里拿过杨莲的画像,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以后不用进宫来了,我需要一个敢给我拿主意的人。等穆悠回来了,他若是觉得你可以做我的侍妾,我定然八抬大轿娶了你;他若是觉得你不配,那就算圣人下旨我也不会听。你回去好好在家等着消息吧。”

    “殿下……”朱海瑶怯怯地跪了下去,心中的委屈化为泪水夺目而出。穆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在安王心中到底占了多大地位,我朱海瑶的命运就全在你一句话上了吗?

    “退下。”安王头也不回,无情地说。

    “是。海瑶……告退。”

    安王又掏出白玉镯,比在画上杨莲的手上,嘴角微微一笑:“莲儿,你还好吗?我这段时间随朱海瑶画你的像,我觉得自己的画功也精进了不少。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一定给你画一幅比吴道子这幅更漂亮的。”

    “郎君,郎君。”萧飒风风火火地从长廊过来,大喊道:“出事了!”

    “怎么了?”安王与小夏子都望了过去,毕竟能让萧飒慌乱的,事情肯定小不了。

    萧飒咽了口唾沫,表情凝重地扫了眼安王手里的白玉镯子:“安禄山反了!”

    “什么?谁反了?”安王大吃一惊。

    “安禄山,本月初九,号称要“忧国之危”、“清君侧”,联合史思明,发动属下唐兵以及同罗人、奚人、契丹人等共计二十万兵马,借口奉密诏讨伐杨国忠,在范阳起兵了。”

    “这……小禄子……他……他怎么可能造反?”安王握紧了白玉镯子,满脸诧异:“你是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萧飒镇定下来:“八百里加急,信刚到,圣人急召了卫国公等人商量对策去了。”

    “那……圣人信了?”安王有些急了,他挠了挠脑袋:“本月初九起兵,今日都十五了,怎么才传来消息?”

    “前几日就有人报奏安禄山造反,圣人以为是厌恶安禄山的人编造的假话,没有相信。

    而今,叛军所经过的州县都望风瓦解,当地县令或开门迎接叛军,或弃城逃跑,或被叛军擒杀,河北道危矣。”

    “岂有其理,这个小禄子,不,安禄山,他……他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圣人多信任他,让他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还封了他为东平郡王,他……他怎么能反?”安王无比气愤,扬起手里的白玉镯子,终究还是没舍得摔。

    “郎君,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理应一起去商量对策才是。”

    “商量对策?”安王一愣,瞬间怂了:“军国大事我也不懂,去那儿干坐着啊?太子呢?朝廷大臣呢?我大唐难道就没几个栋梁之材?崔虎,郑明,你们去打听打听,有什么动向随时来报。”

    “是。”两人领命而去。

    安王一掌拍在石桌上,突然大喜道:“哎,安禄山他妻儿不是还在长安吗?春上百官宴,穆悠当时就说安禄山要反,看来还真让他算着了。当时为了以防万一,我给圣人建议留下了安庆宗在长安为官,还给他指了门亲事,呵呵,安禄山难道连他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

    萧飒见安王满脸兴奋,抱紧了长虹剑,不再多言。安禄山既然起兵了,又怎会因顾及妻儿突然罢手?军国大事,安王都不管,自己一个侍卫,又何必多操心。

    ……

    “报,殿下,打听了一些消息。”两刻钟后,崔虎跑来,禀报道:“圣人命安西节度使封常清防守洛阳,荣王为元帅,右金吾卫高仙芝将军为副帅,即刻东征。”

    安王大喜:“我就说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大唐地大物博,兵强马壮,还怕他几个反贼?由我六哥和高仙芝为帅,定然打得他安禄山屁滚尿流,我到时候要揪着他的耳朵,让他好好摸摸良心说说,为何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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