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拱手道:“回明府,从勒痕来看,是自杀无疑了。”

    穆悠:“难道就不可能是被人勒死了,再吊上去的?”

    “如果是他杀,刺史必定会垂死挣扎,那脖子上的勒痕就不可能只一道。”

    穆悠:“可是如果凶手事先给他下了药,致他昏迷了,再动手伪造成自杀的假象呢?”

    陈平点点头:“嗯,没错没错,穆县令这种推断很有可能。你们两个,说,刺史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这不关我们的事啊?老身就只在后厨做做饭,饭好了都是管家端给阿郎的,我……我都好久没见过阿郎了。”

    “司马明察,小的在钟府十多年了,怎可谋害刺史啊?”

    “好了好了,瞧你们那样儿?本官何时说是你们杀的?量你们也没这个胆儿!”陈平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对穆悠笑道:“呃……穆县令,你觉得呢?”

    穆悠将双手往胸前一抱,最近不拿扇子了,总觉得手没处放:“仵作,你觉得呢?”

    “我刚才将银针探入了刺史口鼻和胃内,没发现异常。”仵作肯定地说。

    管家突然一拍脑袋:“哦,阿郎前几日还说了,说如果他死了,有封信让我给明府。”

    “什么信?”众人都看向了他。

    管家飞跑出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封信回来了。

    陈平抢先一把夺了过来,看完后递给了穆悠:“遗书。看来刺史早就已经厌世了。”

    穆悠看着信,也是一阵长吁短叹:“哎,世间如此美好,刺史为何会想不开呢?多好的人啊!

    记得我刚上任时,一时任性,杀了田府的人,就多亏了刺史帮我向圣人禀明原委。端午时,我想办龙舟赛没有经费,刺史是二话不说,就自个儿掏腰包给我办了。平时我隔三差五的脱岗,刺史也从不怪罪我。这……这怎么就留了遗书说:多活了十九年,早该以死谢罪。什么意思嘛?”

    “回明府,阿郎自从端午那日起就有些反常了,常常一个人闭门不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穆悠一时来了兴趣:“哦?从端午开始?那你可知是因何事如此?”

    “这……这……阿郎吩咐了,不让我们说出去。”

    “放肆。”陈平呵斥道:“说!不可隐瞒!”

    “是。端午那晚……那晚,府上不知何故出现了十具尸体。阿郎吓坏了,就一直有些恍惚。”管家怯怯地看了一眼穆悠,毕竟当时第十具尸体是他帮忙才找到。

    “尸体?”穆悠却是十分诧异:“哪儿来的尸体?”

    管家低下头去:“阿郎也不知,让我们不可声张,拖出城埋了。”

    “还有呢?”

    “还有上个月,中秋节那晚,又……府上又出现了二十具尸体,就……就在外面院子里摆着。”管家说着,手指门外,眼睛却不敢看,想是当时的场景不堪回首。

    “这……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尸体?”陈平惊愕道。

    “就是,是谁这么无聊,每逢佳节,给刺史送这样的礼物?这也太缺德了!”穆悠一本正经地骂道,偷眼朝欧阳师徒看去,刚好迎上穆君逸寒剑般的目光。

    “陈某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秘密,毕竟是正六品的官员,理应上报朝廷,请圣人定夺才是。穆县令觉得呢?”

    穆悠点点头:“嗯,没错,司马所言极是。刺史定然是被那搬运尸体入府的人逼迫,才不得已寻了短见。穆某身为夷陵县令,此事发生在夷陵境内,自然是责无旁贷。穆君逸!”

    穆君逸一脸黑,听穆悠叫他,微微一拱手:“在。”

    “你身为夷陵县尉,理当负责整个夷陵的治安。怎么还会有贼人大晚上到处搬运尸体?你平日里是怎么安排人巡视的?哼,对于玩忽职守的人,本官决不轻饶,扣除你半年的俸禄,你可有异议?”

    穆君逸咬咬牙,将一口怨气咽了下去:“一切全凭明府处置。”

    陈平挥挥手:“好了,穆县尉也刚当值不久,有些事可能还不熟,穆县令也不要过多指责了。等圣人派下人来调查此事,还需穆县尉多多协助才是。”

    穆君逸抱拳道:“是。”

    “将刺史的尸首送往义庄,还有你们两人,作为刺史的家奴,此案未结,不可离开夷陵县城半步,随时准备被传讯。”

    “是,明府。”

    “哦,穆县令,圣人派新任刺史过来,估计还要些时日,如果这段时间有什么事的话,该如何是好啊?”陈平满脸担忧,候着穆悠的反应。

    穆悠笑笑:“阁下身为司马,刺史不在,理应暂代行整个硖州事宜,穆某定然全力支持司马的工作,共保硖州风调雨顺。”

