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即使阳光普照,也丝毫感受不到热气了。锦鲤亭上的琉璃瓦泛出柔和的光泽,湖面也是波光粼粼。

    安王一身大紫色的长袍,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与腰间的玉带交相辉映,玉带上面悬挂的玉佩更是光彩夺目。

    他从碗中舀出一勺鱼食投入湖中,顷刻间,五彩斑斓的鲤鱼窜出头来,平静的湖面沸腾了,如烟花绽放。细细的浪花拍打着岸边,连池边泊着的那一叶扁舟,也随之荡漾起来。

    萧飒照例抱着长虹剑立于安王身侧五步远,双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晃已经五个月了,原以为时间能让人慢慢淡忘一切,可是此刻看来,有时候,有些刻骨铭心的人和事,又岂是能轻易忘记的。

    安王双眸无神地盯着湖面那一片绚丽,突然,他一把拿过月奴手里的那碗鱼食,整个儿倒进了湖里,引起一场更激烈的食物争夺战。

    “这样喂才壮观嘛!”隐隐的有个声音兴奋地喊道。

    安王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转头看去,可湖边除了微风拨动柳条的低语,也只剩那叶孤舟寂寞的身影了。

    “殿下,王旅帅来了。”小夏子领着王致远来到亭子外,躬身说道。

    “罪臣王致远拜见安王殿下。”王致远笔直地跪在地上,低头见礼。

    “起来吧。”

    “多谢殿下。”

    安王接过月奴递过来的湿帕子擦着手,瞟了一眼王致远:“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王致远赶紧一抱拳:“多谢殿下关心,修养了快一个月,已然痊愈了。殿下大恩,王某定当铭记在心,此生愿誓死追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王将湿帕子扔给月奴,指指萧飒:“我身边已经有萧飒了,不用你跟着。再说,救你的人也不是我,你谢错人了。”

    王致远茫然地朝小夏子看了眼,又惶恐地低下头去:“请殿下明言。”

    “是穆悠救了你。”

    “穆悠?”

    “没错,山南东道硖州夷陵县令穆悠。”安王轻轻说出这个名字,嘴角不自主地勾起一丝笑来:“上个月十三晚上,我收到了穆悠从襄州寄给我的信。他说去襄州办事时,在一家客栈吃饭,听说那掌柜的为了救自己的女婿想低价把店子盘出去,细问得知,掌柜的要救的人居然是你。所以来信请我帮忙。”

    “哦,王某改日一定备上厚礼,亲自向穆县令致谢。”

    “不用。”安王接过小夏子递上来的茶抿上一口:“穆悠说了,帮你其实就是在帮他自己。他还说,要多谢你才是。”

    王致远更加迷茫:“谢我?”

    “当时王妃失踪,穆悠便参与了查案,结果都明确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杨府的问题。可是,却还有人不甘心,想借机扳倒更多的人。所以,趁着圣人去华清池避暑了,又将此事拿出来大做文章。

    小夏子说,去牢里救你出来时看你伤得很重,想是受了不少罪吧?他们想屈打成招,说说,他们想让你招认的幕后主使是谁?”

    王致远顿时惶恐起来,低着头,不敢回答。

    “不敢说?”安王轻蔑地一笑:“那你只需要点头或是摇头即可。”

    王致远咬了咬牙:“是。”

    “他们要你供出的人是太子吧,当然,还有穆悠。”安王提到穆悠的名字,又是一笑:

    “穆悠其实是太子的人,设计在安王大婚之日掳走了王妃,企图嫁祸给卫国公。从而让卫国公失去圣人的信任,除了安王的靠山,为太子继承大位,清除障碍!

    怎样,他们是想得到这番供词吗?”

    王致远全身一颤,微微点点头:“是。”

    “还真是?”安王大喜:“呵呵,好你个穆悠,还真让你猜对了。”

    萧飒忍不住问道:“郎君的意思是,穆县令早就料到有人会借此事对她不利?”

    “嗯。穆悠在信里说得明白,就算没有王致远,也会有别的事把他和太子牵扯到一起,说他们图谋对我不利。穆悠说让我千万不可信。呵呵,我当然不会信,他是我的朋友,岂会为了太子对付我?”

    “那郎君觉得,是谁想制造这一误会?”