    “好。你们都散了吧。”陈平朝众人挥挥手,又看向穆悠:“穆县令啊,说来惭愧,陈某以前也就靠我家娘子的关系,在刺史身边谋了个闲职,这一州的事务,呵呵,太过繁重,陈某恐怕也难以胜任。呃,还请穆县令多多帮衬一下才是。”

    “好说。”穆悠将手一伸:“司马,请。”

    穆君逸见二人朝刺史府去了,终于忍不住怒道:“师父,你看到了吧?我当她是妹妹,屈身当这么个县尉来配合她。她倒好,就这么故意坑我们?哼,扣我半年俸禄?我端午过后才当这个官儿,到现在还没半年呢?难道还要我倒贴不成?”

    “呵呵呵,仙儿做事一向不着边际,你还没习惯吗?”欧阳清风笑道:“钟宽自尽,穆悠的仇也算报了。你生气,是因为仙儿没给你机会亲手杀了钟宽吗?”

    穆君逸有些失落:“是。没能手刃仇敌,当然不解气。”

    “如果刚开始你就知道钟宽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一剑杀了他。你觉得会比现在痛快吗?”

    穆君逸沉默了。

    欧阳清风将手拍在他肩头:“这些年来,我替别人杀过很多人,可我并不觉得那些雇主事后有多痛快。如果一个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只是复仇,那么,一旦他大仇得报,他自己也终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穆君逸叹了口气:“师父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钟宽就这么死了,我觉得太便宜他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欧阳清风摇摇头:“我倒不觉得钟宽占了多大便宜。这些天,我每天都给他送死亡倒计时的字条,眼看着他惶恐,焦躁,绝望。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

    其实,仙儿给了钟宽多活的这些天,也是给了时间让我们反思,让我们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呵呵,想多了,还真是让人心中没底。”

    穆君逸看着师父那半张饱经沧桑的脸,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师父是无所不能的,从未想过师父也会茫然,也会对未知充满恐惧。

    “天色已晚,回去吧。”欧阳清风道。

    “师父先回去吧,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在街上再逛逛,看看今晚当值的人是不是都在认真巡街,免得仙儿又说我不尽职。”

    穆君逸叹了口气,对于仙儿,就算再生气,再烦,可她终究还是我的妹妹,虽然嘴上说了千次万次不再管她,可是,真的有个什么事,又岂会置她于不顾?

    看她的所作所为,这个县令还会继续当下去,那我只有在她身边陪着她,帮着她。呵呵,我倒要看看,她会让阿耶成为一个怎样的官儿。

    穆君逸想着,不禁觉得无奈又可笑。

    “县尉,呵呵,可是看中了哪样?”

    穆君逸看去,见是个卖珠宝首饰的摊子,华灯初上,摊位上高挑的灯笼映得各件首饰熠熠生辉。一位中年女子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想是见自己停在了她摊位前,以为来了生意。

    “县尉随便瞧瞧,都可以给您优惠。”女子说着又拿起一支钗子:“您瞧瞧这金钗,戴起来尊贵大气,送给心怡的女子,保准她高兴。”

    穆君逸笑笑:“她已经有一支金钗了。”

    话刚出口,连穆君逸自己也是一怔,整张脸又像着了火一般,连耳朵也热了起来。

    摊主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囧样,一是天色已黑,二是心思都在售货上。她又举起一对金耳环:“那就买一对耳环吧,你看这一对金叶子,多吉利,呵呵,保准和她的金钗子相配。”

    穆君逸心里有些犹豫,手却不由自主地将金叶子耳环接了过来……

    月色如水般轻柔,西边正房里已熄了灯,子谦的笑声伴着田娘子的哼歌声醉人心田。而东边正房里,虽然灯火通明,却格外安静,透过窗纸可以看见一道倩影,似乎还在做着女红。

    穆君逸又朝东西厢房看去,除了走廊上燃着几处灯笼,师父和仙儿他们应该也早就睡了吧。

    他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能抑制住对东边正房里那片光的渴望,轻轻地扣响了房门。

    “仙儿。”柳婉茹笑着打开房门,见是穆君逸,倒是一愣。

    穆君逸更是愣住了,柳婉茹虽然没睡,可是显然已准备就寝了,她的头发全披散着,身上着一件大红色睡袍,虽然不加装饰,可是更显纯净脱俗。

    两人对视了片刻,柳婉茹总算回过神来,她微微一笑:“哦,穆大哥。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什么事。”穆君逸心里一慌,伸手挠起头来,原本握在手里的金叶子便从指缝里露了出来,荡漾出一道美妙的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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