    安王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还能有谁?如今朝堂上,不就是他一人独大吗?他本想借莲儿和我成婚巩固自己的地位,谁知莲儿却失踪了。他还试图用杨兰来糊弄我,被我当场拆穿。

    他失去了圣人的信任,一直想干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次圣人本来只想带贵妃去华清池避暑的,可他求了贵妃,让贵妃说服圣人令太子也一同随行,将这长安的一切交给我来打理。

    哼,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政事,一看折子就头疼。

    身为右相,他便理所当然的帮我排忧解难了,也趁机把对自己不利的人好好清理一下。穆悠,更是他的眼中钉,必然是要除掉的。

    大理寺卿朱望本是太子的人,太子不在长安,他当然不敢违抗卫国公的命令。所以只有任由卫国公,把与王妃失踪案相关的人,又找出来重新审问一遍,好得到他想要的供词。

    可是,面对死在你面前的那几个丫鬟,你却丝毫不惧,坚决不同意作伪证来污蔑穆悠和太子。

    我说的可是?”

    王致远诧异地看着安王:“是。”

    安王再次大喜:“哈哈,还真是神了!萧飒,我觉得穆悠应该还是学了一些推算之术的,要不然,他怎会把这些分析的这么清楚?呵呵,连我都没察觉杨国忠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他穆悠远在夷陵,他怎么就知道了?”

    萧飒偷偷一笑,随即答道:“穆县令当时在长安时,敢公然与卫国公作对,必会时刻注意卫国公的行踪,从而有所防备。”

    “杨国忠这人睚眦必报,我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你,你得罪了他,长安,你估计是待不下去了。”安王皱皱眉,对王致远道:“杨国忠想把我当傀儡,所以一直都和太子势不两立。如今,你只有投奔太子,彻底和杨国忠决裂算了。”

    王致远面露难色:“可太子随圣人一行还在华清池,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萧某倒是觉得,投靠太子,还不如投靠广平王。太子性子太过温和,若是圣人相问,他定然会把自己撇清关系,并不一定就会留你。而广平王,在洛阳有自己的封地,跟在他身边随便寻个职位,也不用担心和京城打交道。”

    “没错没错。”安王欣喜地看着萧飒:“行啊,萧飒,我以前觉得你就是个榆木疙瘩,你什么时候突然就开窍了啊?”

    萧飒想到穆仙儿信中的吩咐,被安王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呃……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一会儿给广平王写封信,你带着去,保证他不会亏待了你。”

    王致远喜极而泣,再次跪下:“谢安王殿下!”

    “好了,下去吧。”

    “是,臣告退。”

    安王见王致远走远,开心地再次拍了拍萧飒的肩:“太好了,你说,如果穆悠知道我为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会怎么谢我?”

    萧飒笑笑:“她会说:朋友之间不就是相互帮助的嘛,谢什么?”

    “呵呵。没错。我猜他一定也会这么没心没肺的说。”安王乐道,转而表情又凝重起来:“杨国忠这招彻底输了,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想出其它手段对穆悠不利。”

    萧飒眼中闪过一丝忧郁:“听说卫国公这一个月来在帮江湖上清除邪教,估计一时没有心思再去对付穆县令了吧。”

    安王:“哦,上次听你讲了神龙山庄和天圣宫在绝情崖决战的故事。最近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萧飒:“听说东方英已经成了武林盟主,卫国公派去增援他的那批死士,十天前已经回京了,去了一百人,回来的只剩二十人。”

    安王:“那二十人现在何处?”

    “郎君放心,他们前天已经离开长安了。至于去了何处,不得而知。”

    安王又皱起了眉头:“萧飒!如此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查清楚?他们留在长安,我倒放心,如今他们不知去向,我才是放心不下!”

    萧飒看着安王满脸焦虑的样子,道:“郎君是担心这批人被卫国公派去了夷陵?”

    “难道没这个可能吗?”

    萧飒倒是无所谓地笑了:“郎君太小瞧穆县令了,她如今早就在夷陵站稳了脚,深得民心,身边还有衙役和兵马,谁敢动她?”

    “可是,如果那些人暗中行刺,那……哎。”安王又急了。

    “萧某还听说,穆县令用缴获的田府的珠宝雇了两大高手,每天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就算那些人欲图不轨,也不用担忧。”

    “可要是……哎,谁知道他请的那两个护卫身手如何?早知道,我应该派几个人保护他的。”

    萧飒安慰道:“据说,田二娘就曾派了几波杀手,企图刺杀她,结果都是有去无回。想来,她身边那两个高手定是身手不凡。郎君就放心吧。”

    安王疑惑地看向萧飒:“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卫国公派了人在夷陵盯着穆县令的一举一动,我在杨府外面守着,见他给卫国公汇报完情况,便花了些银子买了这些消息。郎君不是也想知道夷陵的情况吗?”

    “哦。”安王松了口气:“如此倒好。穆悠这人也聪明,希望他能灵活应对,逢凶化吉。只是杨国忠,实在是太讨厌,这人的手似乎伸得太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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